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啷一聲響,易天眼睜睜的看着鐵製的大門被關上,整個房間就在突然之間與世隔絕了。他覺得自己的處境並沒有太大的變化,最多就是從簡陋到不能再簡陋的山洞變成了一個簡陋的房間。說是房間實在有些太過擡舉眼下這個到處散發出黴味的地方,這裡頂多只能算是一個牢房。
這個牢房的確很簡陋,除了一張冰冷的石牀之外再沒有其他的東西,入門左手邊有一個人頭大小洞,上面被鐵條封死,根本就不可能從那裡爬出去,剩餘三面牆壁,除了開了個門的那面牆之外,另外兩面牆連條縫都找不到,就更加不要說窗戶之類的東西了。
冰冷的鐵門關上之後,僅存的一點點光亮,就是從門兩旁的人頭大小的開孔裡透進來,昏暗的火光並不能給這個潮溼陰冷的房間帶來任何的溫暖,反倒給人愈發陰冷的感覺。現在的易天沒有辦法動,他只能躺在石牀上,看着眼前的黑暗。他不知道這樣的處境究竟是好是壞,不過至少他偶爾還能夠聽到人的說話聲,真要計較起來,是比之前要好上許多的吧。
到目前爲止,易天仍舊不知道自己在哪裡,他僅僅知道自己在一個山村裡面,而究竟有多山,那就完全無從得知了。他也沒有辦法開口說話,這樣帶來的麻煩不僅僅是那些村民不能夠從他口中得到任何的消息,同樣的他也無法從對方口中得到任何的消息。若是他能夠說話,也許處境就不會這麼糟糕。
當然現在說什麼都沒用,易天還是極爲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來考慮清楚自己現在是什麼情況的。眼下這種沒有人會來煩自己的處境無疑是極佳的思考。易天現在剛醒過來,對於很多事情都完全不瞭解,他完全需要時間來清理一下思路的。
從山洞裡被帶到村子裡的路上,易天已經明白揹着他的被叫做沙月的少年就是救了自己的人,至於自己爲什麼會被救,他則是完全不明白。他覺得自己一切完好,也沒有任何不好的記憶,爲什麼會被救。對於自己爲什麼出現在這裡這一點,易天完全沒有去想,因爲他所有的記憶都已經沒有,去想也只是浪費時間而已。他現在要做的是理清楚眼下的情況而已。
村子裡的人對自己抱有敵意這一點易天也很清楚,但僅僅是敵意,並不存在什麼恨之類的。這讓易天感到奇怪,若說這些人在面對自己的時候表現出極度的憤怒,那麼易天還能夠理解這敵意從何而來,可眼下這些人對自己只有敵意,那麼這敵意從何而來。
另外就是到了村子裡遭遇到審問的情況。那些人審問的很有意思,讓易天不得不開始思考這個村子的情況。只是他能夠得到信息太少,也就無法分析出太多的東西。唯一能夠讓易天瞭解到的就是,這裡是一個封閉的山村,外面的人基本上不可能出現在這裡。而自己出現在這裡則是讓這些人感到慌張和前所未有的危機。結合之前的敵意,那麼易天也就大概知道這些人對自己的敵意從何而來了。另外就是那些莫名其妙的問話,好像這些人都在懷疑自己的身份一般,難道這些人有什麼仇人存在嗎?那爲什麼這些人還要將自己囚禁起來,而不是直接殺掉呢?
不算複雜的梳理一番之後,易天突然發覺自己忽略了最爲重要的一個問題,那就是自己怎麼來到這裡的。他從來就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就好像他從來沒有去思考自己爲什麼會變成這樣,又是誰將他變成這樣一樣。這些都是完全無解的問題,在易天的記憶恢復之前。至於自己的記憶,易天倒是不急的,不知道爲什麼,他覺得自己總有一天能夠想起來的,並且這一天不會太遠。
現在是要讓我一直留在這裡嗎?在梳理問題過後,易天開始考慮村民會怎麼對待自己的問題。這是他必須思考的問題,這關係他以後的生存問題。
這邊易天在考慮自己的問題,另外一邊村子的那些長老們則是在爭論着,而爭論的中心無疑就是要怎麼處置這個來歷不明的青年。倒是將救了易天的沙月一時間完全被他們所遺忘,其實誰都明白就算沙月不去就青年也定然會有另外一人遇到青年的,而最後的結果無疑就是將青年給關押起來。現在青年已經被他們給關押起來了,那麼沙月如何也就完全無所謂了。
“剛纔已經檢查過了,這人完全陷入到癱瘓之中,根本就不可能自己走進這裡面來。我認爲他身後定然有什麼同黨在,我們必須馬上開始搜山,排除潛在的風險。”二長老吹鬍子瞪眼的大呼小叫着,右手還用力的敲擊着桌面,在不斷的強調着自己的話。他是那麼的激動,驚動到讓人覺得他隨時都有可能因爲激動過頭而昏死過去。
