第七章 心香滿樹
自從那晚雲漱凝被狼狽地趕走後,雲素榮就再也沒有在皇宮的學堂內見到她。同樣的,學堂裡的人也無人問起。皇室血親大多是表面關係,落到利益處,則是各自抱頭鼠竄了。
少了個諷刺她的對象,雲素榮的耳根倒也清靜了。伴隨着頭腦的清醒,書本上的文字變得生動,加上慕溪的淵博的講解,上學就成了雲素榮喜歡的事情之一。
她在學堂上話不多,除了回答慕溪的提問,基本與同窗保持着沒有交流的狀態。而云琬琰似乎是睡眠不足,青色的大黑眼圈掛在她的臉上,雲素榮一問,才知是父皇又佈置了特殊的作業給這位皇女。
雲素榮只是純粹的關心,她忽略的是雲琬琰回答這話的時候,眼底帶了一絲微微的不耐。
這日下課後,雲素榮離開學堂,穿過了學堂前的那片樹林,準備徑直離開皇宮的時候,她突然嗅到了一抹若有似無的香氣。等她想去分辨那香氣的來源時,那種香氣就又消失了。
她立在原地,腦中閃過了雲漱凝那碩大的體型。按理說,體胖之人易出汗,尤其是雲漱凝那種喜好食葷不加節制之人,汗的味道自然難聞。但這幾次雲漱凝站在她面前的時候,雲素榮沒有聞到絲毫的臭味,反而是有一種宜人的氣息。
雲素榮的五官是何等的靈敏,方纔消失的香氣比雲漱凝身上的味道更濃,但那種香味無疑屬於一種!但怕就怕那只是尋常人身上帶的香包,要知道,南巢國可有不少美男子出門必須佩帶鮮花香草呀。
她現在唯一想做的,就是立刻回到蘭瓊小院去問問衛晞曄,這種香氣會是什麼植物上的。
可是,她的腳還沒有邁出去,那股香味就再次飄來。
雲素榮壓制住強烈的好奇心,這個皇宮對於她來說,就像是一個會吃人的老虎,一個不注意,就不知道什麼時候喪了命,或者怎麼喪了命。她甩了甩頭,加快了離開皇宮的腳步。
她低着頭一路小跑,裙襬舞動所帶出的風讓她心下有些發慌,就在她要奔到皇宮門口的時候,她從小跑變成了奔跑,這一快,她整個人就撞到了一堵牆上。
鼻樑被磕得生疼,她被彈了出去,就在她要用雙手去撐住地面的時候,腰上多了一股力量。那股力量迅速地扶住她,等她站穩後,方纔散去。
雲素榮咬住下脣凝望,發現擋住去路的人是太傅慕溪,想必她要摔倒的時候,也是他出手相助的吧。
“學生魯莽,多謝太傅!”她恭敬地行禮,沒有任何的逾距。
慕溪“嗯”了聲,他在皇宮門口總算等到了雲素榮,這幾日的課堂,每當他拿着書卷在學生的座位之間巡視時,他都能聞到一股寧神的檀香。起初他以爲只是某位王公子弟的香囊,可是昨晚回去,慕溪在整理書籍的時候,瞬時想到一個人。
那個人身上終年帶着檀香的味道,雖然人並不如其香,但那樣的檀香味,多一分則嗆,少一分則燥。慕溪反覆思索,那傢伙不會真的一路追到了南圖吧。
“你最近遇到了什麼人?”慕溪鄭重地問道,聲音中威嚴多過了清冷。
雲素榮四下張望,見這會兒的皇宮門口只有他們倆人在這裡佇立,她心下盤算着怎麼甩開慕溪,嘴上卻答道:“並無。”
慕溪早料到是這樣,那傢伙吸引女孩子的本事還是一流,凡與他相處的女子,不是事事順着他,就是百般地維護他。再看眼前的雲素榮,這種小丫頭被那傢伙拿下豈不是不在話下?
他冷哼一聲,轉身快步離開的時候,故意讓手帕從袖口掉落,就在雲素榮注意到那方手帕的時候,慕溪早就不見了人影。
論腳下生風,慕溪的腳力比雲素榮不知快了多少。
雲素榮只好蹲下身撿起了手帕,她被撲面而來的香氣擊中!就是這種香氣!她確實有實物可以去請教衛晞曄了,可問題是,爲什麼慕溪隨身攜帶的手帕會有這種味道?
回到蘭瓊小院後,影守告訴雲素榮,衛公子的腰傷一直在恢復,只是傷口較大,恢復得比較慢。
雲素榮點點頭,一路跑入地宮,見到衛晞曄就把慕溪的手帕塞給了他。
衛晞曄勾了勾嘴角,接過手帕的時候,有意地觸碰了下雲素榮的手指尖,他得意地瞥到小丫頭不習慣地縮了縮手指,剛要打趣,卻嗅到了手帕上的香氣。
“休與春花爭寵愛,心香滿樹自妖嬈。”他的眼神一沉,用磁性地聲音吟出了這句詩。
雲素榮脫口而出:“夾竹桃?這是夾竹桃的氣味?”
衛晞曄點頭,他幾乎已經猜出了這方手帕的主人。願意保護雲素榮的人,又以極其隱蔽身份出現在南巢國的皇宮,除了那個人還有誰?
看着衛晞曄沉下來的臉色,雲素榮有些後怕,夾竹桃她爲見過,但卻聽過。作爲****,夾竹桃能一點一點腐蝕一個人的腸胃,到最後,這個人的心臟就停止了跳動。
既然慕溪可以殺雲漱凝,慕溪也就可以殺她!
她只覺手腳登時冰涼,腦袋轟地一沉,這時,她的手被握住,平日裡她覺得衛晞曄雙手冰涼,這會兒卻足以捂熱她嚇得發涼的手。
衛晞曄露齒一笑,眼波中充滿了陽光般的燦爛,他柔聲問道:“素榮,你相信我嗎?”
雲素榮下意識地點點頭。
“那你要相信慕溪,就像相信我一樣。”衛晞曄一字一句地說道,他低沉的聲音充滿了堅定。雖然他與慕溪並不合,但在南圖這片土地上,要保護雲素榮,只憑他一人是不能做到完全的。既然慕溪手段高明,混進了南巢國的皇宮,那麼將來的計劃,勢必會容易許多!
雲素榮聽後一愣,什麼?相信慕溪?就像相信晞曄一般?他們倆……能一樣嗎?
即使不懂衛晞曄的話,她還是認真地點了點頭。
就聽衛晞曄繼續囑咐道:“明天見了他不用緊張,他落下手帕是要表明立場。這個人絕對不會害你,你以平常心對待就好,明白嗎?”
那種沉穩的聲音少了平日的魅惑,多出的那分成熟讓雲素榮安心。她眼前的衛晞曄神情緊張,桃花眼中帶的不再是多情嫵媚,而是擔憂關心。
其實,衛晞曄這個人,正經起來是比魅惑起來要更吸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