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三四回 大義難滅親

玄山古堡。

邪玄魔站在寬敞的半月露臺上,向綠耶國的方向眺望,彷彿看穿了一切,彷彿什麼也沒有看穿。冷俊而平寂的臉依然邪魅攝人,而增添了幾分莫名其妙的落幕。肩上的披風像旗幟一般,被吹得冽冽作響。

大多數時候,邪玄魔會用傲漠怨恨,虐戲嘲諷的目光注視着人類、妖怪和神靈,鮮有這種表情的時候。

身後,站着一個豔麗的藍衣女子。她是忠心追隨邪玄魔多年的藍魔王米蘇兒。米蘇兒此刻懷中抱着一個剛滿月的男嬰。男嬰睡得酣香。

這個小小的男嬰,正是紅魔王紀利和麗雅的兒子炎兒。離開父母的懷抱,炎兒並沒有感到不適,反而隨遇而安。他不哭,也不笑。能吃便吃,能睡便睡,隨意而安,乖巧得令米蘇兒愛不釋手。

邪玄魔雖然對炎兒不聞不問,米蘇兒卻從來沒有虧待過炎兒。炎兒除了暫時見不到父母之外,生活上的一切,保持了原先的待遇。甚至,米蘇兒對炎兒的愛,不會比麗雅少。

米蘇兒抱着炎兒,輕哼着千年來,早知失傳了的民間歌謠。在寂靜的古堡裡,米蘇兒的歌聲顯得清亮動人。

邪玄魔驀然回首,眼神定定的凝視着米蘇兒。

米蘇兒被邪玄魔望得臉一刷的紅……

“邪玄魔大人,您怎麼這般看我哇?”米蘇兒一向風情嫵媚,唯獨在邪玄魔面前,卻靦腆如花季少女。

在米蘇兒的身上,邪玄魔似乎看到了某人的身影。那個是他前世的記憶。當他還是將邪的時候,每天在湖畔作畫,那嫵媚的魔界女妖修羅女的倩影。雖然臉孔不同,但一樣的爽真開朗,敢愛敢恨,爲愛癡情,不顧一切,一樣的對自己喜歡以外的人心狠心辣!邪玄魔很清楚,是因爲米蘇兒身上有修羅女的影子,自己纔會讓米蘇兒跟隨在身邊。

回想起這一千年來,米蘇兒的確爲自己辦了不少事。噬食白龍郎君的策劃,米蘇兒就功不可末。二十多年前,他的元神從紅劍的封印中逃脫,是米蘇兒帶着他回到久違的地球,依附在一對科學家夫婦身上,從而製造了新軀體。只不過,這個研究成果被藍魂佔據了。後來米蘇兒又帶着自己回到尼盧奧,隱藏在某個角落,利用那種技術,再次重塑新體。就是邪玄魔現在用的身體。

一千年前,他叫做將邪,是冰河界王神手下的一個小神。奉命守於南極聖地魔穴入口,與冷秀湖中的修羅女相遇,相識,相知,甚到相愛。冰河界王界不允許神魔之戀。將自己的肉體與元神毀滅。他記得自己在臨死前,用最後的力量,將修羅女送回魔界安全地帶。

至到現在,他仍對冰河界王神耿耿於懷。他野心着,征服了這個世界後,就捲土重回地球,把冰河界王神殺死。

魔界吸血鬼女王納麗塔在自己元神即將崩毀前,把自己渡來這個異界。

不知道吸血鬼女王的目的何在,邪玄魔並不感激她。將怨恨延續,並不能減輕靈魂所受的痛苦,只會增加殺戳。

而這個異界尼盧奧,跟地球完全不同。只是神獸,沒有神,也沒有魔。就像一塊肥沃的土壤。於是邪玄魔的怨念積聚,在人間冤氣的凝鍊之下,變得邪玄魔。同時,因爲邪玄魔的誕生,邪惡的力量覆蓋了大地,而衍生出許多各種各樣的妖怪。比如五惡靈,比如紅魔王和藍魔王。

