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案子的庭審麻煩程度,讓作爲審判長的方啓強覺得頭疼。
頭疼的原因是,這個案子怎麼進行判罰,都顯得具有傾向性。
或者說從另一個角度來講,不管怎麼判罰,都具有一定的風險性。
這種風險性是針對他判罰結果的風險。
如果傾向於原告方,那麼他對於被告方,不好交代。
對於王西安的叔叔,更不好交代。
傾向於被告方,那就需要跳脫出原有的合同,有一定的主觀的嚴重傾向性才能夠幫助被告方達到相應的目的。
在這種傾向性下,很有可能會被原告方抓住一定的把柄。
就像是現在這樣,他已經用了相關的法律條例,來進行判定了。
可是原告方卻提出了以各種的優先級。
現在怎麼辦?
只能夠,依照相關的擦邊規則,進行判定結果。
說實話,在這個案子當中。
他已經儘量的去平衡,雙方之間的各自訴求了。
但是.…
很明顯。
雙方對於,折中的訴求結果都略有不滿。
甚至,從其他方面來說,雙方都不認同折中的結果,而是希望更偏向於,各自的一方。
對此.…
方啓強敲響法槌,扭頭看向原告方席位:
“原告。”
“你方認爲剛纔法院陳述的不合理,你方的陳述是以國法《種子法》來判定本案。”
“可是這是在南省省內.…”
“這個案件,是用省內的種子管理條例,是符合法律的。”
“對於原告方委託律師剛纔進行的陳述內容,我想請問一下原告,使用省內的種子管理條例作爲判定法律,是否有違規?”
“是否可以使用省種子管理條例作爲判定法律?”
對於方啓強的這兩個問題的詢問,蘇白皺了皺眉。
方啓強詢問的這兩個問題,如果要進行回答的話,那肯定是符合法律並且沒有違規的情況。
可是這個問題問的角度不對!
爲什麼這麼說?
剛纔蘇白陳述的是,國法和省法的優先級問題。
並沒有說省法不能作爲判定的依據。
省種子管理條例,作爲省代表推舉出來的法律,那麼肯定是可以,作爲判定的條件和依據的。
但是!
蘇白說的是優先級問題!
而不是可不可以的問題!
可以當然是可以的,但是並不合理,並不符合法律判決優先使用某條法律的情況。
舉個例子:在刑事案件當中,如果一個案件,涉及到了多種刑事責任刑事判罰。
一種罪頂格判決五年,一種罪頂格判決兩年。
那麼觸犯了相應的法律肯定是以頂格判決五年作爲最高的有限刑期。
而不是以判決兩年作爲有限刑期。
方啓強使用省種子管理法進行判決,和這種情況類似。
雖然說可以用省種子管理法進行判決。
但是!
非常的不合理!
只是.…在蘇白準備進一步的強調和陳述優先級的問題的時候。
方啓強打斷了蘇白的陳述:
“原告方委託律師先不要進行陳述,我知道原告方委託律師想要說的是優先級的問題。”
“但是我提問的並不是優先級的問題,我提問的是省種子管理條例能不能夠作爲判定的依據。”
“請原告方委託律師回答我這一個問題。”
蘇白:“.….”
回答這一個問題那不就是等同於認同了審判長的說法嗎?
再說了。
站在他們的角度,或者是站在正常審判的角度的確是從優先級來進行判罰的。
審判長詢問這個問題的目的,主要是想要在庭審上,讓他認同這一觀點從而進行判罰。
蘇白並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可是審判長沒有給他機會。
繼續重申着:“請原告方回答這個問題。”
面對着審判長多次的詢問,蘇白沒有辦法不進行迴應。
在庭審上審判長有審判權。
而且在本次的庭審上,審判長所做的一系列事情都沒有任何的違規情況。
蘇白想要反駁,也沒有反駁的依據,所以針對審判長的再一次開口。
蘇白擡頭:“可以使用省種子管理條例。”
方啓強抓住蘇白回答的這一個機會,繼續開口:
“既然使用省種子管理條例能夠對本案進行判決…並且沒有違反法律的規定和法律的意義。”
“那麼這個案件基本上就不存在什麼其他大的異議了。”
“所適用法律.…適用於本案,適用於本省內的情況。”
“那麼這個案子,就沒有什麼太大的判罰問題。”
“通過這一點.…合議庭駁回原告方剛纔陳述的意見。”
沒有給蘇白開口的機會,法錘再次敲響:
“駁回原告方陳述意見。”
“被告方對於這個案件還有沒有什麼其他要陳述的內容?”
