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沈墨雖然掌控着天下偌大的權柄,可是他卻依然像是一個一手持盾、一手持刀,等待着主將下令衝鋒的士兵一樣。
他心中被振奮和激昂充斥着,被勝利的渴望和失敗的恐懼折磨。
現在他的心就像是一包被點燃的火藥,正在熾烈的燃燒煎熬。
他看着自己手裡的茶盞和裡面的半盞清茶,真恨不得把這個茶盞當成那個老賊鐵木真,像瘋狗一樣“嘰裡咔嚓”嚼它個稀碎!……如今的江州城裡,最舉重輕重的兩個人。
一個在夢想着自己能執掌天下,白日飛昇。
另一個卻迫不及待地想要替神州百姓擊敗敵人,爲自己的民族謀取千年國運。
在此刻,他們兩個人的難受勁兒雖然是一模一樣,但是境界卻是高下立判!……眼看着時間就到了午時,那些佈陣的女子也慢慢的來到了早就勘定好的位置上。
這次的行動由侯大官人親自帶隊,他準備好的那些女性教衆也都忠誠的執行着教主的使命。
圍繞着那口古井,在三丈之外已經有九個女子站到了地上畫好的記號上。
她們身上穿着九色的衣服,分別代表着金木水火土與天地風雷。
然後外面的一圈,以古井爲半徑的六丈之外又是九個人。
最外圈的九個人則是站到了九丈的位置。
在正午時分,皇覺寺這裡遊人衆多,這些女子各自扮演着她們的角色,倒是並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
眼看着時辰已到,這時的侯鵬坐在馬車裡,心情已經漸漸緊張了起來。
等到古井中心的位置發出了信號,隨即這些女子便轉向了古井的方向。
她們的口中都開始默默唸誦教主寫下的法咒……此時人羣還是一如往常,完全沒人注意到身邊發生的異狀。
可是侯鵬卻犯了一個最嚴重的錯誤……他在監控着這個九陰子午鎖龍陣的時候,卻是跟這些佈陣的女子,是站在同一個平面上的!這三個由二十七名女子組成的同心圓,在地面上熙熙攘攘的人羣中或許還不怎麼引人注目。
可要在遠處高聳的潯陽樓上往下看,卻瞞不過有心人的眼睛!……此刻的楊白曉就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口中一絲不苟的默唸着法咒。
就在前不久,她還被教主派去供奉尊者,還被尊者起了個“小白羊”的諢名。
如今她因爲身上有事,所以也被大肆收羅女教衆的侯大官人調來了這裡。
此刻她也知道,這次佈陣事關他們聖教的氣運,所以這位楊娘子心中不敢有絲毫的怠慢。
她誠心正意,聚精會神地一字一句默唸下去,終於還是一字不差的把法咒背誦了出來!在這之後她長長地鬆了口氣,然後等了一會兒。
他們這二十七個人念得有快有慢,所以散去之前,她得確保所有人都念完了,纔算是布完了這個陣法。
之後隨着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楊白曉如釋重負的放鬆了心情。
此時在她光潔白嫩的額頭上,不知道何時已經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到了這時,她終於可以撤退了。
接下來她們最後要做的一件事,就是保證撤退時不動聲色,避免同時行動,以免引起遊人的懷疑。
可是就在她一邊觀察着周圍的情形,一邊若無其事的想要轉身默默離去之際,她卻忽然見到前方有人笑着向她打了個招呼。
碰見熟人了?
楊白曉一愣,朝着面前的這個人一看,此人她卻根本不認識。
……只見面前有一位男子,大概二十六七歲上下,卻是生得面容俊俏,身姿挺拔。
這個年輕人身上穿着一件蔥綠色的湖縐長衣,腰上繫着一條桃紅色的汗巾子。
正值夏秋之交,他頭上沒戴着帽子,髮髻卻用一條繡金攢珠(就是把細如米粒的珍珠,用線在布上縫出圖案)的帶子綁住。
再看此人的臉上卻是嘴角含情脈脈,眉梢帶着淡淡的風流,一看就是個找機會勾引婦人的浮浪子弟。
只見這人手裡拿着一對五兩重的金錠,還有兩三錠大大小小的銀子,手中金銀兩色在陽光下耀目生花。
他託着銀子,笑呵呵地向着楊百曉說道:“不好意思,冒昧打擾了,娘子勿驚!”
“在下在這裡等一個朋友,沒想到衣袋綻線了,東西全都掉了出來。
我還得用手拿着……娘子身上帶着針線沒有?
可否讓我縫上兩針?”
此刻的楊白曉一看面前這個年輕人,正努力裝出一副彬彬有禮的樣子,行爲舉止故作風雅,心裡立刻就明白了過來。
要說這楊白曉在信教之前,也是個久經風月的婦人、脂粉陣中的魁首。
不然她也不會被侯大官人選中,派去伺候尊者了。
所以她一看就知道,這個年輕人哪裡是什麼衣袋破了?
分明是藉着這個由頭,故意炫耀自己身上帶着的大錠金銀呢!要是遇上不穩重的婦人,看見此人年輕俊俏,言語風流,再加上年少多金,說不得就會被他勾引走。
對於這般勾搭婦人的手段,楊白曉真可謂是再熟悉不過了……可是她現在不管是有心上當還是無意被騙,都不能跟這個年輕人搭上話。
這位楊家娘子的心裡清清楚楚,今天她爲佈陣而來,這裡的干係可是極其重大!如果一切順利那也就罷了,萬一這中間出了什麼紕漏,教主難免會徹查下來,到時候旁邊監視的侯大官人,只需說一句:大家全都毫無異狀,只有她在剛剛布完陣之後,就跟人走了……那她可就死定了!所以這時的楊白曉,哪裡敢答應?
她眉頭一皺,就想回絕這個年輕人。
可正在這時,卻聽對面的年輕人“哎喲”了一聲,手裡拿着的七八錠金銀到底還是沒托住,接二連三的掉了下來!於是這個年輕人趕緊彎下腰去撿……可是他卻趁着這個機會,伸手在楊娘子裙下的一彎蓮鉤上,輕輕地一捏!“娘子?”
這時這個年輕人站了起來,笑嘻嘻地說道:“我身上帶的金銀可沒這麼多,這一錠是不是你掉的?”
說着年輕人拿起了一錠簇新雪白的銀子,在楊白曉眼前晃了晃……卻迎來了面前這位娘子一臉的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