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咽的風聲,悲哀的像是哭墳的人。翻滾的雲海帶着驚人的氣勢,洶涌的翻騰着,仿若在等待着吞噬世間所有一般。偶爾一陣狂風襲來,攪得站在懸崖邊上的艾爾一陣不穩,差點就掉了下去。修也是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這突然出現的懸崖。這個懸崖出現的也太過突然了些,突然到讓艾爾和修兩人措手不及。
“我們這次死定了。”艾爾一臉的苦笑。好不容易死裡逃生,結果現在又是進入死地。
身後的腳步聲已經越來越近了,還有那滿是憤怒的吼聲。這些人根本就不會給艾爾和修一條生路。他們從一開始就打算殺了兩人的。
山風撲面而來,修亂蓬蓬的頭髮被吹的更加亂了。他臉上也浮現了苦笑應和着艾爾的話:“我們真的死定了。”不過,他似乎沒有太大的遺憾,臉上的苦笑過後竟是出現了一點點的欣慰。
“能和自己的兄弟死在一起也算值得。”修淡淡的說道,沒有絲毫的做作,也沒有臨死前的恐懼。這段時間以來天天面對死亡的威脅,他早就麻木了。
艾爾有些驚異的往後瞥了一眼修,他從來就沒聽過修說這樣的話,哪怕是在最爲困難的時候。不過,現在聽到也不算晚。起碼他還沒有死。
“放我下來吧,我想我們應該一起面對最後的時刻。”修臉上的表情仍舊淡淡的,一絲青光自他身上散發出來,經過這麼長的時間休息他已經恢復了一點足以支撐他活動的能量了。
艾爾沒有反對,放開了修。他知道修說的對。
修輕飄飄的飛離了艾爾的後背,轉身看向腳步聲傳來的林子。那些人已經越來越近了,近到能夠聽到他們呼哧呼哧的呼吸聲。
“真可惜啊,竟然沒能和易天再見上一面。”修臉上帶着很淡的笑容,一種看破了一切的笑容。生老病死,任何人都要面對的,就算是異能者也不例外。
“是啊,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艾爾接話,他同樣轉過了身,目光看着聲音傳來的方向。他已經看到有模糊的人影出現在林子中了。那些人絲毫不掩飾自己的身形,就這麼從林子裡衝了出來。
呼呼呼,幾道人影出現在修和艾爾兩人面前,他們大口大口的喘着氣,握着樹矛的手卻是很用力,他們臉上的表情也很用力。他們所表現出來的一切都很用力,用力到讓人驚懼。他們用力的恨着的修和艾爾兩人,用力的憤怒着,好像不這麼用力就無比表達他們的情緒一般。
“這些人真的是很奇妙。”艾爾說道,目光停留在巴布手中泛着黑光的樹矛上,“明明是普通人卻能把我們兩個逼到這種境地。應該說他們很厲害吧。”他竟發出了一絲讚歎,讚歎這些人的奇妙。
“的確。”修也想到了他們手中樹矛的奇妙用處,“如果能跟他們成爲朋友就好了。也不至於這麼劍拔弩張。”
“下輩子吧。這輩子估計已經沒機會了。”艾爾笑了起來,笑容很燦爛,燦爛到眼淚都出來了。
艾爾一笑,修也笑了起來。兩人笑的很大聲很大聲,聲音迴盪在懸崖頂上,隨後被狂風吹散,消逝於雲海之上。有晶瑩的水滴在風中飛散,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出七彩的光芒。
巴布一行人看着兩個忽然莫名其妙大笑的人,他們不明白這兩個人爲什麼要笑。不過這些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終於追上了災星,終於能夠爲族人除害了。他們擡起握着樹矛的手,樹矛上的黑光開始閃動,鋒銳的氣息蓄勢而發。
