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一輩子走的路都是上一輩安排好的。
正文。
2014年 。德國 。梅爾斯堡。
這是德國的嚴冬,德國南部邊陲小鎮梅爾斯堡郊外,宛若安徒生童話一般。古香古色坐落在山腰上的七世紀古堡,還有爬滿乾枯爬山虎的木筋房,一切都附上了一層白皚皚的膩雪,在夕陽下泛金,古堡下是湖岸起了冰的博登湖,湖中心淹沒着碎夕。
“駕駕駕駕!”
那是一個穿着黑羽絨服的少年,騎着一匹毛色米黃的駿馬,寒風抖着黑色亂髮,手裡揮舞着馬鞭,口中暖氣在空中翻轉,駿馬四蹄狂亂帶起雪沫雜草,他繞着半邊博登湖的狂駕,就像是一陣黑色的風。
少年叫吳藏海,亞裔德國人,那雙黑的深徹的眸子印着博登湖邊上山坡的古堡,還有古堡下的葡萄園,彷彿閉起眼睛兒時的故事就像放映機那樣旋轉上演,爸爸將他放在肩上奔跑,父子鬧累了躺在博登湖畔望着繁星瓊宇,和湖對岸瑞士境內的哨兵燈火。
吳藏海的爸爸很好,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但爸爸在他七歲的時候離開了他,爸爸鑲嵌在在門框上,舉着燭火,望了最後一眼吳藏海,扭頭扎進風雪裡,再也沒有回來。
他的童年在七歲的時候結束了,來源於爸爸留下的文件。
他當時識字不多,但知道,爸爸欠下了還不完的東西,不想拖累留在世界上唯一的兒子,於是選擇離開。
那些歲月現在長大已經不記得了,但還能回憶起自己吃着百家飯長大的辛酸,鄰居們很好對他很溫柔,但他總是感覺寄予人下,鄰居的孩子總是給他白眼,欺負他是黃種人,欺負他整天來自己家蹭飯,欺負他笨手笨腳••••••
這個時候他就會騎着馬逃了出去,這匹米黃馬是鄰居阿姨送給他用來幫別人看農場用的,平時的收入就是看農場的工資,逃跑後,騎着馬,望着藍天發呆,雲朵變成了心中想象的模樣。
他不怪爸爸把自己留下,他怪的是爸爸沒有把自己帶上。
終於有一天,從羅馬寄來一個包裹,寄信人署名是一個共產黨黨徽鋤頭鐵鎬,然後包裹裡裝的是爸爸的衣服,那是一件T恤,滿是鮮血,還有一封信——孩子抱歉,我們就不了你的父親,但我想跟你說你應該敬佩你的父親,因爲他是一個完完全全的偉人,七年後的今天,我們會到梅爾斯堡接你,你應該做好準備接替你的父親,因爲他要做的事還沒做完,弒神是他最終的夙願。2009年12月8日。羅馬。你的家人。
那件沾滿鮮血的T恤是爸爸的,爸爸已經••••••
那晚他駕着米黃馬縱鞭在磅礴大雨裡狂奔,尖叫,怒吼,咆哮,像一個瘋子,頭髮擊打着雨滴,背後映襯着劈斷一切的閃電,那晚過後他便孤言寡語,眼神像是魔鬼的舌尖。
沒人知道那種悲痛和絕望。
吳藏海在這個世界上真的變成孤獨的了。
馬蹄敲在上滿青苔的石路上哐哐直響。
今天是12月8號,對吳藏海來說是把解開一切謎團的鑰匙,他將證明自己可以爲爸爸承擔欠下來的東西,他也將走上爸爸那一輩人曾經走過的路,他也要去南極,他也要證明自己是個魔鬼。
“那是條不歸路。”吳藏海自言自語。
他也知道,這很可能是自己這輩子最後一次眺望自己長大的地方,最後一次嗅着德國梅爾斯堡的空氣,不知覺間居然留下了熱淚,在臉頰上凝結成冰。
吳藏海吸了吸鼻子,抿着嘴脣,調轉馬頭,策馬奔往梅爾斯堡小鎮,馬蹄下的雪沫子橫飛。
梅爾斯堡小鎮,印象裡爸爸牽着他的手駐足在精緻的櫥窗邊仰望買不起的玩具、爸爸摘下爬山虎的葉子掛在吳藏海耳縫哈哈大笑,夕陽下,父子一高一矮。
