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凌夏將簽完的離婚協議書拿在手中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最後纔將目光重新投到陸惜辰臉上。
“能告訴我，爲什麼要和我離婚麼？”
“我們不適合在一起，我們只適合談戀愛，不適合結婚，你連自己的孩子都保護不好，我以後還怎麼放心的跟你在一起？”
“……”
冠冕堂皇的理由，可是慕凌夏卻無從反駁。
她努力瞪大眼睛不讓自己哭出來，隱忍眼淚的樣子看上去十分可憐，卻是依舊沒有讓冷冰冰的陸惜辰動容。
“惜辰，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爲什麼這麼突然會決定和夏夏離婚？你們之前不是好好的麼？”
“是我之前沒有看清楚她是怎樣的人，現在看清了，不想和她在一起了”
“……”
夏依依滿臉怒火的看着陸惜辰，恨不得撲過去打他一頓。
慕凌夏的臉色已經蒼白到了極點，她手裡緊緊捏着那一沓厚厚的離婚協議書，因爲用力導致手指關節發白，努力剋制自己情緒的樣子，真的讓人心疼。
嘴脣早就被她咬的出了血，病房裡的氣氛沉默的讓人感覺到有點詭異，她低着頭，誰也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
須臾，慕凌夏用手撐着牀，努力站起身。
她一步步走到陸惜辰面前，168的身高站在188的陸惜辰面前宛若一個小矮子，她擡起頭仰視着他，眼神沒有一絲的感情。
“所以，我們在一起這麼多年，你現在才感覺到和我不合適是嗎？接了兩次婚你才覺得和我不合適對嗎？陸惜辰！你什麼時候這麼不負責任了，你知不知道你這是第二次傷害我了！”
“我知道，當然，如果你願意的話，還是可能有第三次第四次的”
“你休想！你做夢！陸惜辰我告訴你，我這輩子再也不想原諒你了！”
“正好，我這輩子再也不想看到你”
“好！很好！……”
淚水大顆大顆的從慕凌夏發紅的眼眶滑落，順着臉頰流入她的嘴裡，那股鹹鹹澀澀的味道狠狠刺激着慕凌夏的味蕾，她覺得這輩子都不會再忘記這個味道。
“惜辰！你怎麼說話的！夏夏剛剛恢復身體，你這樣讓她怎麼吃得消？”
“抱歉，我是一刻也等不了了”
“你說說你，怎麼忽然之間這麼混蛋？！有什麼事情坐下來解決不好嗎？爲什麼非要用離婚解決？”
“那你們就當我是個混蛋好了”
“……”
真是無懈可擊的措辭，讓慕正國無話可說，他氣憤的緊攥着拳頭，若不是怕慕凌夏傷心，他真的很想給他幾拳。
“啪！”
響亮的耳光聲在病房響起，慕凌夏舉起的手臂還未落下，陸惜辰白皙的半邊臉頰上迅速出現一個五指印。
“陸惜辰……這就是你說的愛我嗎？這就是你說我的呼我一世周全嗎？這就是你信誓旦旦說的，要給我最好的愛情模樣嗎？這就是你說的不離不棄嗎……你回答我啊！”
慕凌夏雙手使勁推搡着陸惜辰的胸膛，哭得肝腸寸斷，聽的夏依依也忍不住落下了淚。
慕凌夏簽下字的那一刻，她真的覺得，自己好像失去了活下去的所有動力，也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她覺得自己的心好像是在那麼一瞬間，死了。
“對不起，你要的愛情模樣我給不起，你值得更好的”
“你滾！我不想再看見你！你滾啊！”
“我會走的，公司所有的財產我已經轉移到了你的名下，算是我對你的補償，我最近會移民國外，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你好自爲之”
“誰要你的臭錢！陸惜辰，你這算是施捨嗎？”
“是恩賜，不是施捨”
“那我是不是應該謝謝你的恩賜？”
“慕沐還在你那裡，就當是我給你的撫養費，以後讓慕沐上最好的學校，給她最好的，不要委屈了我的女兒”
“你還知道你有個女兒？！陸惜辰，既然如此你爲什麼不把慕沐帶走？”
“她從小在你身邊長大，跟着我會不習慣，而且帶着孩子我不好找女朋友”
“好，很好……哈哈哈哈……哈哈哈……陸惜辰，所以你現在連女兒都不要了是嗎？呵呵……”
慕凌夏忽然在病房裡癲狂的大笑起來，淚水依舊在她臉上橫行肆虐，她一隻手拼命按住胸口，試圖減少從那裡傳來的疼痛。
“不要了，我什麼都不要了，我要和過去告別重新開始”
“……”
慕凌夏目不轉睛的盯着他，再也沒有回答。
陸惜辰見慕凌夏不再說話，鷹眸盯着她看了幾秒，隨即轉身乾淨利落的朝外面走去。
慕凌夏見狀，她立馬上前伸出雙臂環住陸惜辰精瘦的腰肢。
“惜辰，我知道你是騙我的……不要走好不好……我知道你有苦衷，發生了什麼事情告訴我好不好？我們一起承擔，但是請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啊……惜辰，我真的，真的不能沒有你……我……我求求你了……”
