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楚靈風,容若不由得也跟着唏噓了一下,然後又忍不住的抱怨道:“名揚,這回不是我這個做師兄的不護着師妹說話,靈風有時候膽子也太大了些,你得回去好好說說她。“
薛明揚好笑,容若對楚靈風的維護,那是比一般兄長維護親妹妹要有過之而無不及的,能讓他說出這話,可見楚靈風是真的需要好好說說了。
容若喝了口酒,繼續道:“不聲不響的一個人把薛家的庫房搬空了,還一句招呼不打就送到了我這裡,你知道我當時打開箱子看着一堆銀票是什麼感覺嗎?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錢,幸虧多了個心眼,把箱子擡進了房間,沒放在外面就拆開。要不然的話,我怕小廝當成能搶一把跑了。”
?薛明揚笑了笑:“何止是你嚇一跳,我當時聽說這事情的時候,也嚇的不行,真的,你說她一個姑娘家,怎麼敢做出這種事情來。到現在薛明盛還以爲是老太太把庫房裡的錢都拿給我了,所以去找老太太的麻煩。要說是靈風做的,怕是借他們個膽子,他們也不敢相信。”
“就這樣的母子倆,就這膽子,你真不必放在眼裡。”容若輕蔑的扯了扯嘴角:“這是如今搬了出來,若是不搬,都不用別人,靈風一個人就能把這一家子收拾的妥妥帖帖的。”
雖然這話明着是抱怨,但其實容若言語中卻控制不住的透露着點得意。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覺得自己有這麼個厲害的師妹,實在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什麼薛明盛於珊娜的,以前之所以在薛家那麼囂張,是因爲沒碰着對的人。現在看看,就算是在薛家當家做主了,也笑不出來。
薛明揚讚許點頭,確實確實。能夠有這麼一個夫人,真是我幾輩子修來的福分,當然,靈風有你這樣一個師兄。也是幾輩子的福分。
兩人心情大好。一邊看着對街的錢莊鬧得天翻地覆,一邊推杯換盞,互相吹捧。還不忘讓大廚做了幾個拿手好菜打包帶走,回去讓薛明揚討好媳婦和老太太。
相對於薛明揚和容若的愜意,薛明盛那真是殺人的心都有了。面對亂哄哄爭着取錢的人羣,幾乎喊啞了嗓子。
但在薛府一言九鼎的薛明盛。在這裡卻沒有任何人買他的賬。根本沒有人相信他的話,說的多了。反倒是有人質問,薛家該不會真的沒錢給吧。
薛明盛自然只能拍着胸脯說有,怎麼可能沒有。
既然有,那就給啊。顧客一句話便封住了薛明盛的嘴。他倒是不想給。但沒有任何理由,而且看現在這狀況,人人都是情緒激動。若是他敢這會兒說不給,只怕是連整個店都能給搬走。
薛明盛有苦說不出。只得眼睜睜的看着取錢的人排起了長隊,然後錢莊的錢越來越少,越來越少。
這是個惡性循環,當萬金錢莊擠滿了取錢的人的消息傳出去後,引來的是更多取錢的人,很快在掌櫃的滿頭大汗中,應急的銀子也用的差不多了。
“二少。”掌櫃實在是沒辦法,跑到了薛明盛面前:“二少,錢莊裡沒有錢了,這取錢的人還有這麼多……“
薛明盛只覺得腦中嗡嗡作響,他來錢莊是爲了取錢的,可沒想到,取錢的話還沒說出口,反倒是來了一堆要錢的人。
這哪裡是要錢,簡直是要命啊。
薛明盛忍了又忍,纔沒把一個個都找我要錢,我去找誰要錢這樣的話說出口,而是深深吸了口氣,道:“錢府裡自然是有的,但這也不是個辦法,難道就任由他們這樣?我們一定要給麼?“
掌櫃的也是一臉的苦相:“二少,我也不想給,這明顯是有人做了什麼手腳纔會這樣,但如今這種情形,不給不行啊。這麼多人你也看到了,要是我們說不給,他們一準能砸了錢莊,砸完錢莊還不算完,只要有人提一句,連薛府他們都能砸了。“
