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護衛這話,彷彿將周圍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太子臉上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你說什麼?”說着不等那護衛再回話,大步走到兇徒面前去查看。
那兇徒雖然受了傷沒有性命之憂,已經被衙差綁縛好押在一旁。
太子看着那兇徒的臉:“他是誰?怎麼在東宮任職?爲何本宮沒有印象?”
東宮護衛立即道:“是在外院把守的護衛,太子爺沒怎麼見過。”
“是誰派你來的?”太子冷聲道,“爲何要殺趙二?”
護衛一臉木然不肯說話。
魏元諶道:“趙二老爺和汪道昌被殺,這案子就再也查不下去了,按理說殺了趙二老爺的人就是幕後主使,他是太子府的人,這罪名自然就要落在太子爺身上。”
許多官員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這話也就魏大人敢說,而且是當着太子的面說。
太子正要接口,魏元諶接着道:“可惜,這件事做得漏洞百出,即便看到這個結果,也讓人難以信服,明明可以立即將趙二老爺殺死,爲何非要將我們引來?”
立即有人附和:“對,對,魏大人說的沒錯,這分明就是想要陷害太子爺。”
衆人轉過頭一看,馮安平不知什麼時候上了山,就混跡在人羣中間,這個太原府通判怕不是個傻子,還不知道眼前是什麼情勢,就敢隨便說話,這是想要討好太子爺,什麼都顧不得了。
太子一臉怒氣,目光威嚴地盯着護衛:“說,是誰指使你的?”
兇徒垂着眼睛,現在的情形與他想的不一樣,魏元諶沒有上當,而且戳穿了整樁事的蹊蹺之處,如果他說是被魏家收買,恐怕也無人相信。
“太子爺,這樁事要查清楚,”魏元諶道,“事關戰馬和鐵器,這種罪名沾不得,一旦有了厲害關係,不弄個明明白白,將來必然會被有心之人利用。”
魏元諶的話意味深長,不遠處的申先生表面上神情從容,手心裡卻微微出了些汗。
魏元諶道:“欽差密匣即將遞上京,趙二老爺被殺之事,就讓文吏寫清楚,諸位與我一同具名之後呈給皇上,也算爲太子爺澄清此事,諸位以爲如何?”
官員們低聲議論。
“下官願意。”馮安平又開口說話,這聲音聽起來尖銳又不合時宜。
馮安平身邊的官員都向兩邊躲了躲,顯然不想與這傻子爲伍。
馮安平一臉真誠地看着太子爺,既然是配合魏大人說話,自然要竭盡所能,不知他的表情可像是在諂媚?難爲他這樣一個剛正不阿的人,此時要換上這樣的臉孔。
魏元諶道:“其餘的大人呢?莫非覺得太子爺與這樁事有關?”
魏元諶這話如同驚雷在衆人頭頂炸開,官員們連連道:“無關,無關……明眼人一看就知曉。”
魏元諶看向太子:“本官在京中接下這差事之後,就聽人說,太原府是太子爺的地方,太子爺每年都要來太原府數次,太原府的官員許多都是太子爺提拔,太原府的事太子爺再清楚不過,如今案子剛剛有了眉目,太子爺就來到了這裡,還讓護衛殺死趙二老爺,豈不是明着承認這些案子與東宮有關?太子爺怎麼會做這種傻事?”