“搜山?你不知道這山上有多兇險嗎?就這麼貿然的搜山,萬一中了那些人的埋伏怎麼辦?”三長老立馬跳出來反對,在他看來所謂的搜山是最爲愚蠢的事情,那些人如果真的想要對他們不利的話,又哪裡會丟出一個人來吸引他們的注意力,這樣做完全就是在暴露自己的行蹤,更何況若是那些人早就謀劃着攻擊村子的話,也定然會在他們的藏身的附近設置陷阱,等着村裡等人送上門去。
“陷阱?山上哪來那麼多陷阱,更何況他們有我們對山裡的情況瞭解嗎?”二長老激動的幾乎就要站在椅子上和三長老對噴了。他覺得三長老一定是故意的,故意在一羣人面前駁自己的面子,好讓村裡的人覺得自己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蠢貨。
三長老倒是沒有二長老那麼多心思,他完全就是覺得二長老的提議完全不可行。他覺得青年的情況還需要再瞭解一下才行,不然就是抓瞎。對現在的他們來書抓瞎是最要不得的情況。其餘三名長老也在討論着,只是沒有這兩位長老那麼激烈。
至於老九,現在就坐在角落裡,一口一口的抽着旱菸,看着熱鬧。他覺得這些人腦袋都給屎糊了,不然根本就不可能吵的這麼激烈。如果那青年真的是別人安排在這裡的話,那麼那些人的目的完全達成了,僅僅是一個癱瘓的人就讓這些長老睜得面紅耳赤,完全不能夠統一意見,現在只要那些人衝進村子裡面來,定然能夠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當然這僅僅是老九自己的想法。他現在更樂意看着些人在這裡爭吵。
吵吧吵吧,等你們吵到喉嚨冒煙的時候再停下來吧,我倒是要看看你們能夠吵到什麼時候去。想到這一點,老九心頭的惡趣味竟是不由自主的冒了出來。這時候的他看起來完全就不像是村裡的長輩,更像是一個唯恐天下不亂的惡魔。
沙安幾個也在角落裡看着長老們爭吵,不過他們更爲在意的是九爺爺的態度,到目前爲止,九爺爺都沒有表態。他們偷偷看向九爺爺的時候,正好看到老九臉上浮現一抹詭異的笑容,這一抹笑容讓他們不由自主的感到心頭一陣寒意捲起,生生的讓他們打了一個寒戰。
沙安幾個不敢再去看老九,生怕一個不妙會被老九喊過去教訓。對於這個古怪的老頭子,他們是極爲忌憚的,不僅僅是他們,村裡其他的年輕人也非常的忌憚這個古怪的老頭。
在這些人爭吵的時候,沙月卻是到了關押易天的地方,他站在門口,看着黑色的大鐵門,臉上浮現了頗爲怪異的神色。他沒有辦法開門,鑰匙在看守易天的人那裡,而他只不過是來這裡看看而已。
“你能聽見我說話嗎?”沙月在猶豫一陣之後還是開口說話了,他現在知道易天根本就沒有辦法說話,一沒有辦法行動。他對自己之前在山洞裡的行爲感到抱歉,他原以爲易天是不屑於跟自己說話的。
房間裡面沒有迴應,也不可能有迴應。易天完全沒有辦法說話,他先作爲一個能夠控制的大概就是自己的眼睛跟呼吸了,所以他加大了呼吸的力道,以此來回應沙月的問題。對於沙月再來看自己這一點,易天是感到極其意外的,他原本以爲沙月不可能再來見自己的了。
這裡很安靜,所以沙月很自然的聽到了易天加重的呼吸聲,沙月很自然的認爲這是易天在迴應自己的話。不過在得到對方的迴應之後,他卻是不知道該怎麼繼續說下去了。畢竟對着一個不會說話的人說話,是極其難以爲維持下去的。
“其實我不知道你是誰,也不知道你爲什麼會來到這裡,不過長老們都說你是壞人,會對村子不利。不過我不那樣覺得。”
沙月竟是開始自言自語起來,不過誰也不明白他在說些什麼,就連易天也不明白這小子爲什麼會在突然之間說些莫名其妙的話。不過既然有人願意來自己對自己說話,那總好過自己一個人在這裡胡思亂想的,儘管現在的易天根本就沒有時間去胡思亂想。不過他還是很樂意聽外面那人在念叨的。
沙月也不知道易天是否真的有在聽自己說話,隔着一道門,他完全不知道里面是什麼情況,倒是他自己覺得這樣對着一個陌生人說說話也沒有什麼不好的。
一開始沙月還是隻是說一些自己對易天和村子裡的一些看法,可漸漸的就開始說他的童年經歷,然後一直說到遇到易天的那天的情況。
剛開始易天還是有一句每一句的聽着,畢竟聽一個人廢話是極其無聊的事情,偶爾走神也是正常的。不過當易天聽到沙月說遇到自己的情況的時候,易天就聚精會神的聽着了。可那天的情形沙月說的極其簡單,甚至沒有任何多餘的描寫。
沙月說的情況用易天自己的話來總結就是有霧的清晨,開始修煉的沙月看到了躺在路邊的自己,然後將自己扛到山洞裡面藏了起來。情況簡單到不行,也只能這麼簡單。易天想要得到哪怕再多一點的消息都不可能。他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出現的極爲莫名其妙,就連沙月也是這麼認爲的。