“那還不成暴徒了。“薛明盛大怒:”那我們就報官。“
掌櫃急得要命:“二少爺啊,他們砸了薛府,我們是可以報官。但報完官後,還是一樣要給錢啊。他們拿着收據來取錢是天經地義的,要是我們不給,他們也是可以報官的。再說,這事情要是傳出去了,說咱們薛家開錢莊,因爲不給人取錢而報了官,您說說看,以後還有人敢和咱們做生意嗎?“
薛明盛也明白掌櫃說的在理,奈何手上實在是沒錢,轉了一圈道:“蘇掌櫃,您是經營錢莊的老前輩了,難道就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
“這一時間,實在是沒有更好的辦法了。”蘇掌櫃搖搖頭:“不過這事情要是處理的好,對我們也是有利的。今日這麼多人取錢,薛家都能從容面對,旁人說起來,只會覺得薛家家底豐厚,日後更加值得信任。二少……”
薛明盛嘆了口氣,咬了咬牙,道:“我明白。我這就回去拿錢。再讓城裡其他店鋪,馬上將鋪子裡的現銀送來。”
今日他才從於珊娜那裡拿了五萬兩銀子,拿走了於珊娜幾乎一半的積蓄,這要是再拿,就算於珊娜必然會給,只怕是心情也一定會非常糟糕。
說起來,簡直是可笑,以前從來沒有缺過錢,卻偏偏在繼承了家業,擁有了無數財產之後,開始缺錢。甚至想着,要不要從府里弄些不打眼,但是值錢的擺設去當鋪賣,籌點現銀,只是這事情萬一被人知道了,薛家幾輩子的臉也就都丟盡了。
而且,掌櫃的說這事情是有人從中搗鬼,不用說,薛明盛想到的第一個人就是薛明揚,而偏偏又不能去找他算賬。就算是能去找他,也不是現在,現在最重要的,是闖過眼下這一關。
在薛明盛焦頭爛額的籌錢的時候。楚靈風正在跟薛明揚的一個手下仔仔細細的交代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楊關還是守在楚靈風身邊保護她的安全的,薛明盛一日不除,薛明揚一日便不放心,因此即使是在宅子裡,他也要求楚靈風身邊至少要帶一個人,這個人不能是宅子裡的小廝丫頭這一類,必須是有一定武功的可以保護她的人。
此時。楊關便聽着楚靈風交代道:“你明天去一趟和善堂。說自己得了風寒,然後抓藥,給錢讓店裡的人替你熬好。在店裡喝下去……”
楚靈風的計劃簡單粗暴,找個信得過的,家在本地的小廝去和善堂抓副藥,然後喝了回家。裝作中毒,吐血也好。口吐白沫也好,找上一大家子兄弟叔伯的,去和善堂狠狠地鬧上一場。
然後找上官府,去和善堂好好搜查一番。搜出晚上讓楊關偷偷放進和善堂藥房的有毒草藥,就萬事大吉。
這樣既不會傷着無辜的人,又可以將和善堂推入萬劫不復。
藥鋪裡的藥有毒。這可是天大的事情,官府自然會一查到底。到時候,從楚家查到薛明盛,一根繩子拴上一串,熱鬧的很。
楚靈風安排妥當,小廝領命去了,沒一會兒,薛明揚便帶着好消息回來,說起萬金錢莊的事情,幸災樂禍不說,幾乎有些眉飛色舞。
楚靈風抿脣一笑,叫人給老爺沏茶。
在薛府老宅,薛明揚是少爺。但出了薛府,另立了新宅子,他可就是老爺了,再沒人能壓在他身上。
薛明揚自知自己能有這一天,楚靈風出力頗多,接了茶來喝了一口,說起白日和容若說的閒話,道:“改日我一定要好好地謝謝外祖父,若不是他教出這樣一個好徒弟,哪裡能便宜我找了位這麼好的夫人。”
“你喝的是茶還是糖水,這嘴怎麼這麼甜?”楚靈風忍不住一笑,剛要再說什麼,卻見薛明揚突然表情一下子空洞起來。
一瞬間,薛明揚的表情有些茫然,楚靈風一下子站了起來,急忙走過去:“怎麼了。”