於是,邪玄魔的復仇計劃啓動了……

他憤恨着人類,憤恨着神靈,甚至憤恨着妖魔,他憤恨一切。他認爲,惡魔不需要愛與仁慈。因此,在一千年前,在從將邪的元神化爲邪玄魔之前,他已經將他認爲不需要的東西全部排斥在外。包括愛和仁慈。唯獨那道身影一直揮之不去。也只不過是一道恍然出現,又恍然消失的虛影而已!邪玄魔只是記得修羅女,但邪玄魔已經不再愛修羅女。

“邪玄魔大人!”米蘇兒在邪玄魔耳邊急急地喚着。

因爲,邪玄魔,凝視着米蘇兒,不知不覺間,走神太久。

“嗯……”,邪玄魔輕吟一聲,眼波流轉,將所有的回憶再次塵封於心底,再次轉身眺望着綠耶國的方向,用淡定、庸懶,甚至有點厭惡的聲音緩緩道:“這兩日,我派去攻打綠耶國的半魔人都莫名其妙地全軍覆沒。那個國都裡,有幾種令人討厭的氣息,淨化着我的力量。”

米蘇兒道:“綠耶國的國王恆河,以楮樹築界,將邪玄魔大人的毒瘴淨化了。”

“哼!單憑那點靈力,無法與毒瘴長期抗衡,我的半魔人軍隊,是突然消失了。或者說,是突然被逆轉。”邪玄魔不屑地說着。

米蘇兒有些吃驚:“這……會不會是木蔚來又復活了?畢竟,幾日前,小白還沒得得及毀滅他的靈魂,小神龍就帶着他的屍體逃跑了。我想,他們一定是匿藏在綠耶國!”

邪玄魔陰險一笑,“讓月光和流星去查勘。哼哼,綠耶國是他們的故鄉,我想沒有人比他們更熟悉那裡了。”

米蘇兒笑得眼睛如一彎弦月,“邪玄魔大人,您的主意真不錯!”隨即輕呟一聲:“月光!流星!你們還不現身?”

話音剛落,兩道黑影閃現於邪玄魔和米蘇兒跟前。

一個眉月如畫,身形玲瓏;另一個劍眉星目,俊雅風流。這一男一女,容貌有幾分相近,眉宇間都有一股尊貴高雅之氣。

她,曾經是綠耶國的月光公主;而他曾經是綠耶國的流星王子。他們是恆河的妹妹和弟弟。他們在不幸的厄運中死去後,老國王聽信火神靈之子遼牙的讒言,施計將木蔚來誘入塔利亞皇宮的陷阱中,利用魔血令月光和流星復活。可惜復活後的月光和流星,已經不再是人類,變成了行屍走肉的魔鬼,他們將老國王殺死後,便雙雙消失在衆人的視野之中。這半年以來,恆河雖然派人苦苦找尋,終沒有消息。原來他們在邪玄魔的身邊。

月光和流星失蹤前,仍是腐爛得不堪的不成人樣。而現在,卻完全恢復了生前的容貌。這多半是有潔癖的米蘇兒,無法忍受腐屍的氣味,而用魔力把他們打扮得好看些。

“將與我抗衡的力量揪出來。順便,帶恆河的人頭回來見我。”邪玄魔悠然地下達命令。

“是!”

月光和流星臉上沒有表情,只是機械化地應許了邪玄魔的命令,便雙雙消失。

“邪玄魔大人,您覺得他們下得了手嗎?那個恆河,畢竟是他們的親哥哥。”米蘇兒有些遲疑。

“他們已經不是從前的月光和流星。”邪玄魔冷冷地笑着,笑聲裡充滿了信心。

……

綠耶國。

木蔚來入去古墓多時未出,龍女默守不離。恆河雖同樣的焦急,但又不能寸步不離。畢竟,身爲一國之君,有太多的事情等着他去處理。

回到正殿剛好趕上早朝。羣臣將日內的事情稟報了一番。最令人關注的,莫過於昨夜與今早,半魔人襲城,黑龍助陣,古琴平亂,以及半魔人恢復回正常人的善後工作。綠耶國以外,毒瘴漫天,妖魔一日不除,是無法將紅蓮國人遣返回國。暫時在孔雀城郊擇地興建營棚,調拔救緩物資,爲這些難民投供了臨時棲身之所。而孔雀城將領士林擔憂,恆河也並非充耳不聞。他又調派了一批人手,專門負責監視和遊說那些暫住的紅蓮國人,爲的也就是提妨這些人會搗亂,也能防止憤怒的綠耶國子民拿無辜的紅蓮國人來出氣。畢竟雙方交戰多時,死傷無數,雙方都有怨恨。

