淵的聲音從手機裡傳了過來, 很低沉，很磁性的一個聲音。
對於旁邊的那個姑娘來說, 這是她第一次聽見淵的聲音，其實平時看漫畫的時候是會腦補一下子說話的那個語氣的, 不過沒有一個比真人的聲音更切合這個人。
姑娘聽到這個聲音的時候，竟然隱隱約約的覺得這好像並不是第一次聽到, 這個聲音很熟悉, 就好像她已經聽了無數遍一樣。
在聽到這個聲音之前，她也沒想過原來會有一種聲音這麼切合淵這個人。
真的……跟這個人一樣。
高靈倒是沒旁邊姑娘想的那麼多, 她只是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雖然很久很久以前，兩個人就私下裡談論過淵可能命不久矣的事情，但是現在親耳從淵的口中聽到, 還是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瀰漫在心頭。
“不如咱們倆商量一下吧。”淵的聲音繼續從手機那頭傳過來, “既然我都快要死了，那你就別過來煩我, 我死了之後, 自然你也就沒什麼可擔心的了。”
“但是在你死之前呢？”那邊的那個妖怪問, “你不是已經下手了嗎？”
“我其實也好久都沒去外面看一看了。”淵道，“不如你說說, 你都知道了些什麼消息？”
“我們已經知道了一個面具成員。”那個男人緩緩的道, “青玉山的胡六娘。”
過了很久，那邊一點聲音都沒有。
“對你的同黨，居然這麼狠心嗎，淵大人。”那邊的那個妖怪道, “或者是說屬下？”
“他到底在說個卵啊……”高靈在另一邊道，“我去他們有完沒完，這麼逼問一個病號，有種去找健康的大妖怪啊，好想抽出我的四十米大刀砍過去。”
“醒醒，你沒有四十米大刀。”旁邊的姑娘拍了拍她，“聽他的意思，他在猜測淵可能就是那個神秘面具組織的頭領？”
“他不是。”高靈轉過頭義正言辭的說，姑娘拍了拍她，“我知道不是。你別急，繼續聽聽。”
這會的工夫，羣裡面的人已經知道高靈她們到了安全的地點了，紛紛問她們現在在哪，高靈讓他們趕緊回家，一會要是打起來可能會波及到他們。但是有很多人還表示自己要留在廣場上，人多他們可能會顧及到情況，所以不會打起來。
淵其實很少有殺人的畫面，
那邊的淵聲音聽起來一直有一種詭異的平靜，這種平靜在高靈聽起來可不是什麼好事，他說:“我上次就警告過你的，如果你再這樣下去，下次死的人就是你。”
然後耳機那頭忽然間就炸了。
高靈和那個姑娘都差點被震聾了，因爲忽然就是“嘎吱——”的一聲，類似於指甲撓玻璃那樣，兩個人同時打了個哆嗦。
□□羣停頓了一下，緊接着一堆的【臥槽！】，【什麼鬼？】的留言發了出來，帶耳機的幾乎都受到了重創，沒戴耳機的倒還好。
緊接着大家都意識到了一件事，這應該是妖氣干擾手機信號發出來的聲音，大家沒辦法再繼續偷聽下去，就趕緊問還留在廣場上的人發生了什麼。
有人弱弱的在羣裡道，【還好……】
【……還好是什麼鬼？】
【淵起身準備走了，那個狗皮膏藥跪了，被他扔在椅子上了。】
【……】
【能拍張圖看看嗎？】
【看啥看啊，手機現在就一格信號，我的都花屏了。】
高靈現在恨不得立刻飛回去，她們倆焦急的等了一會，一直等到那邊終於出現了一點聲音，證明被妖氣影響的磁場終於恢復正常了，但是兩個人再去聽，也完全聽不到任何的東西。
事實上，在十分鐘以前，妖氣影響最嚴重的時候，她們和廣場上的人曾經一度失聯。
等到再次聽見聲音的時候，廣場上的人回話道，【沒事了！我們是安全的，淵已經走了。】
【走了？那另一個妖怪呢？】
【那個妖怪沒走，還在那裡坐着呢，一直沒動靜。】
大家嘰嘰喳喳的說了半天，高靈才知道，原來剛纔淵突然不知道做了什麼，然後他對面那個一直以來都在瘋狂跟蹤的男人一下子就跪了。他跪的特別安靜，因爲淵很快就接住了他，就像是跟他擁抱了一下。
然後淵很快就將兩人掉了個個，把他扔在了之前自己坐的那個地方，他自己則是轉身離開。
聽着廣場上人的文字敘述，高靈隱隱約約的想到了一個畫面，身穿着黑色衣服的高瘦男人，不動聲色的站起身來，擁抱了一下面前的男人，然後將他放倒在了板凳上。
現在那個人還是坐在那裡，附近剛剛那個突然爆發的妖氣也一下子消失了，看樣子那個妖氣是淵突然間釋放出來的，所以對面的那個男人就暈了。
【淵好強啊啊啊！這尼瑪誰敢說他不強，我去，我覺得他在妖記裡能排第一！】
【一招，一招秒，這你敢信？我都不敢信。】
【我的天，我居然親眼看見了……不可思議，現在腦子都有點懵。】
【而且他剛剛特別安靜你知道嗎？如果要不是耳機裡面突然炸了一下，我們一點感覺都沒有，真沒想到無聲無息居然放了這麼一個大招。】
高靈回憶了一下剛剛那個男人都說了什麼，趕緊對旁邊的姑娘道，“我們趕緊回去看看，快點。”