淚水沾滿了陸惜辰的後背，儘管穿了很厚的保暖內衣，但是陸惜辰還是可以清楚的感覺到眼淚的溼觸感，深深灼傷了他的背，甚至整個心臟。
“……”
陸惜辰嘴脣微微翕動了下，最終還是一句話也沒說。
他在原地站了幾秒，垂眸看着環在自己腰上的那雙小手，眼底的眸色越來越暗。
他深吸一口氣，終於狠下心，伸出手將慕凌夏的手指一根根扳開，頭也不回的離開。
慕凌夏的懷裡忽然一空，她還沒來得及反應，就看見陸惜辰已經走出了好遠。
“陸惜辰！我不會對慕沐好的，我也不會好好活下去的！我會讓你後悔一輩子的！”
陸惜辰的身軀微微一震，他緊緊攥着拳頭，努力隱忍着不回頭看身後的大聲嘶吼的淚人兒。
看見他絲毫未回頭，慕凌夏的一顆心臟陡然落下，她癱坐在地板上，望着他離去的方向抱着自己嚎啕大哭。
“夏夏，我們起來，不哭了好嗎？”
“……媽……他不要我了……媽……”
夏依依蹲在慕凌夏身邊，剛剛伸手搭在慕凌夏的肩膀上，便被她抱了個滿懷，抱着夏依依大聲哭起來。
肝腸寸斷的聲音不斷環繞在夏依依的耳邊，聽得她的心幾乎要碎掉，她好像從來沒有見到過這麼傷心的慕凌夏。
“夏夏乖，我們不哭了好嗎？你身體剛剛恢復，這樣哭下去會讓身體更加虛弱的”
“媽……我好難過……媽……”
病房裡慕凌夏的哭泣聲時不時的傳到走廊，引來路人頻頻回頭觀看。
醫院門口，那輛黑色的寶馬上，陸惜辰看着慕凌夏剛剛簽過字的離婚協議書，眼睛越來越潮溼，直到最後，“吧嗒”一聲，一滴溼潤的液體暈染在歪歪扭扭的“慕凌夏”三個字上，似乎是在上面開出了一朵素色花來。
陸惜辰將離婚協議書扔在副駕駛上，一回頭便看見放在座位上的粉紅色小抱枕，他伸出手拿過抱枕，輕輕的抱在懷裡，看着抱枕上可愛的小表情，眼角再次溼潤。
離開的時候，陸惜辰最後回頭看了眼醫院門口，隨即一腳踩下油門，絕塵而去。
他們的愛情，在今天，徹底死了。
陸惜辰知道，他這輩子都不會再得到慕凌夏的原諒，因爲他的這輩子，馬上就要結束了。
他依然記得那天幫慕沐檢查配型的時候在醫生辦公室，醫生對他說的一番話
“陸總裁，您的腦袋之前是不是受過撞擊？上次因爲撞擊在腦袋裡面留下了很大的血塊，現在淤血已經遍佈您的半個大腦，過段時間會壓迫到您的神經系統，您可能會癱瘓失明……
爲今之計只有趕快進行手術清除淤血，但是由於血塊面積過大，我們也不敢保證，手術的成功率會有多大，所以我還是勸您早做打算，您的配型和慕沐的非常吻合，但是以您現在的身體狀況，根本不適合做配型”
“醫生，如果我堅持要做呢？”
“那麼很抱歉，我只能把這一切通知您的家人，因爲我們需要家屬的擔保書”
“……”
陸惜辰陷入了沉思，他不敢想象，只要慕凌夏知道他生病的消息，她會難過成什麼樣子，他也不敢想象，萬一他手術失敗了，留她一個人在這人世間，她會絕望到什麼程度。
一個人最怕的不是沒有希望，而是希望過後的失望，甚至絕望。
所以，陸惜辰還是決定，離開慕凌夏，哪怕讓她恨他一輩子，他也不願意讓她一輩子都在孤獨和悲痛中度過。
這是他可以給慕凌夏的，最後的溫柔。
昨天陸惜辰已經拿到了病危通知單，醫生說的沒錯，他現在看東西時會特別模糊，甚至是一團糟，如果不是靠着他驚人的毅力在支持，陸惜辰早就變成了瞎子。
慕凌夏永遠也不會想到，那雙她曾經愛的死去活來的丹鳳眼，此刻裡面的光芒卻是一點點的在散盡。
那雙曾經會深情注視她的眼眸，有可能以後再也看不見她。
“寶寶……對不起，我以後再也不能陪着你，繼續愛你了……”
陸惜辰的嘴脣翕動着，他努力睜大眼睛看着前方的路，腦海裡卻一直都是剛剛在病房慕凌夏哭泣的那副模樣，怎麼都抹不去。
“夏夏，我們要回去了”
夏依依再次開口勸說慕凌夏，此刻的她已經止住了哭聲，兩隻眼睛紅的像桃子，目光呆滯的看着某一處，聽見夏依依在喊自己，她慢慢從地上爬起來，頭也不回的朝門外走，整個人宛若行屍走肉。
慕正國和夏依依見狀，立馬跟上去。
回到家裡的慕凌夏不吃也不喝，一句話都不說，將自己關在房間裡面，任憑誰來叫喊敲門都無濟於事。
慕沐站在門外拍的一雙小手都要紅腫了，但是慕凌夏就是一句迴應也沒有。
“媽媽，你開開門好不好……奶奶都跟我說了，爸爸是壞蛋，他不要你我要你，你開開門好嗎……慕沐時永遠都不會離開媽媽的”
“……”
慕凌夏依舊沒有迴應。
抱着雙膝蜷縮在沙發旁邊的她，一聽見慕沐安慰自己的聲音，眼淚又順着臉頰落下來，她目光空洞的看了看門口，終究是沒有起身去開門。
陸惜辰已經不要她了，慕凌夏現在滿心滿眼都是這個念頭，她真的無法想象，前幾天還抱着她溫柔的吻她，親切的叫她“寶寶”的那個男人，竟然就這麼拋棄了她，而且連一丁點的預兆都沒有。
哀莫大於心死，說的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