退朝後,恆河沒有立即返回綠園。一夜趕路未闔眼,戰狀緊張連連,而木蔚來的事又峰迴路轉,處理完各種各樣的事務後,恆河方覺累得不行,正想到後殿的寢室裡小憩一會後再去古神墓冢一趟。這時,有侍衛來傳話,說城郊發現兩具離奇的乾屍,全身被細如鋼絲的利器勒得肉骨斷折,血液被抽得一滴不剩。

這個送報的侍衛,是恆河專門派去搜尋月光和流星下落的隊伍裡,一個專門負責傳話的人。用利用鋼線般的頭髮殺人吸血,本來就是月光魔變後的殺人手段。

雖然沒有人看到月光和流星的蹤影,但是這兩具屍體,就像訃告一樣,彷彿召示着月光和流星在向恆河發出挑戰:我們回來了!

恆河換了身便服,意與侍衛一同前往事發地。恆河隱隱約約感覺到,月光和流星好像想把自己引出來,單獨見面。即使明知單獨行動的風險非常大,恆河還是毫不猶豫地決定微服私訪一趟。再說,說到靈術,放眼綠耶國,恐怕已經沒有人是恆河的對手。如果連自己都無法把月光和流星制服,那麼派其他人去,跟送死又有何區別?

侍衛雖覺不妥,但又無權干涉皇命,只好聽令帶路。剛踏出皇城,迎面一騎馬塵,正是快馬趕回來的津柯。

“陛下,請允許屬下陪您一同前往。”津柯翻身下馬,跪步行禮懇求。

“隨便你。”恆河冷淡地應了一句,上了馬車。送信的侍衛駕着馬車,朝着西方城郊駛去。

津柯趕緊上馬跟在後面,心裡有些沮喪。恆河已經今時不同往日,從前那個病奄奄的王子不復存在,他變得強大而獨斷起來。他的靈力,保護了綠耶國上下幾千萬人口。而津柯,貴爲王唯一的近身保彪,卻形同虛設。因爲他的王,根本就是強大到不需要任何人保護。很多時候,津柯都會被恆河拋下。最典型就是今早清晨,恆河乘龍獨返聖羅城,而津柯只得策馬獨返聖羅城。而他的存在,對恆河來說,好像若有若無。

作爲原治的親弟弟的津柯,自從就非常崇拜自己的哥哥原治。原治,擁有蓋世的武功,超羣的醫術,同時還得到恆河皇子的青睞。如果,原治沒有死,那麼坐在自己現在這個位置,便是原治。但是,津柯喜歡的原治終究因爲木蔚來而被恆河處死了。這件事,在津柯心裡,有一道時時隱隱作痛的疤結。

津柯是痛恨木蔚來的。在他心裡,木蔚來是真正害死原治的兇手。而當津柯看到王當時所有士兵的面,宣傳木蔚來是他最好的朋友,並且命令將領士林按照木蔚來的話去做時,不但是士林不服,津柯也不服。只是,這種不服,只能藏在心裡。而望着恆河與木蔚來熱情的擁抱在一塊,其後木蔚來暈厥,恆河那個緊張失態的樣子,津柯心裡突然燃起了莫名其妙的憤怒。

也許是津柯眼眸中對木蔚來的怒火無意中被恆河瞧見了,恆河纔會支開他,冷落他。不過,這些對津柯來說,並不是太大的打擊。津柯相信,他們的王,只是暫時被木蔚來的花言巧語欺騙了。而津柯總覺得,那個木蔚來是不懷好意地接近王。在接受王令安頓那些紅蓮國難民時,津柯無意中從那些人的口中聽到了一些驚人的消息。他們說,木蔚來曾經是紅蓮國的國師,是邪玄魔的化身之類……這一驚非同小可!

