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半年時間,王天皓就參加了數次葬禮,看着那陰森冰冷的墓園,王天皓強撐着一口氣跪在墓碑前,雙手不停的往身前的火盆裡添着紙錢。
他的身邊僅有夜影一人陪着,今天兩兄弟下葬,王天皓不讓任何人來參加。夜影實在是放心不下他的身體,強逼着王天皓帶了他來,其他人不管怎麼說都一概拒絕了。
夜影看着王天皓那越來越憔悴的身影壓抑的透不過氣來,忽的低聲說了一句,“要不,我們走吧,找個他們干涉不到的地方,過安靜的生活。”
王天皓慢慢回過頭,看着夜影竟是笑了,“你能放下仇恨?”
夜影沉默不言,放下?怎麼可能放得下,這一筆筆的血債放在眼前,豈是能輕易放下的。
“想辦法還是把十六他們送走吧,這邊的事情我自己來解決,說到底,言戍是衝我來的,我不能再害身邊的人了。”
出事自己解決的性格,不管過了多少年,還是沒有變,可是夜影卻變了。
“把人送走我沒意見,但是我不會離開,你該知道,我和你,早已同生共死。”
王天皓笑眼帶淚,無力的搖了搖頭,“影子,我累了,好累,我好像堅持不下去了。”
說出口的話那麼輕,卻重重的砸在夜影的心上,夜影從未想到,有生之年會從王天皓的口中聽到這樣的話。屈膝跪在王天皓的身側,顫抖着手搭上他的肩膀,一張口卻是聲音都啞了。
“你想做什麼?你又要把我扔下了嗎?”
“人生短短數十年,不過就是爲了來體會人世間的悲歡離合,我已經體會夠了,是該放我自由的時候了。”王天皓落下眼淚,依舊面帶微笑,對上夜影的眼睛時,雙眼早已空洞虛無。“悲歡離合,我皆已痛徹心扉。情已散,心已碎,生有何意,死又何懼。”
夜影徹底懵了,就算曾經是那般痛徹心扉,生無可戀的時候,王天皓也從來沒有這樣過,何況他還說出了這樣的話。
“阿皓,你還有我們啊,我們對你來說已經沒有意義了嗎?”
“我早就該死了,不是嗎?在秀玲死的那天,我就應該陪她去的,不是嗎?”
夜影鬆開了抓着王天皓肩膀的手,眼睛裡的情緒實在是太過複雜,“你想起來了?你終究還是想起來了。”
“哈哈哈哈哈!”王天皓忽然仰頭大笑,最後眼淚涌出眼眶,“我居然忘了她,我竟然忘了她!忘了那個我深愛的人,忘了那個我爲之瘋狂的人,忘了那個讓我心如死灰的人........”
微風拂面,卻讓人覺得刺骨的寒冷,那久未感受過的恐懼和害怕包裹着夜影,他無意識的往後退了兩步,愣愣的站在那裡不知道該做什麼。此時的王天皓周身散發出危險的氣息,夜影不敢靠近,這還是那個他認識的王天皓嗎?人還是那個人,可是卻不知道哪裡不一樣了,這個人讓他害怕的顫抖起來。
就在夜影覺得要被王天皓散發出來的氣息吞噬掉的那一刻,一隻溫暖的大手按在了他的頭上,“別怕,那是你兄弟,別怕。”
宮靖宇站在了夜影身前,擋在他和王天皓之間,那讓人壓抑窒息的感覺瞬間飄散,夜影猛的回過神,他剛剛究竟在幹什麼!
越過宮靖宇,回到了王天皓的身邊,一把抱住那個快被痛苦淹沒的人,“你還有我,你還有我,我一直都在,不管你要做什麼,我會一直陪着你,對不起,對不起。”
夜影恨死了自己,剛剛他居然想要逃開,他居然對這個人有了恐懼感,這無疑把他往萬丈深淵推進了一步。
王天皓掙開了夜影的束縛,情緒上並沒有太大的變化,“哥,我好像說過,這裡,不許任何人來。”看向宮靖宇的眼睛裡,竟是冰冷帶了絲殺氣。
宮靖宇也愣住了,這樣的王天皓,和在暗夜裡取人性命的那個王天皓,毫無分別。
宮靖宇把夜影拉到自己身邊,心中的思緒百轉千回,嘴巴開開合合好幾次,都沒法說出半句話。最後只能狠狠的一握拳,照着王天皓的臉頰揮了過去,夜影都還沒來得及反應,王天皓卻是一擡手擋了下來,上前一步竟把宮靖宇摔了出去。動作乾淨利落,下手狠辣半點不留情,驚得夜影瞪大眼睛說不出一句話。
宮靖宇從地上坐了起來,活動了下差點被摔斷的肩膀,衝着王天皓就是一聲咆哮,“我是你哥!”