薛明揚保持着拿着茶杯的姿勢一動不動:“突然看不見了,沒事,我休息一下就好。”
薛明揚體內的毒,經過了這麼多年的積累,已經滲進了五臟肺腑,夏美雪一直在努力,但一直沒有研製出解藥。後來遇見了楚靈風后,雖然經過她每日的調理和驅毒,已經好了一些,但終究是不能徹底根治,時不時的,還是會發作。
胳膊和腿突然失去知覺,或者,短時間的聽不見看不見,說不出話。
這些日子薛明揚的毒發作的很少,他都有些忘了自己還有這毛病了,剛纔喝了口水,突然眼前一黑,這才驚覺竟然是又毒發了。
聽薛明揚說自己看不見了,楚靈風雖然擔心,但也鬆了口氣,知道這是來的快去的快的,只道:“可能是這幾日太累了,來,我扶你上牀休息。”
薛明揚應了,伸手給楚靈風,慢慢地走到了牀邊躺下。
說起來,他這幾日確實是挺累。
新宅子要打理,薛明盛那邊要隨時注意動態,自己的幾十家店鋪,薛家的店鋪,一樣都不能放鬆。這是最後的關鍵時刻了,他不能允許因爲一點任何的疏忽而功虧一簣。
“好了,放輕鬆,閉上眼休息一會兒。”楚靈風坐在牀邊,兩指在薛明揚太陽穴上輕柔的按摩:“天色還早,睡一會兒,我喊你起來吃晚飯。吃晚飯再泡個澡,你體內的毒已經清的差不多了,很快就能痊癒了。”
薛明揚心裡甜絲絲的,聽話的閉着雅靜,嘴角翹起的應了聲好,伸手觸了觸楚靈風的手背,道:“靈風,能娶到你做我的夫人,我上輩子一定是個好人,做了無數的好事。這輩子,纔會那麼幸運。”
“可不是。”楚靈風也帶點笑意:“我也覺得。”
雖然這兩人成親月餘也不能像尋常夫妻那樣花好月圓,但這段時間經歷了太多事情,彼此的信任和支持,卻讓原本陌生的兩人間默契而溫暖,彷彿真的是患難與共的深情眷侶。
薛明揚是真的累了,閉上眼睛沒多久便沉沉睡去。楚靈風替他揉了會兒眼睛,也覺得有些困,靠在旁邊沒一會兒也睡了過去。
小甜拿着果盤進來的時候,只見小姐和姑爺相互依偎着睡的正熟,笑着吐了吐舌頭,便輕手輕腳的出去了。到了新宅子,她這幾日心情都比過去好了許多,看着楚靈風夫妻恩愛和睦,就更是不錯。
一覺睡了一個多時辰,快到晚飯的時候,楚靈風揉着自己被壓得發麻的胳膊,緩緩地醒了過來,剛揉着眼睛,薛明揚也醒了。
但是薛明揚睜開眼睛,卻說了一句叫她呆住了的話。
薛明揚道:“怎麼天黑了麼,我們一覺睡了那麼長時間?”
楚靈風一下子愣住了,轉頭看着薛明揚,只見他眼睛完全睜開了,但是一片空洞茫然,顯然的,什麼也沒看見。
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薛明揚沒有任何反應,楚靈風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薛明揚看不見,在休息了一個多市場之後,薛明揚還是看不見。而正常情況下,這種症狀都是短短的片刻就能恢復。
能感覺到楚靈風就在身邊,但看不見她也沒聽見她說話,薛明揚有些遲疑的往邊上摸了下:“靈風,你在麼……”
說着,薛明揚自己也開始覺得不妥了。
就算是一覺睡到了晚上,窗子外面也會透光進來,無論如何不可能黑的什麼也看不見。就算是平時半夜起來,沒有點燈,一個大概的輪廓還是能看見的。
薛明揚也是心中一沉,隨即道:“靈風,你……我是不是看不見了。”
“恩。”楚靈風低低的應了一聲:“現在天還亮着,不是夜裡。你的眼睛,是不是還像睡下前一樣?以前有過這麼長時間的失明嗎?”
“還是那麼黑。”薛明揚道:“以前都幾乎是一瞬間就能恢復,還從來沒有……這有多長時間了,一個時辰?兩個時辰?我的毒更嚴重了嗎?”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