津柯想將這個可怕的消息告訴恆河,於是快馬趕回皇宮,看到的,只是一面冷漠的恆河不知要趕着去哪兒而已。

恆河坐在車廂裡,津柯騎在馬上,這一路上保持着非快的速度,津柯根本找不到機會跟恆河說上一句話。

這樣,一路的憂心忡忡,一路的心事重重,馬車和快車一前一後的,終於來到了出事的城郊。

侍衛拉起帷幕,恆河從馬車下來。前方不遠的山坡下,圍着一羣人。這羣人在看到恆河的到來後,馬上從兩邊退開讓出一條通道,並齊齊跪下。

他們是負責搜查月光和流星下落的便衣衛士。他們身後,橫躺着兩具屍體,都被白布蓋着。恆河緩緩走過去,蹲下身,拉開白布。

兩首屍體面目非常猙獰,這是死亡之前過度驚懼所致。全身上下已經沒有多少塊完整的肉,都被細如鋼絲的利器磨割得肉往外翻。這種傷口,與半年前,木蔚來被月光的頭髮所傷時,是一模一樣的。恆河已經斷定,這是月光所爲。

衆人在等待王的指令,都默然不敢作響。這時,傳來一驚世遏雲的鷹叫聲。衆人擡頭一看,灰茫茫的天空上,出現兩片巨大的黑影。竟是兩隻巨鷹。它們並排地翱翔着,展開的雙翅足有五米寬!此時,巨鷹離地面不足兩百尺,地上的衆人可看晰地看到,那兩隻巨鷹的眼睛是魔鬼的紅色。

恆河凝視着空中盤旋的巨鷹,眼眸一緊,突然大呟:“快退到我身後!”

衆人不知什麼回事,但危機感到的。紛紛拔出武器,將恆河一圈圍起來。在危險面前,自當是擋在王身前,焉有躲在王身後避難的?被人知道了,還能面活麼?再說,當得王的護衛,就要有決心隨時爲王犧牲。所以,現在沒有一個人聽恆河的號令。

津柯拔出配劍,凜然地擋在恆河跟前,一副小心警的樣子。

“切!你們……”恆河惱火的怒罵了一句,便緊捂着嘴巴,不再說話。跟這些人解釋,接下來的危機是武力所不能解決顯然是白費脣。

天空中的兩隻巨鷹突然長擊一聲,俯衝而去,直向恆河撲去。巨大的雙翅振動形成颶風,吹得地面飛沙走石。

眼看兩隻巨鷹迫近,津柯舉劍朝其中一隻巨鷹劈去,其他護衛合力襲擊另一隻巨鷹。

這兩隻巨鷹,顯然就是魔物,凡人的兵器又怎能傷得了它們分毫!眼看刀光劍影全落在巨鷹身上,卻如砍無物。兩隻巨鷹大翅一振,這些護衛輕則被拍飛幾丈之外,重則骨折髒碎當場斃命。津柯身形敏捷,躲過了巨鷹的攻擊,卻被颶風扇離了恆河好幾步遠。

不到片刻,恆河腳下就倒着數具未冷的屍首。

而護衛卻不在他身邊。他筆直地挺着,冷冷的星眸盯空中那兩隻巨鷹,臉無懼容。

兩隻巨鷹銳利的勾喙,向恆河啄去!

“陛下,小心……”津柯驚呼,想撲過去,哪裡來得及?

眼看恆河就要被巨鷹啄中,地面突然“隆隆隆”地震動起來,無數樹根拔地而起,以極快的速度向天生長,並枝節交纏,竟然長成一個巨大的鳥籠,將兩個巨鷹關在其中。

巨鷹在樹籠中,不斷地用喙啄着籠子,振翅撞擊,奈何這樹籠好像不是用樹枝編制而是金剛石所化。兩隻臣鷹在樹籠中掙扎好一陣子徒然無果,反而身全自撞得傷痕累累,地上一片脫離的黑色鷹毛。

“活該!”一個沒死,傷得不太重能站起來的護衛,操着刀子晃過去,把刀子伸入寵子欲補砍這魔鷹幾刀,以泄心頭之恨!

“愚蠢!回來!”恆河又是以命令式的呟喝,那個護衛怔了一下,還沒搞清楚王是什麼意思,猛然整個身體被往前一拉完全撞上了硬如鋼鐵的樹籠。原來,一隻巨鷹用喙夾着他手中的刀,把他拖到籠邊。那護衛被這麼一撞,痛得他全身骨架好像散掉似的!刀子脫手而落,還沒來得及抽身,巨鷹已經撲近!

