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毒舌褒姒

在桂圓宮居住了七天後,心嬪表示自己已經將三位姐姐的脾氣性格都摸透了。

妺喜姐姐是個大姐姐,笑得如沐春風,體貼照顧,一點都沒有妖姬的氣質。心嬪遇到生活上的難題總是第一個找她,比如如廁的時候遇到小強了、喝水的時候嗆到了、走路摔跤了……

而褒姒姐姐是個憂鬱林妹妹,蹙眉是常有的動作,果真不苟言笑,至少心嬪來這裡後一次都沒有見過她笑,但是她不笑也已經很美很美了,心嬪開始對周幽王很理解。但是褒姒不說話還好,她一開口總會神來一筆,讓心嬪遭受無法承受的心理壓力。比如就在她宣佈要少吃少餐努力減肥的時候,其他兩位姐姐紛紛表示大力支持,褒姒卻憂鬱地看着她,“可是新來的妹妹,我還想在你面前展示一下新學的廚藝,小雞二色蓮子羹、米脯鴨脖、五位酒醬蟹、玲瓏辣灌毛肚絲……嗯,還有什麼呢……”

心嬪她花了十二分力氣才忍住掐死這個姐姐的衝動啊!

至於妲己,嗯,想必大家都知道了,一個字,媚,兩個字,嫵媚,三個字,很嫵媚,四個字超級嫵媚。當然,還有個懶散的毛病,妲己是個能坐着絕不站着,能躺着絕不坐着的懶美人,所以心嬪常常有種她沒有骨頭的錯覺。

桂圓宮裡還有其他美人,但都是老美人了,是上一代君王責罰入宮的。心嬪忽然意識到自己是這一任皇帝第一個被貶的妃嬪,看來先天條件很重要。

她坐在門口懶洋洋地曬太陽,長廊旁邊也種滿了桂圓樹,她隨手一摘,就能摘下一大串。吃吃喝喝睡睡,在這桂圓宮的日子真是不要太好。

心嬪伸了個懶腰,剛想就着暖洋洋的陽光打個小盹,往旁邊一看,白髮蒼蒼的老美人們也在曬太陽,身上蓋着小棉被,絮絮叨叨地拉着家常。心嬪又往左邊看了看,還是一排的老嫗。只她一個鮮活少女坐在中間。

心嬪低低咳嗽了一下,果斷起身離開。

“過得太好也不行,無聊得像是要發黴了。”心嬪走在樹叢裡,也學着那三位姐姐,摘下桂圓拋到空中又接回來,像是在玩一顆球。自己好不容易(明明是輕而易舉)地讓皇帝看自己不順眼,貶到冷宮,避免了爭寵的生活,但沒想到不過短短几日,自己已經開始厭倦。

“妹妹是嫌無聊了?”樹枝上忽然吊下一顆頭顱,長髮垂下。

心嬪嚇了一跳,擡眼看去,原來是躺在樹上的妲己。

妲己斜長的媚眼看着她,“我們三個昨夜商議了許久,做了個決定,想不想聽?”

直覺裡,心嬪不太想聽。

妲己纔不管她的意見,“我們打算幫助你重出冷宮,打敗四方美人,奪得皇帝聖心,誕下龍子,當上皇后,從此走上人生巔峰,垂簾聽政,再成爲太后,如何?”

心嬪的嘴角抽了抽,這個決定還真是夠大的。“不行啊,我長得太對不起大家了。”

“妹妹雖然長得醜,但若真成功了,才顯得出我們的本事不是?”妲己風騷地舔自己的指甲蓋。

心嬪又被人嫌棄醜了,她深呼吸又吐氣,不生氣,不生氣。

自從妲己宣佈心嬪是她們三個重點扶持對象後,心嬪就開始了自己水深火熱的生活。

妺喜拿出兩個精心織成的沙袋,彎腰綁在心嬪的小腿間。“妹妹就是胖了點,當務之急是先減肥,你每天帶着這兩個沙袋繞桂圓宮跑一圈,中午的時候,褒姒妹妹會替你專門熬一碗減肥湯,午後不準睡覺,嗯,你跟着妲己妹妹學跳舞怎麼樣?”