問題給到被告方。
作爲被告方委託律師的餘豪,直接開口回答了對於這一個判定沒有什麼太大的異議。
因爲這種判定對於他們是非常的有利的。
這個案子.…
他也清楚萬農農業有限公司提出來的委託訴訟申請,在法律上根本不成立。
在先前。
餘豪實際上與公司層的領導以及王西安商量過關於這個案件相應的賠償情況。
王西安的想法是儘量少賠,甚至不賠。
但是在他叔叔的影響力下他也不敢做出不賠的想法。
並且餘豪通過法律規定和法律條款,進行了詳細的說明。
最終。
萬農農業有限公司給出的底線是,每畝地賠償一百二十元。
現在審判長判定,每畝地只需要賠償八十元,這相當於減少了三分之一的賠償額度。
還能有什麼異議?
這簡直就是一件大喜事呀!
肯定沒有異議了呀!
再有,更重要的一點是,他就算是有異議,就算是想要再降低公司的賠償金。
但是沒有法律依據去支持他這麼做。
所以,根據目前的情況來看,按照每畝地八十元來進行賠償,這一點無疑是最好的解決方式。
在被告方沒有什麼異議的情況下,審判長直接讓各方進行了法庭陳述。
被告方的法庭陳述,當然是希望法院依照事實依照相應的情況進行判定。維持目前的判定結果就好。
可是.…作爲原告方的蘇白,雖然說判定賠償了,也算是勝訴了。
但是面對八十元一畝的結果,這是他完全不能接受的。
或者說.…接受不了的。
所以在法庭陳述方面,蘇白依舊就着優先級的問題,進行陳述。
“審判長,在法庭陳述階段我方想要陳述一個觀點。”
“那就是在這個案子當中,雖然是可以按照省種子管理條例進行判罰。”
“可是從判決的角度來講應該更優先於國法來進行判決。”
“因爲這是更合理的判決方式和判決方案。”
“我希望審判長能從多種角度來考慮對於本案的判決情況。”
“不要刻意的去傾向於被告方.…”
“被告方對我方的賠償,是按照法律應當給予的賠償。”
“.….”
在蘇白進行完法庭陳述,方啓強作爲審判長沒有多說什麼。
而是直接敲響法槌宣佈了閉庭,判決書將會在七個工作日,發放到各方。
對於這一次庭審的最終結果,說實話蘇白是有一點接受不了的。
因爲根據整場庭審的情況來看。
審判長明顯傾向於被告方,而且是特意使用了省種子管理條例,這一條法律,來傾向於被告方進行判決。
原本應當賠償的數額,至少減少了數倍。
存在着明顯的判決不公的情況。
在審判長宣佈閉庭以後,林家園望着蘇白,緩緩開口:
“蘇律師.…”
“這一切的判決結果,會怎麼判吶?”
