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個能說會道得繡妨,果真是巧舌如簧,既然你不見棺材不落淚,那麼我便將這其中端倪說與你聽。”
陳氏一開口,整個大廳的氣氛都變得凝重,陳氏坐直了身子,正襟危坐的模樣讓人心生恐懼,姑娘們一個個低着頭,掩面沉默。
“依照你所說,你和韓雪嶺便是指腹爲婚,那這婚書,定是二十年前而寫,可這紙張保存良好,連絲毫泛黃的跡象都沒有,怎的不可疑麼。”
陳氏的話,說的有些空洞,看着陳氏那氣勢如虹得模樣,誰知她內心得空虛,那隻狠狠摁着椅子,支撐着整個身體的重心。
“還是夫人巧舌如簧,這樣荒唐的理由,也拿的出手,這事情倘若是傳了出去,說瀟家仗着家大業大,欺負我一無依無靠的弱女子,豈非落人口實。”
陳氏的面容變得僵硬,繡妨幾句話,她已是無言以對,她想不到,小小一個丫頭片子,怎的有這般心思,虧得她活了這麼些年,竟然是輸與了她。
一直立在旁邊隻言片語未講的瀟羽也有些沉不住氣了,看到一向潑辣狠毒的陳氏這樣手足無措,心裡說不出的歡喜。
她杏脣一抿,笑意盈盈,豔紅羅裙微微浮動,香腮染赤,耳墜明珠熠熠生輝,直搖曳,襯着那一頭烏黑油量的秀髮,一頭青絲正綰,溫柔沉默,模樣俊俏,芳香浮動。
“母親,這事關乎瀟府聲譽,五妹妹面子事小,顧全大局才事大啊。”瀟羽的聲音壓的極低,彷彿剛剛離開脣邊,就融入空氣之中,只有陳氏聽的一清二楚。
陳氏一愣,想來瀟羽這話言之有理,倘若這婚書並無作假,自己如此對待繡妨豈不是落人口實,這樣之事,還是寧可信其有爲之妥當。
說罷,頃刻間,陳氏那張冷若冰霜的臉馬上換了模樣,一瞬間冰山融化,春暖花開。“剛剛我是沒有仔細看着那張婚書,請容我細毒,方纔看出其中端倪。”
一看陳氏便了臉,瀟羽臉上神情得意,繡妨的目光偷偷瞥過來,對於瀟羽也甚是滿意,一時之間,瀟翎胃裡雲翻雨覆,這等勾當真是令人心裡作嘔。
“母親,上次去太廟,來去匆忙,我與這位繡妨小師傅甚是投緣,卻還未說幾句話,我這纔想起來,便是有話要對繡妨師父說,還請母親通融。”
瀟翎低着頭,態度誠懇,陳氏也是正好就坡下驢,應了瀟翎,瀟翎過來,握住繡妨冰涼的手,一絲涼意襲上心頭。
瀟翎一臉熱情,看的繡妨心慌意亂,瀟翎那熱情洋溢的目光落在自己臉上,她只感覺銀盤燒灼,好生的不舒服。
“我已還俗,已不再是佛門中人,瀟姑娘若是與佛祖結緣,便去找師太罷。”繡妨冷若冰霜,不過這般的拒絕,倒是如瀟翎所料。
繡妨的推辭,瀟翎並沒有放在眼裡,反而那隻手微微用力使得手中握着繡妨那手逃脫不得。“不礙事,我就死覺得與繡妨姑娘投緣,向着再與姑娘促膝長談而已。”
衆人看着瀟翎,她也顧不得自己這般模樣,是
有多失禮,只是陳氏不說,她的默許,讓自己平添了幾份勇氣。
繡妨眉頭一皺,眼神裡滿是猶豫,瀟翎輕輕推搡着,對她這般,人前之面子,倒也是過不去,繡妨沒辦法,只得嫣然一笑,投了降。
“姑娘請這邊,借一不說話。”衆目睽睽之下,瀟翎拽着繡妨得衣襟,也顧不得她臉上的神情尷尬,便將繡妨硬生生的拽進了房間。
“雨歇微涼,姑娘還請先坐,我且讓錦娘爲姑娘煮了茶來,暖暖身子,免得着涼。”瀟翎說罷,目光在繡妨身上,一番掃視,繡妨衣着寒酸,卻並不覺得自己倒是有何不妥之處。
瀟翎莞爾一笑,美目盼兮,明明是笑顏如花,繡妨卻只覺陰風習習,聽門口雨打芭蕉,心裡多了幾分煩悶。
“瀟姑娘不妨有話直說,這裡只是你我兩人,無須拐彎抹角。”繡妨臉色一變,她怒上眉梢,對着瀟翎嗔目視之,也是那樣的可愛,臉頰緋紅,眸子中的光亮熠熠生輝,模樣我見猶憐。
“姑娘當真是好本事,士別三日,刮目相看。”瀟翎說着,削蔥根般的手指從錦娘手上接過那杯滾燙的熱茶,放在了繡妨面前。
繡妨一低頭,茶杯中那對情深似海的丹鳳眼惹人憐愛,墨綠清澈,襯得住房那張素顏古色古香,宛如畫中絕世而獨立之美人兮。
浣碧羅裙,暗香浮動,茶香撲鼻,一個狐媚之臉,攝人心魂。瀟翎端茶慢飲,笑意盈盈,一身素淨如蓮,卻只覺妖冶如火,不盛不亂。
“瀟姑娘也是費勁了心機,我能得到瀟姑娘如此青睞也是深感幸運,只是我命薄福淺,配不上姑娘風華絕代,倒苦了姑娘白白爲了廢了這杯好茶,心裡甚是過意不去,待來日方長,我與姑娘煮茶聊天,豈不快哉。”
繡妨說話時,眸子中的淡然和得意,看的瀟翎心生不滿,不過只是淡然一笑,並未放在心上,那話縱然字字珠璣,缺也是聽不得,免得擾人清夢。
“姑娘當真看得起我,那也不必待來日方長,今日,便與姑娘煮茶聊天,探尋其中意味深長,不知姑娘可願?”