“我們應該走了吧。”止住笑聲,艾爾身周出現淡淡的風聲,他往後退了一步,站到懸崖邊上。他身邊的修也止住了笑聲,身子往後飄飛了一些。
艾爾伸手攬住修的肩膀,修也攬住艾爾的肩膀。兩人面帶着笑容看向已經準備發動攻擊的巴布一行人。
“謝謝。”
“再見。”
兩人一人一句話,說完,就往後倒去,狂風在他們身邊吹過,帶着嗚咽的聲響,就像哭墳的聲響一般。下方雲海翻騰,正等着吞噬兩人的身軀。
修身上微弱的青光被狂風衝破,化成風繞在身周。艾爾身上的風不斷的和狂風糾纏到一起。哪怕兩人是風系異能者,面對大自然的力量仍舊沒有絲毫的抵抗之力。懸崖上的風根本就不是兩人能夠控制的。他們的身軀正不斷的朝着雲海墜落而去,帶着風的嗚咽聲響。兩人臉上帶着淡淡的笑容,閉上了雙眼,等待死亡的到來。
巴布他們眼看着兩個災星往後倒去,最後的兩句話他們沒有聽明白,他們也根本就不明白修和艾爾兩人的語言,但他們看懂了兩個災星臉上的笑容,是一種欣然赴死的笑容。但他們不明白兩個災星爲什麼要自尋死路。他們不是災星嗎?不是會給他們族羣帶來災難嗎?怎麼就這樣死了?
疑問剛剛在心頭生起,巴布就突然發出一聲怒吼。他突然失去了自己的獵物,突然失去自己應該得到的東西。那種力量,那種足以讓他帶領族人走上更高峰的力量全都消失了。
巴布仿若瘋了一般衝到懸崖邊上衝着下方發出怒吼聲,手臂一用力,就將自己手中的樹矛丟了出去。樹矛剛一丟出就被懸崖上的狂風吹到不知道哪裡去了。巴布看着兩個災星的身影快速的變小,最後墜入雲海之中,再也不見了。巴布發出了悲傷的吼聲,不甘的情緒和淚水就出現在他臉上。
他的族人不明白巴布爲什麼突然瘋了一般大吼大叫,也不明白他爲什麼突然哭了起來。這一切都出現的莫名其妙,但是他們仍舊走到巴布身邊輕輕的拍了拍巴布的肩膀。
“巴布,我們回去吧。”有人開口。隨後就有人挽起巴布的胳膊,將他從地面上拉了起來,往着林子的方向走去。災星已經死了,他們應該回去跟祭司和族長說一聲了。
懸崖又恢復了安靜,唯有嗚咽的風在悲傷的哭泣着,仿若哭墳的女子一般發出悲傷至極的聲響。雲海仍舊翻騰,發出有如海浪一般的聲響。
荒原上,剛剛經過一場廝殺,地上血液尚未乾透,血腥氣息也爲完全散盡。一些野獸的屍體七零八落的掉在地上。正坐在一對篝火面前烤着肉的易天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卻是沒有絲毫的寒意。他隨意的擦了一下鼻子,將垂到眼前的半長頭髮撥到腦後,繼續認真的烤着肉。他身旁蹲着一個光頭大漢,大漢全身皮膚白皙,一張不算的精緻的臉上鑲着一對有如藍寶石一般的眸子,高挺的鼻樑,和略微有些的嘴脣。
大漢蹲在那裡,雙手自然下垂,輕輕的按着地面,專心致志的看着易天烤肉。一絲口水從他嘴角一直垂到地上,他還不時的像是野獸一般抽動鼻子,聞着從烤肉的香味。
“莫爾,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要蹲着,要坐下來。還有把嘴角的口水擦一擦。難看死了。”易天看了眼正在流口水的大漢莫爾,開口道。
莫爾也不知道聽明白易天的話沒有,只是很自然的點了點頭,隨後就一屁股坐到地上,但是雙手還是很自然的輕輕按着地面,他的耳朵也不自覺的輕輕的抽動了幾下。全然一副警戒狀態。