心嬪看着自己的小短腿和粗胳膊,“妲己跳舞,是天鵝,我跳舞,就是小鴨子了……”

“所以纔要學嘛,就這樣決定了。”妺喜一拍手,當場拍案。

心嬪決定罷工,然後逃到老美人那邊。

白髮蒼蒼的老美人們早就注意到這鮮活少女了,她們張着沒牙的嘴巴,笑眯眯地歡迎這個可以當她們孫女的後輩,“來,來,到奶奶這邊來,奶奶這裡有好吃的。”

心嬪緊張得嚥了咽口水,一條腿已經隨時準備邁出去。

其中一個老美人顫顫巍巍地走過來,拉住心嬪的手,雞皮鶴髮,那瘦骨嶙峋的手指咯得心嬪皮膚疼,“這個給你吃。”

心嬪低頭一看,竟是隻剛出生的小老鼠,毛都沒有長出來,光滑粉嫩。她看得眼睛都要發直了。

“吱”,老鼠在心嬪手裡扭動。

心嬪落荒而逃,發誓再也不找老美人們玩了。

妺喜侯在門口,笑眯眯地看着她,“妹妹,那邊好玩嗎?”

心嬪垂頭喪氣地走過來,“把沙袋給我吧,我去跑步。”

“這樣才乖嘛。”妺喜拍了拍她的肩頭,“你按着我們說的去做,準沒有錯。要知道我們畢竟有多年恩寵的經驗,天下君王都差不多,你學了我們三個的手段,還怕迷不倒皇帝嗎。”

“可是我不想啊,我就想在這裡過自己的快活日子,嗚嗚……”心嬪開始抹眼淚。

妲己走過來,拉開她的手,然後一把甩開,“沒眼淚,假哭。”

“我去跑步!”心嬪生氣了,站起來,帶着兩個沙袋跑了出去。

“哎呦,大家快看,小女孩在跑步呢。”老美人們不知從哪裡知道了,紛紛跑出來圍觀,心嬪跑出來的時候,就看到小路兩邊都是白髮蒼蒼的老婦人們。

她汗顏,跑步有什麼好看的。

冷宮生活寂寥,如今終於有了個活潑跳躍的小女孩,所以前輩們都很稀奇。

“快,快看,小女孩爬樹了。”前輩們追得氣喘吁吁,終於趕上了心嬪,原來她停下來,在練習爬樹。這也是妺喜要求的。

不知不覺中,樹下就圍了一羣老美人,擡着頭注視着努力爬樹的心嬪。

心嬪擦了擦冷汗,低下頭一看,白壓壓一片全都是老美人們的白鬢。

“加油,心嬪加油!”也不知道是誰起的頭,一羣老太太忽然就喊了起來,一個勁地鼓勵她使勁爬。心嬪渾身一抖,險些從樹上摔下來,連忙緊緊抱住樹幹。

“加油,加油……”自發組成的拉拉隊很賣力地呼喊着,心嬪定了定心神,咬咬牙繼續努力爬。

接下來幾天,心嬪不管在哪裡運動,總有一羣老太太冒出來加油。喊着喊着也就習慣了。只是在午後練舞的時候,老太太們也出來,她們雖然不受寵,個個都是琴棋書畫的閨秀,對於舞蹈也頗有心得,所以她們最喜歡來看心嬪跳舞了。

“不對,不對,心嬪你的手臂太僵硬了。”

“是腳有問題,轉得一點不圓潤……”

七嘴八舌裡,心嬪提着裙襬,轉得暈頭轉向,最後她仰躺在地上,無語問蒼天,快點來個人把這羣老妖孽收走吧……

妲己立在長廊下,看得很有趣味,不禁心生一計,走了出來,“各位老姐姐,既然都這麼喜歡跳舞,不如我們一起來跳,來個羣舞如何?”