“誰敢這般污衊本宮,”太子皺起眉頭,神情坦然,“本宮推舉官員是爲大周舉賢,現在來到太原府也是想要查明案情,這種話就算鬧到皇上面前也不會有人相信。”
“人言可畏,小心些總是沒錯,”魏元諶微微揚起嘴脣,不知是在笑誰,“不是還有人說本官與太子爺是生死之敵,得了機會便會互相痛下殺手。
魏家只是皇后娘娘的母家,哪裡敢與大周儲君論生死?這種話明明就是無端陷害,卻還是有人會相信。”
站在一旁的崔禎聽到這話不禁擡起眼睛,魏元諶藉着此事爲自己證明,太子爺卻不能反駁,不得不說魏元諶棋高一着,無論魏家將來如何,他都不想與魏元諶這樣的人爲敵,他要儘快弄清楚,魏元諶對他的敵意從何而來。他自認在朝中行事公允,不曾害過誰,他與魏家之事八成是誤解。
魏元諶向太子躬身:“本官查案絕無半點徇私之心,還請太子爺明鑑。”
魏元諶少有這種恭敬的時候,他這腰一彎,讓太子有些心驚肉跳的感覺。
“快起來,快起來,”太子伸手將魏元諶扶起,“魏大人自然不會如此,本宮是絕不會信那些話的。”
馮安平不失時機地下拜:“太子爺英明。”說完之後他像旁邊的官員看去,官員的目光紛紛躲閃。
魏元諶沉吟道:“所以本官要將此事稟告朝廷,請朝廷仔細查明,不過即便如此,也不能大意,要將此案從頭到尾查的沒有半點疑點,才能對得起大周朝廷,爲太子爺清除後患。”
太子微微皺眉,魏元諶弄半天怎麼將他繞了進去,彷彿這案子不查,他就會大禍臨頭一般,笑話,如果魏元諶不來太原府查案,他哪裡來的這麼多麻煩?
太子道:“魏大人爲大周查案自然要追究到底,不過魏大人已經說了,此案這與本宮無關,爲何要清除後患?”
“本來我以爲就算趙二老爺已死,這案子一時半刻查不出線索,也無關大局,主犯韓鈺已經抓到,剩下的人只怕掀不起太大風浪,”魏元諶看向那殺死趙二老爺的兇徒,“當看到這兇徒乃是東宮護衛時,我就改變了想法,動用東宮護衛來陷害太子爺,可見幕後之人的本事,他不但藏匿極深,而且是個厲害的角色。
這樣的人比韓鈺更加可怕,往往能夠殺人於無形。”
太子心中知曉這是申先生設下的圈套,並沒有將魏元諶的話放在心上,申先生對付的是魏元諶,而不是他,他自然無需驚慌。
太子剛想到這裡,忽然肩膀一沉,他轉頭看到了魏元諶。
“太子爺還沒看過衙門關於此案的文書吧?太子爺可知道這些年山西內的私礦到底煉製了多少鐵器?懷遠侯通過馬糞和草料算出行太僕寺到底養了多少匹戰馬?”
太子仔細地聽着,不知魏元諶到底要說些什麼。
魏元諶接着道:“無論是私礦煉製鐵器的數目還是行太僕寺飼養馬匹的數目,都與趙二老爺的賬目對不上,趙二老爺賬面上動用的鐵器換來的戰馬不過就是一小部分,如果私礦上所有鐵器都用來換了戰馬,那麼就還數目巨大的一批戰馬不知去向,當然鐵器還能另作他用,那麼這批鐵器又去了哪裡?”
太子聽到這裡不禁一怔,他下意識地去看申先生,趙二老爺每年到底買賣了多少戰馬?得了多少的鐵器?是否與他手中賬目相合?
“那些不在賬面上的戰馬被誰拿走了?鐵器又去了哪裡?”魏元諶看向趙二老爺的屍身,“我懷疑這就是那些人向汪道昌和趙二老爺下手的原因,如此一來一切就死無對證了。”
太子總算明白了魏元諶的意思,如果魏元諶說的話都是真的,那麼就是有人打着他的幌子在謀私利,這件事只要審問一下汪道昌和趙二老爺就知曉實情,這兩個人卻都被處置了。
魏元諶壓低聲音道:“萬一哪天,戰馬和鐵器出現在太子爺手中,那可就更說不清楚了。”
太子面色不改,心中卻是一沉:“查,定要查個清清楚楚。”如果真的有人在背後謀算他,他勢必要將那人抓出來。
“將人關押起來,”太子指向那兇徒,“本宮親自審問。”
大局落定,官員們紛紛鬆了口氣。
“大人,”衙門的人快步走向魏元諶,“汪道昌的兄嫂要連夜逃走,已經被聶忱等人攔下了。”
那些坊間人,自然還有顧大小姐。
旁邊的初九眨了眨眼睛,等到衙差離開,這才上前在魏元諶耳邊道:“三爺,您輸了啊,人家那邊可都活着……您這……將趙二老爺弄死了,日後再見面恐怕要矮人一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