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第一天,同學們都嘻嘻哈哈的與周圍人分享着自己新奇的玩具,我坐在座位上,不安地握着僅有的中華牌鉛筆和橡皮。
“小朋友們好呀!以後我就是你們的班主任,熊老師。”在黑板上瀟灑的寫下自己的大名——熊志剛。眼前這位微微發胖,帶着黑框眼鏡的男人,嘴巴卻不尋常的小。“同時,我也是你們的英語老師……“ 後面老師在說什麼,我都沒聽進去,,只是盯着這個藍色的課桌出了神。
開學不久後,班上的同學已經各自組隊,有了各自的玩伴,其中最受歡迎的是一個漂亮女生,她有滿滿一筆袋各式各樣的自動鉛筆,這可是我從未見過和使用過的。我偷偷的羨慕着,卻也不能擁有。下課吵吵鬧鬧的世界彷彿與我無關,我把語文書上的故事翻爛了,也看不懂英語的ABC。
”諾,這是我的自動鉛筆,今天就先借給你啦,放學記得還我哦。“那個漂亮女生把一直漂亮的自動鉛筆遞給了我。我錯愕的盯着她,還不等反應過來,上課鈴響了,她將鉛筆放在桌上後便走了。
我小心翼翼的將筆芯一點點推出,認真的寫下每一個字,今天的筆記格外的少,感覺還未寫夠。放學時間到了,我將筆芯小心的推了回去,背上書包,走到那個漂亮女生的桌前。將筆還給了她,”謝謝你。“那個女生好好看,笑嘻嘻的看着我,兩隻眼睛彎彎的像月牙。她看了看我空蕩蕩的雙手,依舊笑嘻嘻的問道:”不客氣呀,我的零食呢。“我愣在原地,從嘴裡擠出四個字;”什麼……零食?“她頓時收起了笑臉,旁邊她的玩伴也不樂意了,對我說:”你不會不知道,每個用琳琳自動鉛筆的,都要給一包零食作爲交換嗎?“她的聲音引得周圍放學值日還未走的同學。我慌了,結結巴巴的回答:”我……我不知道,我還以爲……“我窘迫極了,不知如何是好。那個漂亮女生擺了擺手,說了聲算了,便拉着同伴的手走出了校門,那支自動鉛筆,她隨意的扔進了櫃桶裡。
到了晚上,我的腦子總是想到這件事,他們那些不屑的眼神以及同學們那些個看戲的眼神,讓我鼓起勇氣向客廳走去。
”要錢幹嘛。”媽媽甚至連個眼神都沒給我,直盯盯的看着電視。
”買本子。“因爲說謊,我的腳趾不安分的扒着拖鞋。
”我這邊可沒收到老師的信息,你是要錢去買零食吧,家裡的飯不夠你吃嗎!一天到晚儘想着吃外面的東西。回去睡覺!再有一次,我就打死你。“
我憋着眼淚回到了房間,要是奶奶和爺爺在就好了,我也不用說謊了。我越想越委屈,眼淚一顆顆的往外蹦,我也就這麼流着淚睡着了。
第二天,我看到客廳茶几上放着一張十元。我的手鬼使神差的伸了過去。
上學的路上,我的心好像要跳出胸膛,等坐在教室的凳子上,才稍微平復了些。
那個漂亮女生拿着一包漂亮的零食在吃,我猶豫着要怎麼和她說,手裡的十塊浸滿了汗水。我走過去,結巴的問道,“琳琳,你要什麼零食。”她似乎有點震驚,但眼神卻很慌亂,我不敢擡頭,故而沒看到她的表情。
“不…不用了,她(用手指了指她的玩伴)昨天瞎說的。你,你回去吧。”
我雖也很震驚,但這也是我想要的結果,我說了聲謝謝,便立馬回去坐下了。心想:回去就把錢放回去。
但,在我身上事事好像都不如意。
放學後,熊老師將我叫到了辦公室。“顧沁小朋友,你好像很安靜,老師沒看到過你和其他小朋友玩呢。"
"老師,我不太會交朋友,我感覺小朋友們都不太願意和我玩。"我依舊低着頭,不敢看老師。
老師,一把把我拉過去,將手搭在我的後背。一邊說:“怎麼站那麼遠,老師又不會吃了你。“
我有點緊張,卻也不敢動。心裡有點說不出的異樣感覺。
“你可以下課和小朋友們玩玩跳繩,踢踢毽子……”一邊說着剛剛那隻搭在後背的手已經摸到了我的屁股。我聽不清老師在說什麼,只感覺這種觸碰讓我很不舒服。我有點掙扎,而老師卻越發用力。另一隻手已經摸到我的肚子,正不安分的往上游走。
“砰——”辦公室的玻璃被打碎了,老師嚇得一把把我推開,我也連忙跑出辦公室。
我一路跑,不敢停下來,越跑越快,好像速度達到一定極限,我便可以逃離這個時空。
跑到了家樓下的樹邊,我拼了命的拍了拍自己的衣服,感覺很髒。拍着拍着眼淚也掉了下來。三根與上次一樣的棒棒糖出現在我眼前。我紅得不像樣的眼睛看到了上次那個大叔。
我感到有些生理厭惡,往後退了幾步。不安的看着他,眼神充滿了戒備。他眼裡滿是心疼,卻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就這樣將棒棒糖一直舉着。我拍掉了他的棒棒糖。衝回家中。殊不知父母已在家中等候多時。
那個樹下的男人無可奈何嘆了嘆氣,捏緊了拳頭。
進家門後,我便迎來了一陣毒打。口袋裡的十元鈔票也被搜了出來,我百口莫辯,就藉着這頓毒打嚎啕大哭了起來。父母還不滿意,將我拖到了樓下打起來,嘴裡罵罵咧咧的:”有能耐了,養個白眼狼來偷錢了。“一堆看戲的人圍着我們,手指指點點的。我一眼看到那個男人,他站在人羣中心疼的看着我,好像還紅了眼眶,他到底是誰?
第二天,我照常去學,只是身上多了許多傷疤。那個熊老師不知怎的,也同我一樣,臉上添了彩,鼻青臉腫的,像極了頭豬。
不一樣的是,今天我不能上課,我被班主任當作小丑般,帶到他所上課的每一件教室,原來我的父母將此事與他說了,並且讓他好好教育我。每到不同的教室,我偷錢這件事就會有不同的人知道,班主任強迫我將臉擡起來給大家好好瞧瞧。我很想哭,我狠狠的掐着自己的手,不讓自己的眼淚掉下來。每個人都像看猴子一樣看着我,有的人偷笑,有的人眼神充滿着厭惡。
在後面的幾十年裡,我都忘不掉這件事,我好像被扒光衣服被人遊行示街,我的醜惡被別人全部灑在陽光下,任意的讓別人評論,唾棄。我該恨誰。
恨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