心嬪表示那個畫面太美,她不想看!那不就是廣場舞了嗎……

各位老姐姐果然很開心,紛紛穿上自己最好看的衣裙,挽緊頭鬢,加入了妲己組建的隊伍。妲己姐姐在最前面領舞,後面的老姐姐們排成幾排,開始慢悠悠地跳了起來。

心嬪從地上爬起來,眼角抽了抽,好吧,她必須承認老姐姐們跳得比自己好……

“心嬪,你也快來啊。”離她最近的一位扭頭看到她,連忙顫顫巍巍地過來,一把拉起她。一跳舞,感覺大家的第二春都來了,一個個紅光滿面,笑意盈盈,興奮得很。

心嬪被她拉着,只好也跟着跳。

“哎,不對,不對,你先起右腳,不是左腳。”

“錯了,又錯了,你的腰怎麼這麼僵硬啊,哦,我明白了,是太圓潤的緣故……”

心嬪默默吐血三升。

就這樣,心嬪在衆位老姐姐的吐槽和嫌棄裡掙扎着,每天早起努力跑步,去爬樹,午後跟着一起跳廣場舞,晚上只喝一碗褒姒精心熬煮的減肥湯,在夜深人靜美人們都在睡覺的時候,跑到廚房搜到吃的大補特補。

第二天,大家都問昨夜的剩菜去哪兒了,心嬪淡定地猜測是被老鼠啃了。後來她們就不留飯菜了,說不能便宜了老鼠。心嬪再次默默吐血三升。

妺喜每隔幾天都來摸摸心嬪的小腿,發現緊緻了不少。但是那小腰還是圓潤潤的。她決定在心嬪腰間也綁一個沙袋。

“妺喜,你好狠的心啊。”心嬪摸着自己癟癟的肚子,她已經很久沒有吃飽過了。

妺喜的眼睛笑成月牙兒,滿臉溫柔和善地說道:“你熬過了這段就該習慣了,等你瘦下來,跳舞也會好看起來,我瞧着你的五官也是精緻漂亮的,就是胖了點。”

坐在一旁默默看書的褒姒面無表情地擡起頭來,“妹妹,你別聽她這樣說,都是安慰你的。你除了那雙大眼睛,其他的都很普通。”說完又低頭看書了。

心嬪剛剛的喜悅之情維持不到片刻,霎時被褒姒的話化爲齏粉。

屋子裡忽然變得靜悄悄的,褒姒從書裡擡起頭,不解地看着沉默下來的兩個人,“怎麼了?”

心嬪捂着受傷的心出門跑步了。

那天之後,心嬪像跟打雞血一樣天天跑步爬樹,還主動給自己加了運動量。每天都在老太太們的加油聲裡揮汗如雨。妺喜很欣慰她的自覺。

兩個月後,她來摸心嬪的小腿,然後又摸了摸她的手臂,忽然悲傷地發現心嬪的肥肉成功地不見了,只是全都變成了肌肉。

心嬪轉了轉自己的手臂,“妺喜,我怎麼覺得我好像更壯實了。”她擡起手臂,將肌肉展示給妺喜看。然後又跳了跳,比以前跳得更高。

妺喜也編不出什麼好話來安慰她了,只是無語凝噎地一遍遍摸着她的肌肉。爲什麼別的女孩運動練出的是緊緻修長的效果,而到了心嬪這裡就是肥肉變肌肉的命運……

褒姒放下手裡的茶盞,目光雪亮地看了看心嬪,然後說道:“妹妹,不是好像,就是更壯實了,還有你變得好黑啊。”

心嬪再次受到十萬伏特傷害。

妺喜的減肥計劃在心嬪一堆肌肉裡宣告失敗。心嬪以後不用繼續跑步爬樹了,老太太們少了一件樂趣,總是來催心嬪去跑步。心嬪懶洋洋地躺在牀上,拍了拍自己肥嘟嘟的肚子,“不去了,我要安靜地養肥肉,妺喜姐姐說其實肥肉比肌肉更可愛呢。”

試想想,皇帝滿心歡喜地掀開簾帳,看見裡面躺着一個五大三粗肌肉滿滿的美嬌娘,撕開衣裳一看竟然還有小麥色八塊腹肌……那還不如是個胖嘟嘟白嫩嫩的小肥豬呢……

褒姒聽了心嬪的描述後,恍然大悟般地說道:“難怪皇帝不要你,誰要睡一頭豬呢。”

心嬪表示:褒姒姐姐虐我千百遍,我依舊待她如初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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