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春亭

“你是官恆嗎?”副駕駛座位上,金馥兩手輕扶在車窗上貪婪地汲取着窗外的風景。燈火掩映的立交橋,馬路上喧囂的車燈,還有從高樓玻璃幕牆上折射出的光影紛涌而至,伴隨而來的是一種“新奇”混合着“熟悉”的感覺在金馥的心裡一同交織。

“你認識官恆嗎?”沒有看向於景瀟,她換了個問法又問了一次。

“誰,官恆?怎麼,我難道是你小說男主的原型嗎?”

“小說......”金馥想起她剛醒來時枕着的那本溼噠噠的書。

“陳金馥,這麼迷戀我可以直接告訴我。寫本小說跟我告白,太慢。”

金馥沒作任何迴應,她雖然對着窗外,但景瀟還是看到了她於這一瞬間變幻而成的桃子色的面頰。

“也沒說什麼啊,這都能臉紅”於景瀟心裡想着,不覺嘴角勾起一枚淺笑,等她轉過身來,他又將這枚淺笑不動聲色地收進心裡。於景瀟也想不清楚,爲什麼和她認識這麼久了,仍然覺得在打趣陳金馥這件事上,他似乎永遠都不會膩。

正思索間,一個女人突如其來地衝入車行道。金馥剛一轉過來就眼見着車身離女人越來越近了。

“人!”她用手捂住眼睛。

於景瀟一腳急剎將車停住,下意識地,他伸出一隻胳膊擋在副駕駛座位前,哪怕他記得在金馥上車後他就確認過她的安全帶了。車最終在距離女人還有半米的位置停了下來,好在,女人沒事,於景瀟長舒一口氣。

“沒事了”他轉過頭去,拍了拍金馥正緊緊捂住眼睛的手。

於景瀟把車停穩在路邊下車查看車前的女人,這時,一個男人從馬路對面快步跑了過來,直到看清來人是誰,他纔想起來眼前的這個女人他也是見過的。

“寶貝你別鬧了行不行,我已經跟她分手了,你還在乎什麼她留下的東西啊,你說對不對?”男人並未注意於景瀟,一門心思都在眼前的這個女人身上。

“沒傷着哪吧,東西我都拿出來了,之前我就是忘扔了,你不高興我現在就扔。”說罷便從一個袋子裡掏出一個物件,二話不說就準備往路邊的垃圾桶走去。男人還沒邁出半步,但見一個人影飛也似的從車上下來,一巴掌將他拿着物件的手按住。這個飛也似的身影不是別人,正是一直坐在副駕駛打量着這對男女的陳金馥。

“你怎麼在這?”男人露出驚訝的表情。

他不屑地擡了擡眼皮子看向方纔下車的司機,“於景瀟......是你?我剛纔還沒注意。”

他的眼光在陳金馥和於景瀟之間往返,最終停在了於景瀟身上,“陳金馥你這也是無縫銜接啊,平日裡還裝什麼清高文藝女青年,一分手就劃拉上身邊的小開了。”

陳金馥根本沒有認真聽眼前的男人在說什麼,她愣愣地盯着那個物件,按着男人的手毫不鬆懈。於景瀟擡眼望去,金馥在用力護着的是一個繁瑣精巧的拼插玩具,具體來說,是一座由大小形狀不同的木製方塊緊湊地拼疊在一起搭建成的模型小亭子。男人試圖掙脫金馥,金馥絲毫不肯卸掉力氣,兩相鉗制,竟碰開了一個小小的開關,小亭子一下亮了起來,在行色匆匆的夜幕車燈下燃起一抹小小的溫暖。

“許春亭,是她和官恆的許春亭。是他......”金馥望着眼前的男人,眼睛裡似有燈被點亮了一般。

她想:“如果一切是夢,到這裡她就可以醒了吧。”

“官......”她心心念唸的名字還未待說出口,“譁”,男人用力地一揚手,小亭子頓時朝他們頭頂的路燈飛去,金馥的目光黏在小亭子上,跟着小亭子一起騰空,一起墜落,最終連帶着那一抹溫暖的光亮一同跌到地上摔了個粉碎。金馥凝住了,黏在小亭子上的目光越發扯也扯不下來。

“陳金馥你夠了,你對我如此情深不負的樣子不怕你身邊的這個小開尷尬嗎?”他像是擔心金馥和景瀟會聽不清似的,大聲地說完了這句話,說完後還不忘一隻手牽起了他身邊這個女人。

“金馥姐,一場競爭而已,輸家也得給自己留一點體面吧?”女人以一種輕蔑的姿態挽了一下自己耳側的碎髮。

“不會是他”金馥眼裡剛剛點亮的燈又一點點滅了下去。

“所以,現在小三都出來教什麼是輸什麼是贏了嗎?”金馥緩緩地將頭擡起來,說這句話的時候不帶任何表情和語氣。

“你說什麼?”被當衆揭穿的女人氣急敗壞地向她衝過來,卻被牢牢站在金馥身前的於景瀟擋在後面。

“我說”,金馥跑到十米開外賣水果的路邊攤抄起正在循環播放水果打折信息的喇叭,用不大不小卻誰都能聽得到的聲音衝女人說:“我說,小三都愛撿垃圾,撿了就自己留着吃吧!”

語音剛落,喧囂的街像被陳金馥按了播放暫停鍵,頃刻間便安靜了下來。一陣長久的靜默後,街上的步履聲雖窸窸窣窣恢復如常,來來往往的行人目光卻仍像釣魚一樣把鉤子扔進他們四人中間。女人愣在當場,男人也愣在當場,沒有人出聲,彷彿誰在此刻出聲,誰就成了咬住鉤子行將被人拖上岸一探究竟的魚。

金馥放下喇叭,走回男人身邊,表情裡沒有絲毫怒氣,她面向男人,仔仔細細地審視着他,良久,她對他說:“你叫韓洋?你抱着鮮花大庭廣衆求的婚?你又攀上高枝恬不知恥悔的婚?”

她抿了一下嘴:“謝謝你放了她。”

“有病!”男人罵了一句,環顧了一圈周圍行人探詢的目光後,他頭也不回地拖着身旁的女人火速離開了現場。於景瀟始終站在金馥身旁,韓洋將散落在地的拼接木塊兒狠狠地踩在腳下時,金馥的睫毛微微顫抖着,這些被於景瀟清清楚楚的看到了。

“這些,還要嗎?”在他們離開後於景瀟看着金馥碎了滿地的曾經問道。

“要。”陳金馥乾脆的回答。

“這是我找到他的第一塊地圖”她在心裡對自己說。

“要個P,餓死了”說罷,於景瀟皺眉拽開車門,二話不說將金馥塞進車裡,不顧金馥頻頻回頭,一腳油門帶她駛離剛纔的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