旁邊的姑娘猶豫了一秒，還是拿着小包跟着一起走了過去，她們倆往那邊趕的時候，那邊就有人在羣裡道，【報告老大！這小子暈過去了，一點反應也沒有了！我們要不要趁這個機會揍他？】
【別別別……】高靈一頭冷汗，【別輕舉妄動……人家好歹是大妖怪，你們找死啊。】
【那……那我們關心一下暈倒在廣場上的路人甲行不行？】
【不行！】高靈都快急瘋了。
她們倆趕到那裡的時候，發現店裡的人幾乎都到廣場上來了，全都若有若無的在那個妖怪旁邊圍觀，大家的膽量看起來都不是一般的大，有個男生離老遠就揮手，“哎！老大，他不動了啊！”
高靈看的滿頭冷汗，正準備讓大家散開，再拿回自己手機的時候，那邊的那個男人忽然間醒了，他看着前面圍着的人時，忽然間一愣，臉上充滿了警惕。
那個膽大的男生特別的鎮定，他說謊不眨眼的道，“先生，你剛剛在這裡暈倒了，需要叫救護車嗎？”
……還有這種方法的嗎？
廣場周圍的人同時換上了一種關心的神色，男人好像意識到了這是怎麼一回事，問，“我剛剛……是暈了嗎？”
是剛纔在耳機裡聽到的那個聲音，其實他在漫畫中也是個人氣角色的，不過還是頭一次看到真人，居然是這麼個樣子，高靈說不出來心裡是什麼滋味。
男人最終還是走了，他想走也攔不住，大家都看着他離去，誰也沒辦法阻攔。
這一天的事情太多，高靈回家之後還是暈乎乎的，羣裡面的討論聲一直都沒有停歇，大家經過這一晚，都有種被打開了新世界的感覺，所以討論之聲格外的強烈。
【所以淵有可能就是那個組織的頭？他圖什麼啊？我不懂啊。】
【現在都不知道怎麼回事呢，你別太下定論，咱們還是等等。】
【好心疼淵啊！咋回事啊能不能快點澄清啊！我實在受不了了，好難受啊！】
【我也等不了啊！我覺得今天的這些事都跟扯淡一樣，弄得我好揪心啊，以前看漫畫都沒這種感覺，這次是實打實的感覺到揪心了。】
【那你也鎮定點……你就算不鎮定也沒用，你又不是妖怪，你又不能打。】
【你說漫畫如果畫的話，會畫哪一部分？】
【不知道……幾秋畫的一直對淵不怎麼友好。】
高靈嘆了口氣，想上牀去睡覺，今天一天的事情發生的太多了，然後她剛想躺下，就聽見那個姑娘打了個電話過來，“大佬，明天陪我去撿一下手機唄？”
“你今天沒撿嗎？”高靈問。
“那人走了以後我怕他再回來嗎，以防萬一沒敢撿，後來就想着明天早上再說吧，明天早上他總不至於會再回來吧。”
“行，那我明天早上陪你去，垃圾車來的挺早呢，咱們得五點起牀。”高靈打了個哈切道，“你那手機通話還沒關呢……明天流量費爆炸。”
“是啊，我還傻不拉幾的綁定手機了，折騰半天也不能在這邊關，早知道用你的了。”那邊的姑娘也愁眉苦臉的道，“沒事，一會電沒了也就消停了……哎，我先趁還有點電量，趕緊用通話聽聽手機有沒有被人撿走。”
“不會有人撿的，大晚上的那邊治安還不好，誰會去啊。”高靈吐槽道，但還是跟着打開了通話，兩人聽了一會，忽然間表情同時變得怪異了起來。
“你……聽沒聽到什麼？”
“有人在走過來……腳步聲很近……”高靈道，“話說那種地方這麼晚居然還有人的嗎？我以爲狗都不願意去那……”
說話的工夫，那個腳步聲忽然間站定，高靈和姑娘的眉毛忽然間同時一跳，聽着那邊的腳步停了很久，心臟咚咚的跳。
有人來了。
而且站的很近。
高靈害怕下一秒就聽見垃圾箱被翻動的聲音，不過沒有，過了很久很久，她才聽見了一聲長嘆。
“人已經走了嗎？”一個男人的聲音道，“以後他就不會這麼蠢的要來找死了吧。”
他說話的聲音說不出來的低沉，帶着一種平靜的感覺，不悲不喜，卻又一下子的擊中了高靈。
有那麼一瞬間，高靈忽然間就愣住了。
外面車水馬龍，即使已經是深夜，依舊有車子跑在路上，車燈的光亮從窗戶打進來，形成一個長長的光影，然後又消失在盡頭。
高靈坐在牀上，恍惚間覺得外面的一切都感知不到了，她的眼前隨着耳邊的聲音，已經模擬出了一副廣場上的畫面，就像親眼看見了一樣。
坐在牀上的她忽然意識到了一件事。
她誤打誤撞的聽到了另一個樣子的淵……一個，可能永遠不會被畫在妖記上面的淵的聲音。
妖記上面的悲歡離合，其實都是由真實的景象畫出來的，然而對於一個人來說，他可能永遠不能將自己最真實的一面展露在妖記上。
最起碼現在不能。
但是……她現在聽到的，就是那個人最真實的聲音。
高靈坐直了身子，覺得自己的呼吸都變得輕了起來。
“一直這麼找死怎麼辦啊。”淵的聲音從那邊傳過來。
他的聲音又輕又溫柔，跟高靈印象裡的聲音有很大的不同。但是或許，這纔是他自己的聲音。
“我可不希望讓誰陪着我一起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