這種莫名其妙的出現是突兀的,沒有任何來由的突兀就連聽沙月敘述的易天也覺得自己的出現過於突然,好像被人生生的從空中給丟下來一般。這讓易天覺得奇怪,卻又無從想起,若是沙月能夠將情況說的再清楚一些,易天也許能夠判斷出些什麼來,可是眼下的沙月什麼都不知道,他也就無從瞭解了。
心中不由自主的嘆了一口氣,易天這才覺得失去記憶是多麼麻煩的事情。要是他能夠記起自己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那麼也許就能夠替沙月解答那些疑惑了。很可惜,他現在都需要別人來解答疑惑,就更不要說替別人解答什麼的了。
這種什麼都不知道的感覺還真不好。
感嘆歸感嘆,易天卻是沒有太過氣餒的,他知道越是遇到這樣的情況就越不能急。易天有些弄不明白爲什麼自己能夠這麼淡定的看待這樣的事情。那感覺就好像這點事情根本不值得他如此的慌張一般。
我以前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啊。易天不由的在心中對自己提出了這麼一個疑問,沒有解答,也不可能有解答。而門外的沙月仍舊在絮絮叨叨的說個不停,他已經沒有任何故事可以說了,就開始時候自己的夢想和計劃。他想要去山外面看看,那看看那個被許多人所期望的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世界,他聽說外面有許多許多稀奇古怪的東西,還有很多好玩的事物,對於這些沙月都很好奇。
而聽了沙月這些念頭的易天卻是表現的極爲平常,他覺得沙月說的那些事情他都見過,儘管滅有任何相關的記憶,但易天就是覺得自己見過那些事物,那些再普通不過的事物。他很想對沙月說,等你真的見識到外面的世界之後就知道外面並不如你所想的那般美麗,而是骯髒不堪,充滿了各種各樣的爭鬥。這些話易天根本就不可能說出口,現在的他根本就沒有辦法說話,又怎麼可能將這些話告訴沙月呢。
在說了一通自己的理想之後,沙月突然又道:“你是從外面進來的,一定知道外面的情況吧啊。能不能告訴我?”他滿是期待的看向鐵門,想要門後的人給自己一個答覆,不過很快他臉上的神色又黯淡了下來。
“對不起,我忘了你沒有辦法說話。”他原以爲能夠從易天口中得知外面的世界究竟是怎樣的,卻有在突然之間想到裡面那人根本就沒有辦法說話。這讓他極爲失落。
易天卻是沒有太過在意沙月的話,他更多的是糾結在自己爲什麼能夠對沙月的那些話做出反應。他自己究竟是什麼人?易天很清楚這個問題會一直影響着自己直到自己的記憶完全恢復過來。可是這記憶完全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恢復呢。剛剛調整好的心態,竟是在突然之間爲沙月所影響,再次變得不穩定起來。
沙月倒是不知道自己的一番話影響到了裡面那人的心態,他就是想知道一些外面的事情。在說完那些話之後,沙月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夠說些什麼了,只能沉默的站在門外,看着冰冷的鐵門發呆。
在兩人都發呆的情況下,在議事廳裡聽人爭吵聽得有些煩的老九慢悠悠的走到這邊來。在那些爭吵的時候,他想來看看那個癱瘓的青年究竟怎麼樣個身殘志堅法。當然更多的是他想要找到一點點的線索,以判斷這人出現在這裡究竟是偶然,還是有人故意爲之。
讓老九有些意外的是自己走到這裡竟然還能夠看到沙月這小子。
“這小子還真是陰魂不散啊,走到哪裡都能夠遇到。”老九念念叨叨的走到沙月身旁,一巴掌拍在沙月肩膀上,“小子,跑這裡來做什麼?”
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肩膀,嚇得沙月不由的叫了一聲,就往旁邊跳去。等他看清楚是九爺爺的時候,纔不由的鬆了一口氣。在和老九接觸的這短暫時間裡,沙月憑藉着敏銳的直覺察覺到九爺爺並不是那麼難以相處的人,至少沒有他外表看起來那麼兇惡。
“九爺爺好。”沙月很是恭敬的問好。
“別擺這些虛禮。走吧,跟九爺爺進去看看那個癱瘓的小子是什麼情況。”說話間,老九伸手在鐵門上一按,就直接將鐵門給推了開來,完全沒用動用鑰匙,而門也沒有被損毀。門開了之後,他就帶着沙月緩緩的走到易天身邊,而他手中提着的火把則是散發出熾熱的光芒驅趕着室內潮溼陰冷的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