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在荒郊裡迴盪着。

只是一瞬間的功夫,那個被拖到籠邊的護衛已經被兩巨鷹啄得千瘡百孔。鮮血像噴灑一樣,從那個被戳穿了無數血洞的身體中飛測出來。很快,這個護衛連慘叫的聲音都斷絕了。此時樹籠下,只吊着一副未乾的白骨,白骨下一淌的血跡,散發着腥臭難聞的氣味。

兩隻巨鷹噬食了人肉,性情變得更加殘暴起來,再次振動着大翅,拍擊樹籠,欲把樹籠破壞而出!

所有還活着的護衛都倒吸一口涼氣。事已至此,這些護衛終於知道自己在魔鷹面前,根本不堪一擊。

而恆河緊緊地皺着眉頭,神色越來越凝重。

“多時不見,哥哥讓人刮目相看呀!”一個甜美的聲音從天而降。翩翩的黑裙像飛舞的蝴蝶,盈盈落地不沾起地上一粒塵埃,長長的黑髮在風中飄逸,紅色的血眸比寒星更閃亮。

這個從天而降的人,竟然就是失蹤了半年的月光公主!

“長公主……”護衛當中,有認得月光公主的不在少數。

“月光,如果你還認我這個哥哥的,就收手吧!不要再殘害綠耶國的人了。”恆河凝視着他從前最疼愛的妹妹,冷漠的眼神慢慢被一種柔和融化。

以前恆河被父親禁錮在綠園時,大家都快把他遺忘了,只有月光公主經常來看望他。月光公主,也正是爲了替自己祈求神女的保護早日康復,才冒險遠行,卻慘遭厄運。可以說,月光公主是因爲恆河而死。

“恆河哥哥,我最喜歡的恆河哥哥,變得比以前更英俊了。”月光公主甜美地笑着,好像漫山遍野、奼紫嫣紅的花海,讓人醉心。

月光公主一聲聲地喚着恆河爲哥哥,直讓恆河好像時光倒流回到過去般。堅定的眼神,被花般陽光燦漫的笑容動搖了,他真的好像衝上去,將這個可愛的妹妹擁入懷中,好好疼愛,把最好的東西都送給她!以前的恆河連自身都難保,但現在不同了,恆河已經是這個國家的王!他擁有一切!他想彌補過去的不足……可是,一切都遲了,面前這個月光公主,已經不再是他當年那個可愛的妹妹。她只不過,是一個披着人皮卻喪失了人性的魔鬼……

“月光,不管你變成怎樣,你永遠是我最疼愛的妹妹。”恆河扼着拳頭,心痛地說着每一個字。

月光公主嘴角掛起一絲狡黠的笑意:“哥哥真的還疼我,能不能送我一份禮物?”

恆河寸目不移地注視着她,平靜地問:“你想要什麼?”

“你頸上的人頭!”月光公主厲音剛落,滿頭黑髮突然伸長,如猛龍毒蛇般向恆河刺去……

恆河身軀周圍,被一股和暖的靈風縈亂着。無數綠得刺目的楮樹葉,在紛紛飛舞着。向恆河伸長的黑髮,遇上這些飛舞的樹葉,就像遇上剪刀似的,被削斷了。

月光公主見一擊不中,把頭髮收回來,滿臉嘲諷的邪惡笑意:“哥哥,虧你說還疼我!我爲你失去了寶貴的生命,而你卻把我漂亮的頭髮剪斷了!我恨你!”

月光公主這番話,像一把刀子似的,扎入恆河心裡。他頓時覺得心臟好痛好痛,痛得好像血脈停滯,心肌梗塞!胸中抑憤難舒,恆河突然仰面“噗”的噴了一口血。

“陛下……”津柯又想衝過去,卻被恆河冷酷的眼神制止了。

這時,一道寒光從天而降,竟是一個直徑達兩米的圓環雙刃的金剛圈。金剛圈高速飛旋着,直向恆河的脖子砸去!

恆河突然雙腳一軟,半跪在地上,他用盡全身力氣,舉掌往地面一拍!