瀟翎說着,一杯茶已然下肚,櫻桃小嘴未點也紅,口中清香陣陣,如雨後芙蓉,清香宜人。繡妨眸子一轉,謹慎警惕的目光落在瀟翎身上,瀟翎看着繡妨緊張的模樣,忍不住咯咯的笑了起來。
“姑娘的笑聲可真好聽,如行雲流水,輕雲出岫,使人豁然開朗。”繡妨話語裡其中的意味,瀟翎是再清楚不過了,這輩子的第一次交集,她已然勝券在握。
“多謝姑娘誇獎,那我便也反問姑娘一句,看那韓雪嶺窩囊廢氣,堂堂七尺男兒,卻毫無英雄氣概,這樣的人,怎能擔當得起姑娘你的垂憐,日後,又怎能奢望他成龍成鳳。”
這費勁口舌,兜兜轉轉,還是要繡妨不要嫁給韓雪嶺,繡妨想,這般想法之人,恐怕不止瀟翎一人,整個瀟府上上下下,怕都是如此想法,莫不然,剛剛瀟翎拉開自己,那樣失禮,怎的無人阻攔。
“姑娘不必再勸,指腹爲婚,
已成定局,繡妨已認命,況且,榮華富貴,過眼煙雲,繡妨還是給得起他錦繡前程的。”
繡妨已是胸有成竹,一副大義凜然得模樣,口中的話,像是將士出征前的那番豪言壯語,眼神縹緲,有些自負。
“姑娘當真那樣確定,那高官厚祿,錦繡前程是自己給得起的,即便姑娘才華橫溢,那是要付出多少的代價,姑娘可計算過。”
瀟翎一語畢,繡妨的目光聚焦了過來,她眉頭微皺,瀟翎繼續說着,“待到姑娘傾盡畢生所學,將這樣一流氓推上皇位,他君臨天下,怕是爲籠囚花。”
瀟翎幾句話設身處地,繡妨已是神情愴然,仔細思量,當韓雪嶺君臨天下,她已是青春不再,人老珠黃,儘管再次母儀天下,可到底是拿什麼來與六宮粉黛平分雨露。
時日一長,只怕這後位也保不住了,那個時候,韓雪嶺哪裡還會念及夫妻情分,自己莫不是要在那深宮冷院,孤獨終老。
繡妨一擡頭,柳眉杏眼,對上瀟翎那副笑顏如花得模樣,看她那般輕鬆,似乎成竹在胸,繡妨也便覺着安心了幾分。“這樣說來,姑娘定是已有好計,願祝我一臂之力?”
瀟翎不屑,只是舉茶,淡淡笑之,繡妨眸子裡光華流轉,馬上便換了立場,剛剛口中的姑娘,便換了稱呼。
“妹妹這是做什麼,既已有好計謀,又爲何懸掉着姐姐胃口,好生的不舒服。”
瀟翎沉默,繡妨口中那句妹妹,當真是有千金之重,如此一來,自己倘若先下手爲強,豈不險自己於不仁不義之境地。
“姑娘不必如此親熱,瀟翎也是絞盡腦汁,想着阻擋姑娘嫁進韓府而已。”說話時,瀟翎那對丹鳳眼始終平平得看着,少有的嬌縱,完全不將那繡妨置於心中。
彼時,繡妨那落在瀟翎胳膊上的手掌,一時之間,也是尷尬的無處安放,便厚着臉皮莞爾一笑,將手縮了回來搭在了那杯滾燙的淡茶之上。
“妹妹何出此言,怎的姐姐微寒,配那韓雪嶺配之不上麼?”她倒也真是巧舌如簧。瀟翎一轉頭,剛剛那冷若冰霜的模樣巧笑嫣然,如芙蓉綻放。
“這是哪裡話,瀟翎意思是說,那韓雪嶺不學無術,整日裡混於富貴場,溫柔鄉,哪裡有那君臨天下之本事,姑娘與他,怕只是一場風流冤孽。”
瀟翎話語誠懇,只是繡妨哪裡聽得聽去,她也不惱,那舉茶回首之時,目光之中多了幾分的隱晦。
“妹妹此言差矣,那韓雪嶺有如玉在犢中,釵於奩內,只是懷才不遇,須人指點,一旦點醒,也並非無曠世之才。”
瀟翎嘴角一動,竟是沉默了,想來前世,自己也是一語驚醒,成就了他得曠世之才,卻落得個香消玉殞得下場,而如今,再聽見如此的話,只是心涼。
“可姑娘國色天香,曾是母儀天下之人,哪裡是他一個市井之民所能高攀得上。”她一本正經,像是勸說,又像是教訓,總是那副高人一等的語氣,着實惹惱了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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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