對於這個問題,說實話蘇白心裡面也不清楚。
或者說.…也給不出來一個明確的答案,因爲現在的情況是並沒有進行當場宣判判決結果。
所以.…
只能開口道:“需要等判決結果下來才能知道最後的情況。”
“根據目前的情況來看勝訴是肯定勝訴的。”
“但是.…最後判定每畝地賠償多少元,這一點是不確定的。”
“庭審的答辯結果和判決結果,有一定的機率和可能會出現不一致的情況。”
“只能等待判決結果下來才能知道最後的賠償金額。”
林家園點了點頭:“好的蘇律師,我明白啦。”
等到離開法院,回到白君律師事務所後。
蘇白對這個案子的判決結果,有一定的預期。
一審的結果肯定是要判賠萬農農業有限公司賠償農戶。
可是賠償的金額.…大概率每畝不超過一百塊錢。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這個案子大概率要打一個二審。
而另一邊。
在這個案子一審閉庭,但是判決結果還沒出來的時候。
王西安就聯繫到了方啓強,開口詢問,最終的判決結果:
“方院長,我聽說這個案子已經閉庭了。”
“在庭審上方院長你提出的八十元每畝的賠償額度,謝謝方院長爲我們萬農農業有限公司考慮。”
“這一次我打電話過來,是專門感謝方院長的。”
面對王西安的道謝,方啓強也客套的迴應着:
“王總….我這不是爲萬農農業有限公司去考慮,我這是依照法律來提出判決的方式和方案。”
“好好好.…不過不管怎麼說,這一次的判定,對我們萬農農業有限公司來講都是一件大好事。”
“再怎麼說我都是要感謝方院長的。”
“哦對啦,方院長.…這個案子庭審已經結束了,可是判決結果還沒有出,最終的判決結果是不是賠償八十元一畝?”
王西安聽餘豪講過,方啓強在庭審上提出來賠償八十元一畝,但是還是有些不太確定,畢竟現在判決結果還沒有下來。
所以就想親自詢問一下方啓強。
但是.…
方啓強現在還在考慮,蘇白那邊會不會對這個案件的判決有異議。
所以….還在猶豫到底應該最終判決賠償多少元一畝。
面對王西安的詢問,方啓強笑着開口:“這個是需要通過合議庭的討論的。”
“目前還沒有給出最終的答案.…”
“到底是不是八十元一畝,我也不是太清楚,王總可以等幾天,等到判罰結果出來以後,王總應該就知道了。”
對於方啓強這個模棱兩可的回答,王西安略微的有些不悅。
一畝地賠償八十元,和一畝地賠償一百元中間相差了二十元。
那麼按照所賠償的數額來講,可能差的有將近千萬。
所以.…在方啓強這麼說的時候,王西安特意的提了一句:
“方院長.…我可是在我叔叔那邊替伱說了很多好話的。”
“方院長你在進行判罰的時候可一定不要忘了我的苦勞呀。”
聽到王西安提起自己的叔叔,方啓強眉頭一皺,然後笑着開口:
“那我還要多謝謝王總提起我了,王總放心,我一定不會忘了的。”
掛斷電話.…
方啓強的表情不是太好,長嘆口氣,和另外的兩名合議庭成員進行商討。
不過得出的結果都是,依照省種子管理條例進行判罰這一點沒有任何的問題。
完全可以這麼進行判罰。
另外兩人的傾向性也是傾向於萬農農業有限公司。
在得到這個結果後,方啓強心裡面雖然知道這種判罰的確是最後的結果。
但是.…心裡面還有些隱隱的不安。
於是聯繫了蘇白,說出了自己的心裡話:“這一次我傾向於萬農農業有限公司。”
“也是迫不得已的.…我也是沒有辦法,所以才傾向於萬農農業有限公司。”
“作爲一名知名律師,蘇律師你應該也能理解我的處境和角度。”
“蘇律師.…你是一名好律師,可是這個案子,不好判決的,朱律師你能夠明白嗎?”
對於方啓強突然找到自己,來傾訴這些事情。
蘇白還是有些意外的,在以往的那麼多場案件當中,有些時候他的確和法官和審判長有一定的聯繫。
但是聯繫的都是一些有關於庭審,有關於法律,有關於訴訟請求的東西。
除此之外幾乎沒有什麼太大的交集,和太深入的交流。
很少有.…審判長向他吐露這場案件不好判,或者是這場案子在背後有什麼糾紛之類的事情。
對於方啓強的這一番陳述,蘇白也明白方啓強的處境的確很爲難。
可是作爲一名律師,面對這種辦法結果難道他就不爲難嗎?
對此,蘇白也進行了迴應:
“方審判長,我知道你想表達的意思,可是作爲一名律師,我也同樣需要對我的委託人負責。”
面對蘇白的表態,方啓強長嘆口氣,掛斷了電話,沒有多說什麼。
這個案子他應該怎麼辦?應該怎麼判決?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不管是他站在哪一個角度,站在哪一面,都不好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