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凌逸在後座伸長了手臂，毫不客氣地推了一把他的後背：“哥，你發什麼呆呢？”
“噢，抱歉。”他發動了引擎，轟鳴聲隨即響起。
宋凌逸雙手愜意地抱在腦後，以一個最舒服的姿勢靠在座椅上，臉上舒適的表情漸漸趨於平靜，又逐漸有了凝重的神色。
他凝視着後視鏡內宋凌睿同樣複雜的表情，遲疑地開了口。
“哥，你真的喜歡林老師嗎？”
“你覺得呢？”
宋凌逸微微皺眉：“我哪知道？”
汽車駛過路口的剎那，宋凌睿瞥見了那個長髮飛揚的白裙身影，臉上笑靨如花。
他緩緩開口——
“我也不知道。”
初夏的陽光穿透雲層，沒過蒼翠欲滴的綠葉，斑斑駁駁地灑滿地面。
林佳琳的手挽着姐姐，似一隻黏人的小奶貓緊靠着她，內心是滿懷的不言而喻的喜悅：“姐姐，謝謝你。”
聽着她溫柔的聲音，林佳依的嘴角有了些許笑影，面頰上微微泛着紅潤。
讓母親通過視頻連線參加家長會還是頭一次，實際上，林佳依之前同母親提出這個想法時，內心還是頗有餘悸的。
作爲姐姐，她尤爲明白林佳琳思念父母的迫切心情，而她是絕對不可能代替父母的；但作爲女兒，她也清楚爲人父母有多麼不易。
她知道父母幾乎一日三餐都是匆匆吃完，在醫院的休息時間並不多，每天忙於做手術是極度辛苦的，他們也幾乎每次都要等到對方夜班回家後才肯放心入睡……
而這些，她相信懂事的林佳琳也是可以理解的。
她們在超市裡挑了做飯用的食材，慢慢走回了公寓。
午餐自然是由林佳琳包攬，林佳依只幫她將東西放好，便回了臥室裡，一把將門“咔嚓”一聲鎖上了。
她背靠着冰冷的牆壁，從包裡取出手機，從剛纔到現在，這部手機不知道震動了多少次，她都沒有理會。
打開屏幕，十四通未接來電瞬間映入了她的眼簾，全都是沒加備註的未知號碼，十四通電話都由同一個人打來。
事實上，這個號碼很早以前她便了熟於心。
“嘟——”
此時，她又接到了那第十五通電話。
林佳依擡起手指，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喂。”
“佳依……”電話那頭，沈星辰無比頹喪的聲音清晰地傳入了她的耳朵，“我好想你……”
周圍還有玻璃瓶掉在地板上的響聲，沈星辰就着醉意同她吐露了頗多，林佳依只是聽着，並未急着打斷。
良久，那邊漸漸沒了沈星辰的聲音，她纔開口。
“沈星辰，你又喝酒了是麼？”
她是多麼瞭解沈星辰的習慣，換做以前，她會裝作生氣的樣子勸他少喝，而現在，她卻不想再同他多說一句。
“沒事我就掛了。”
“別！佳依……”
他聽見那頭瓶瓶罐罐相互碰撞的聲音，剛想說些什麼，便聽到沈星辰傳來的嘆息聲，一聲接一聲，最後化爲寂寥，他低沉的聲音如魔音灌耳一般迴盪在林佳依耳邊。
“我真的太想你了，回到我身邊來——”
“不可能。”
林佳依的態度尤爲決斷，深吸了一口氣，她平靜道：“沈星辰你聽好，我們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無論你說什麼、做什麼，都與我無關，也請你以後不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了。”
她說完，還未來得及掛斷，電話內再度傳出沈星辰近乎怒吼的聲音：“那個男人跟你究竟什麼關係？”
“不是說了嗎？那是我男朋友。”
“呵……他也同你牽過手，接過吻了？”
面對他一個又一個令人失去耐心的問題，林佳依只得一一敷衍地迴應，只希望沈星辰能趕緊掛斷。
“那他……碰過你了？”
“嗯。”林佳依想都沒想便脫口而出，隨即，電話被狠狠掛斷，連她自己都沒有反應過來，再想時，她才發覺自己說錯了話。
她緩緩放下了電話，靠着冰冷的牆壁蹲了下來，俏臉埋進雙膝間，無聲地抽泣着。
滑動手機屏幕，林佳依臉上清晰的淚痕驟地如蛛絲般蔓延。
半個月前，她收到這張相片，由陌生號碼傳來的——關於沈星辰的照片！他坐在酒吧的沙發裡，與一個穿着暴露的長髮女人相互擁吻，儘管拍攝的距離稍遠，但她還是能一眼認出那就是沈星辰。
明明最先背叛愛情的人是他，爲什麼現在看起來卻像是她對不起沈星辰呢？
林佳依委屈地吸了吸鼻子，將沈星辰的號碼拉黑後，忽覺頭腦一陣眩暈，便扶着牆壁緩緩站起身來，剛走幾步，一個踉蹌，筆直朝牀的方向倒了下去。
“咚——咚——”
約莫二十分鐘後，臥室門外響起一陣敲門聲，林佳琳做好了午餐，連圍裙都還沒來得及換下，便先來通知她。
林佳琳站在門外等候，小臉洋溢着滿足的笑容，她今天特意做了姐姐最喜歡的菜，等着看姐姐品嚐時臉上滿意的表情。
然而，在門口等了足足十分鐘，喚了好幾聲，她才聽見臥室內傳來的動靜，等到林佳依前來開門，她臉上的笑容漸漸被呆滯取締，嘴脣嗡動着，打量了眼前的人好幾遍，才頗爲遲疑地叫出了聲。
“清茗姐，怎麼是你……”
此時的林佳依，戴上了一副眼鏡，長髮挽成團狀，儼然一副成熟女性的模樣，林佳琳便知曉，眼前的“林佳依”，並不是自己朝夕相處的熟悉的姐姐。
被林佳琳叫作“清茗姐”的女人，可以說是林佳依的另一面，是脫離主體意識的——另一個林佳依。
這件事目前只有林佳琳一人知曉。
林佳依患有解離症，也就是俗稱的多重人格——DID。
而夏清茗，就是存在於她身體內的另一個獨立人格，性格同林佳依本人截然不同，就連氣質上都有了一種翻天覆地的變化。
夏清茗盯着她看了許久，默不作聲，直到肚子不客氣地發出了抗議，她平靜的臉才浮現出一絲尷尬的神色。
見狀，林佳琳噗嗤一笑，親切地拉着夏清茗在飯桌旁坐下，一邊替她盛飯一邊抱歉地笑：“不好意思啊清茗姐，我不知道你會來，上次你點名要吃的那些菜一個都沒做……”
“無妨，我知道你廚藝一向不錯。”夏清茗接過碗後便動筷子了，品嚐菜餚的同時也在一面誇獎着她。
林佳琳則在她對面坐下，望着夏清茗臉上平靜的表情頗有些無奈。
她已經記不清這是第幾次在家看見夏清茗了，第一次見她，還是在高二的那個暑假，姐姐一早起來就像是變了個人，整天戴着一副不知從哪裡來的眼鏡，看自己的眼神也格外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