寒冬的梅爾斯堡,街上寂寥無人,悽神寒骨,積雪被掃道路兩旁,柔美悽清,吳藏海從馬鞍上解下一個牛皮囊,往嘴裡咕咚咕咚灌着古堡下葡萄園釀出來的Weissherbst葡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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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起那打着“絕密”紅章的牛皮紙納粹鷹徽檔案,吳藏海就覺着脊椎被針扎似的暗涼,那是一份關於南極的檔案報道,也是爸爸欠下罪孽的起點。
說起這些絕密報告,要是德國納粹沒有戰敗,這些檔案可能會永遠塵封,但第二次世界大戰後期,蘇聯紅軍打入德國首都柏林,在希特勒的總理府地下室找到了這些來不及銷燬的絕密文檔,並將之秘密轉移回蘇聯,這才得以重見世人。
父親是當時中國紅軍的精英,被派到莫斯科學習共產主義,後來有幸被調遣參加攻佔柏林前線,並且親眼看見納粹黨旗被蘇聯紅軍從柏林上拔下。並且參觀了被炮轟過的柏林總統府。
就這樣,在衆不知情的情況下,父親秘密藏下了這份最核心的絕密檔案,並且沒有再跟蘇聯紅軍返回莫斯科和自己的中國,而是留在了這個德國邊陲小鎮梅爾斯堡,接下來就和一位中國女紅軍生下了吳藏海。但幾年後吳藏海媽媽死於東德西德的分裂戰鬥衝突。
他拿衣袖擦了擦嘴角的酒,馬鞭一甩。
那份絕密檔案,及其詳細的記錄了德國在南極建立的地下基地,並將其命名爲“雅利安城”,並且元首希特勒每年都會調集大量財政資金去發展這座冰層下的基地,擴大其規模。
但在德國納粹被剿滅後,納粹原來創造的研究成果、科學遺產都被蘇美英法等國瓜分殆盡,包括那座還未完工的雅利安城,也被分給了前蘇聯。
檔案裡附錄了一份雅利安城的詳細地圖,僅從地圖就能發現這座幾千萬年來生命禁地的冰層之下,那座輝煌的城市!
爸爸第一個目的地必然是這座城市!
那封信也一定來自於雅利安城裡某一雙手。
深深吸了一口涼氣,肺部一陣清涼,望了望暗紅色的天際,白雲被撕裂,月亮的光影也浮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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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藏海住處
"吳藏海哥哥。”一個農場女孩拉了拉吳藏海的衣角。
女孩是吳藏海爲數不多的朋友,她叫格蕾絲,她對吳藏海特別好,吳藏海住在她家的閣樓裡,他馬也是她家送的,梅爾斯堡小鎮的孩子們都說格蕾絲喜歡吳藏海這個亞洲人,然後嘲笑她蠢。格蕾絲個子不高,梳着馬尾,圍着圍裙,臉上有幾點雀斑,但她在吳藏海眼裡是很美的,至少她從沒欺負過自己,很善良。
“你要去哪啊,吳藏海哥哥。”
“再見了。”吳藏海在收拾着東西,把幾件舊衣服塞到包裡那時他僅有的財產:“格蕾絲,我要去一個很遠的地方,很遠很遠,可能再也回不來了。”
“你怎麼能說走就走吖!”格蕾絲似乎急了,看着吳藏海,吳藏海一另側臉埋在陰影裡,顯得有些消瘦,但那雙黑眼睛卻神采奕奕的。“你到底去哪啊,我以後怎麼才能找到你?”
“我要去······”
吳藏海推門而出,瞬間就被黑暗包裹,黑暗裡夾雜着風和雪,他轉過身,面向門內的格蕾絲。
格蕾絲家飯廳裡傳來家人吃飯的歡笑聲。
“我要去的地方在地球的最南端,對不起,我要隨着我爸爸的腳步走完這一生,不能永遠留在這個小鎮裡安逸。”
“可是······”格蕾絲哭出了聲,她拉着衣角,幾乎是喊出了聲:“可是我喜歡你!”