看着莫爾如此舉動,易天也沒辦法說他什麼。本來嘛一個好端端在森林稱王稱霸的人形野獸硬是被他從林子裡帶了出來,而教他人的語言和各種禮儀。短短的一個多月時間能夠將一個充滿野獸習性的人形野獸教化成這個樣子已經算易天厲害了。
“肉,吃。”莫爾張嘴,結結巴巴的說出兩個完全沒有任何意義的兩個字。
“再等等。就快好了。”易天當然明白莫爾的話,所以他很自然的接口,又將火上的烤肉翻了翻,也沒撒什麼東西就從火上拿開。易天自己撕了條腿,將剩餘的烤肉全都丟給了一旁的莫爾。
接過烤肉,莫爾也不管肉是否會太燙而燙着嘴,張嘴就撕下一大塊肉,呼嚕呼嚕的三口並作兩口吞了下去。
易天看着莫爾狼吞虎嚥的樣子不由的笑了起來,說起來能夠制服這頭人形兇獸,烤肉還是起了很大的作用的。否則易天根本就沒這麼容易將這麼一個滿是野獸習性的傢伙給教化。
兩人很快就搞定了手中的烤肉。看莫爾摸着肚皮,一臉不滿足的樣子,似乎還沒有吃飽,不過易天卻是沒有理會莫爾那滿是乞求的眼神。將地上屍體完好的野獸拖了過來,剝了皮塞進莫爾背後的巨大的用獸皮製成的袋子裡,就隨便挑了個方向走了。
他根本沒有這地方的地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何方,走哪個方向都無所謂了。
莫爾仿若被馴服的小狗一般從喉嚨裡發出不滿的嗚嚕聲,揹着獸皮袋子就跟在易天身後走着。他走路極有特色,身子微微彎曲,雙手自然下垂,近乎垂到地面上,好幾次他都想將雙手按在地面上行走。不過易天回頭瞪了他一眼後,莫爾立即打消了這個念頭,乖乖的稍微直起一點身子,跟在易天身後。
“記住,你是人,是人就應該有人走路的樣子。不準再四肢着地的走路。”易天在前面又開始囉裡囉嗦起來,這是他這段時間教育莫爾養成的習慣。只要有空,他就會不停的給莫爾灌輸各種各樣的東西,也不管莫爾聽不聽得懂,反正就是一股腦的說給他聽。
莫爾則是很配合的在後面不停的發出嗯嗯的應和聲響,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聽懂了。
“幸好當時將你給帶出來,不然我一個人肯定無聊死了。”易天打了個哈欠,看看天色已晚,他準備找個避風的地方搭個臨時營地好休息一下。
“我們就在這裡休息一晚吧。”易天找到一個稍微避風的地方,隨意的清理了一下地面,挖了個坑,揚手彈出一個火球。火焰就熊熊燃燒起來,根本就不需要什麼柴禾之類的。
莫爾一看到營火立即開心的笑了起來,不過他的笑並沒有任何的聲音,只是裂開嘴,露出裡面白森森的牙齒而已。他立馬扔下背後的兩個獸皮袋子,從其中一個袋子裡抓出一具剝的乾乾淨淨的獸肉遞給易天。每每這種時候,都是莫爾一天最開心的時候,因爲有美味的烤肉可以吃。
易天無奈的看了他一眼,自言自語道:“你如果學東西有這麼勤奮就好了,也不至於到現在也就只會說肉和吃兩個字了。哎呀,當初出來的時候怎麼就不問問老頭子是不是有什麼藥能夠讓人變得聰明無比的呢。”說完,他又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和修、艾爾兩人失散,這讓易天極爲不習慣。自他從虛境出來,就一直和這兩人在一起,很多事情還是修和艾爾兩人交給他的。現在倒好,剩下他一個人,本來還留了個聯絡的東西給他們的,結果聯絡用的玉牌卻讓艾爾給遺失了。真的是倒黴到了極點。