“那又怎樣?”說完把最後一摞紙錢扔進火盆,盯着墓碑看了許久,絕塵而去。
王天皓回到本家就先找了王思雨,那天晚上事出突然迫使他壓下了心中的疑問,此時必須先搞清楚王思雨的身份,他才能放手去做。
“哥,我知道您要問什麼。”
王思雨站在書桌前,沒有半點的怯懦和小心翼翼,直面王天皓沒有半點膽怯,與從前那養尊處優的王家大小姐判若兩人。只是不知道,這是她的本性,還是在王天皓面前故作鎮定。
王天皓從墓地回來後臉上就不再有任何表情,冷着一張臉,盯着自小最疼愛的妹妹,“想好怎麼說了嗎?”
“......沒有。”
“那就一小時後再說,去角落站着吧。”
王思雨一愣,居然就這樣被罰了?王天皓可是從來沒有罰過她,不管是罰站還是斥責。再仔細去看那張清冷的臉,王思雨莫名的心慌,輕輕的應了一聲,就走到了書桌對角的角落裡,開始了他哥哥對她的第一次懲罰。
王天皓的改變是在王思雨意料中的,只是當真正面對改變後的大哥時,還是讓她無法坦然接受這麼大的轉變。那個無論遇到什麼事,總是會帶着一副笑顏的大哥,此時的面無表情讓人看了心寒。
看着小妹的背影,王天皓的心裡思緒萬千,真不知道王思雨究竟瞞了他多少事情,那個一直在自己保護和監視下的妹妹,怎麼可能會有一個他所不知道的身份。王天皓靠着椅背就這樣盯着王思雨看了整整一個小時,而那個本該因爲長時間站立東倒西歪的人,卻脊背挺直,雙腿緊繃,標準的軍姿讓一向嚴苛的王天皓都挑不出半點毛病。
“過來。”
王思雨稍稍活動了下肩膀就走回了剛纔站的地方,低頭斂目一副等您示下的模樣。
“說吧。”
王思雨低着頭,腦子飛速的運轉着,剛剛那一個小時全都浪費在發呆上了,全然沒想要怎麼給王天皓一個交代。
“一個小時還不夠?”
王天皓等了半天沒有等到任何迴應,不滿的眯起了眉眼,看向王思雨的眼神透着絲絲寒意。
知道自己的悶聲不語惹得王天皓不痛快,王思雨急忙做出了回答,“您知道‘墨隸’嗎?”
再一次詫異的看着眼前的人,王思雨給他的意外真的是太多太多,猛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眼睛裡充滿了怒意,“你是‘墨隸’的人?”
“是。”
堅定的回答讓王天皓氣的笑了起來,他從小細心呵護全力保護的妹妹,居然一直都站在他的對立面,可笑如他,還一直把這個妹妹當成不諳世事的小丫頭。
“什麼身份?”
王思雨沉默了,敏銳的王天皓在她的眼中看到了歉意,還有愧疚......
‘墨隸’是一個國際情報組織,當然不可能是明面上那種,這個組織至今已存在了100多年,在世界各地根深蒂固,門徒遍佈天下,無孔不入。這個組織介於黑白之間,黑白兩邊均有染指,它的情報是世界上最準確的,只要你出得起價錢,就沒有它得不到的情報。這響徹世界的名號不是虛張聲勢,凡是跟它打過交道的人都知道這個組織的可怕,真是讓人又愛又恨,幫你時一步登天,害你時萬丈深淵。
‘地獄’和‘墨隸’沒有直接的過節,但兩個組織之間卻不可能是朋友,‘地獄’用槍殺人,而‘墨隸’卻是用情報殺人。‘地獄’有自己的情報網,不需要和‘墨隸’打交道,可‘墨隸’就不同了,做的就是情報生意,‘地獄’就曾經因爲‘墨隸’提供給他人的情報遭到慘痛的打擊。
“小雨,你才18歲!”
他不氣王思雨對他隱瞞身份,也不氣王思雨居然在替他的敵人做事,王天皓不知道自己在氣些什麼,可是心裡就是有股怒火憋在那裡怎麼都消散不去。
“哥,對不起。”王思雨輕嘆一聲,遲早都要面對的,從她進入這個組織那天開始,她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她必須直面王天皓。“10歲那年,爸替我找了一個家庭老師,那個人就是‘墨隸’上一任尊主,我的老師。”
“爸?”王天皓今天除了震驚還是震驚,可是他卻沒有表現出來,“這不像爸的做事風格,‘墨隸’是什麼地方,他不可能把你往那種地方推。”
王思雨看向王天皓的眼神裡夾雜了太多東西,有抱歉,有不捨,有心疼,“他不知道老師的真實身份,只知道老師背後有一股勢力,可以保我無憂,所以才把我交給了老師。”
保我無憂?對於只有10歲的王思雨來說,王毅武根本不需要從外面找一股勢力來保護她。想到這裡,王天皓苦笑着從書桌後走了出來,站在王思雨的身前無言的壓迫着。
“他終究,還是怕我做出對你不利的事。”
作者有話要說:楓回來了,以後會讓更文時間迴歸正常,消失了一段時間真是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