吳藏海笑了,黑暗裡看不到眼睛。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頭。
”傻丫頭,你還是搓衣板呢,等你發育了我就回德國啦。”
吳藏海覺得心裡波動了起來,自己在德國的最後一天,居然會有女孩子向自己表白,還那麼認真,假如說自己的父親是個平凡人,假如說自己什麼也不知道,那他或許可以在未來娶格蕾絲爲妻,住在木筋房,在滾圓的夕陽底下,拉長着影子,扛着鋤頭早出晚歸當農民,將來生娃養豬,日子過的平平淡淡。
可他父親不知道欠下了什麼,必須由自己幫還,需要踏上那條魔鬼的路。
他的一輩子都是安排好的。
“走了,等不到我就別等了。”吳藏海就像父親離開自己一樣,他一轉頭,徹底扎進風雪裡被掩埋。
格蕾絲倚在門框上,抿着嘴角,擦了擦淚痕,幾次回眸後,終關上了門。
吳藏海在遠處轉身看着那點燈火消逝,點了點頭。
他面前,是一架臥在雪地裡的巨型飛機,上面鑲嵌着標誌前蘇聯的共產黨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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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座繁華的城市,南極腹地冰層下有一個龐大的空間,宛若掏空的雪洞,這座城市建立在雪洞穹頂之下,城市燈火璀璨,車水馬龍,燈火印在冰穹頂上泛着金光,這座城市有一個北歐神話裡傳說中的名字——雅利安城!
城市建築風格頗爲奇異,一棟棟高聳的摩天大樓就像一個個蜂巢,裡面閃爍着霓虹燈,城市正中間一座龐大的宮殿型建築被城市衆星捧月般環繞,那棟被一根根羅馬柱撐起來的宮殿叫“無名”,無名宮大門鑲嵌着共產黨黨徽。
“總督大人,我已經安排了編隊前往梅爾斯堡接吳先生的兒子。”
“要悠着點,吳老可是我的老朋友了,那麼多年我都不知道他居然有個兒子,這是不是很搞笑。”總督捋了捋鬍子,笑呵呵的從五米長的辦公桌上拿起一隻高腳杯,搖晃浮着冰塊剔透的龍舌蘭:“吳老兒子血統可比他老爹強啊,看來η去成都的這次任務可以帶上吳藏海。”
“成都?那不是吳先生的家鄉嗎?”
“嗯,正有此意,以η的實力,還有這次任務的難度,也好給吳藏海長長見識,畢竟,他隨吳老,是魔鬼啊••••••”
“川鬆宮浩正在來的途中,川鬆宮浩的父親,也就是現任川鬆家家主發誓,如果我們南極聯盟敢接收他的兒子,他就把南極轟沉。”
“日本人?日本人那麼小,怕是不夠吧?”
“總督大人,您這話有點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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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黃馬,走吧,走吧,謝謝你伴我一路,現在你自由啦!”
吳藏海解開馬鞍和馬套,在馬臉上輕輕地吻了一口,拍了拍它,它意味深長的看了吳藏海一眼,突然兩前腿高高躍起,嘶吼一聲,轉身朝黑夜裡奔去了。
吳藏海轉身,他被探照燈籠罩,面前是一架龐大的噴着氣體的的飛行器,飛行器兩個能旋轉的噴筒捲起萬丈碎雪,艙門開啓,一個穿着墨綠長袍的軍人信步走了出來。
其大蓋帽帽檐鑲嵌着金色麥穗,還有紅色五角星,這些標誌顯示了他是名中士。
“南極歡迎您,撒旦大人!”中士給吳藏海行了軍禮,表情認真恭敬。就像傳說中的人物一般。
這支半個世紀前解散的超級大國的軍隊,如今駕駛着飛行器重現於人間!蘇維埃聯盟的意志不可泯滅!
“有沒有聽說過吳銘的消息!”吳藏海一躍而上,雙手抓住中士的雙肩焦急地問道。
吳銘是吳藏海的父親,竟然南極基地擺明了認得自己的父親,那麼肯定就會知道父親的事情!
“對不起,撒旦大人,這是機密,無可奉告,到了雅利安城,尼克勞斯總督會跟您解釋清楚,到時候您就一切都明瞭了。”
中士扶了扶大蓋帽,很謙卑。
“爲什麼叫我撒旦?撒旦可是魔鬼,我叫吳藏海,中國名字。”吳藏海有些尷尬鬆開手,撓了撓後腦勺。
“撒旦是您的血統,您隨您爸爸,身體裡藏着條龍。”
“什麼,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