“也不知道他們兩個現在怎麼樣了。”易天喃喃自語。他沒想到就這樣和艾爾他們失散了。原本還以爲能一直和他們在一起的。
“不過,他們總是要去城市的吧。那我就去城市等他們吧。”易天想着。他已經打定主意了,要先回去裕安城。那是他唯一去過的城市,也只有在那裡才最有機會碰到修和艾爾兩人。可惜,他現在連自己身處何方都不知道,就更不用說怎麼回去裕安城了。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易天看着烤肉上的油脂滴入火球當中,發出嗤的一聲,卻是讓火球燒的更旺了。
明滅的火光映得易天臉上的表情也不斷的變化着。一旁的莫爾仍舊是目不轉睛的盯着火上面的烤肉看着,不時的還伸出舌頭舔一舔嘴脣。夜晚就要在火焰的噼啪聲響中漸漸過去。
一片黑暗中,易天似乎聽到了艾爾和修兩個人的聲音,很遙遠很飄渺,卻又彷彿就耳邊。易天掙扎着想要去尋找聲音的來源,可是直到這時候他才發覺自己的身子根本就動不了,只能呆呆的站在原定,聽着修和艾爾兩人含糊不清的言語。言語聲中還帶着低沉的吼聲。易天心中一驚,整個彈了起來。
一陣腥風襲來,一道白色的身影在他身前衝過,將腥風擋下。隨之而來的是更爲兇殘的吼叫聲。
聽到周圍傳來的獸吼聲後,易天突然清醒了過來,他知道自己遇到了什麼。本來在荒野上紮營他是不會睡到如此沉的,可是今天不知道怎麼回事竟會毫無知覺的就讓這些野獸靠的如此之近。若不是有莫爾在旁邊,怕是他早就去掉半條命了。
冷汗襲來的時候,那些野獸也無法再等待了,同樣朝着易天撲了過來。
莫爾低沉的吼聲在夜裡響起,嗤啦,血雨噴灑而出,一條野獸被他硬生生的撕成了兩半。而易天則是相對斯文了些,他揚手探出十幾道風刃,將襲來的野獸全部用風刃絞殺。他可不敢貿然用火,在這種地方用火可就等於找死了。
血腥味激起了莫爾心頭的兇性,一聲獸吼,他眼中燃燒起了藍色的火光,一層寒霧在他雙手上冒了出來。根本就沒有任何的懸念,凡是靠近莫爾的野獸統統被凍成冰塊。莫爾就發出呼哧呼哧的聲響將這些冰塊全數擊碎。
將襲來的野獸絞殺之後,易天已經懶得再出手了。對付這些野獸根本就沒有技巧可言,純粹的力量碰撞這些野獸又不足以讓易天出全力。所以只要有莫爾這頭人形兇獸對付這些野獸就足夠了。
易天很是輕鬆自然的走到篝火面前,揚手再彈出一道火球,讓火焰燒的更旺一些。他擡頭看向正在廝殺的莫爾,叫嚷道:“莫爾,別老是把那些野獸撕碎。那些野獸皮有大用呢。”
聽到易天的聲音,莫爾回頭對他咧嘴一笑,仍舊繼續撕扯着那些野獸的身體。易天的話他並沒有聽懂,莫爾只是習慣性的回頭看一眼易天而已。易天也知道自己的話沒能起到任何的用處,遂一屁股做到篝火旁,開始烤起肉來。
聞到肉香的莫爾發出了興奮的吼叫聲,廝殺的速度更快了。很快剩餘的野獸就被莫爾的兇性給嚇跑了。莫爾發出嘿嘿的笑聲一屁股做到易天身旁,目光灼灼的看着火焰上方的烤肉,閉上眼睛很是享受的用鼻子用力的嗅了嗅彌散到空中的烤肉香。
易天翻動着烤肉,肉上的油脂不斷滴到火焰中發出嗤嗤的聲響。莫爾的口水也從嘴角滴到地上,沒入泥土之中。兩人就這麼安安靜靜的坐在篝火旁,看着烤肉慢慢的變成金黃色。正當莫爾接過易天手中的烤肉的時候,一聲驚呼撕破了黑暗從遠方傳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