“轟隆隆……”,地面引發了一輪比剛纔更加劇烈的地震。這一回,地面以恆河爲中心,開始向四面八方龜裂。又有無數樹枝拔起而起!但這一回,長出來的不是光禿禿的枝根,而是枝葉繁盛,不明主幹的一片茂密的楮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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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這片樹林,將迎面雙刃金鋼圈攔住着。雙刃金鋼圈斬斷了一棵又一棵楮樹,最後離恆河脖子不到一尺的地方,被一枝突起的樹丫卡住。

恆河額上的冷汗滑落。好驚險,只差一點,他的頭顱就要被這把雙刃金鋼圈削下來。然而,剛纔他已經用盡所有的靈力,去召喚出這片楮樹林,現在的他,不但全身痠軟無力,野視迷糊,就連靈力也再無法集中。身體一晃,向前傾倒。

月光公主就站在楮樹林外,這時有一個黑影罩降在她身邊。那是一個劍眉星目的俊秀少年。

“流星,看來你的雙刃金鋼圈還不夠火候呢!”月光公主輕輕譏笑着身後的少年,緩緩向楮樹林中央倒在地上起不來的恆河走去,她的黑色長髮,在風中飄舞得像毒蛇。

流星什麼話也沒有說,只是靜靜地跟在月光公主身邊。

楮樹林結出一片豔紅色的橞絮花,美豔奪目。一陣幽涼的風吹過,綠葉紛飛,卻寧靜得只剩下無情的腳步聲。

從前,那棵古老的楮樹下,那個坐在輪椅上,用左手與右手對奕的少年,無時無刻,不感受着這種幽涼的清風中的孤獨與寧靜。或許,只有那個活潑可愛的月光公主的到訪,纔會打破綠園的靜逸……

這種感覺又如此的熟悉。

楮樹林裡,靜逸的氣氛變得鬼異起來……

月光和流星已經來到恆河面前。“嚓”的一聲,流星將卡在樹枝上的雙刃金鋼圈抽了出來,高高地舉起,雙刃上射着熠熠的寒光。他俯視着地上的恆河,冷漠的紅眸裡,沒有半點情感。

恆河擡起頭,哀怨地凝視着他們。或許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將會步父王的後塵,死於月光和恆星之手。

“哥哥,不要再掙扎了。流星會讓你死得痛快些,一點痛楚也沒有呢……”月光邪魅地笑着。

“在我臨死前,能告訴我,你們爲什麼要這樣做嗎?”恆河悲慼地問。

“邪玄魔大人要我們來拿走哥哥的人頭呢!哥哥不給,我們只好自己取了。”月光若無其事地說着,語鋒一冷:“流星!動手吧!”

流星高舉的雙刃金鋼圈就要猛向下砸!

突然,一道紅光劃過,擊中雙刃金鋼圈。流星手腕一麻,雙刃金鋼圈脫手向側邊飛出,釘入遠遠一棵楮樹幹上。

“誰?”月光公主怒喝一聲,猛回來!

一個穿着普通的粗灰布衣的壯實青年,從林子外邁着穩健的步伐一步步走來。他的頭髮,像銀絲一樣雪白亮澤,他的眼睛像紫水晶一樣琉光閃耀。他輪輪廓分明的五官,俊朗得如壯麗的山河。那種普通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卻給人一種神秘高貴的感覺。

一個黑衣少女突然從這個青年背後跳出來,眨了眨閃靈的金眸子,笑嘻嘻道:“在這麼漂亮的樹林裡殺人,不嫌弄玷污這裡的空氣麼?而且,連親哥哥都殺,未免太沒人性了……凱哥哥,曼兒討厭那兩個紅眼睛的人!你能幫我殺了他們嗎?”

恆河看得怔了一下,這個黑衣少女,容貌竟然跟龍女有幾分相像!相似的五官,一樣的黑色長髮,一樣閃亮的金色眼睛,一樣如白雪般嬌嫩的肌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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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銀髮紫眸的青年遲疑了一下,緩緩對黑衣少女柔聲道:“曼兒,你不是說在這漂亮的林子殺人,會玷污這裡的空氣嗎?那你又何要我在這裡殺人?”

青年的話,讓曼兒聽了一時啞口無言!隨即哭笑不得地說:“凱哥哥,看來你的腦袋真的是撞壞了!那兩個擺明就是壞人啊!你不把他們殺了,那個趴在地上起不來的傢伙,估計就要人頭落地了。”

“可是……”那個青年好像還想說些什麼。

那邊,被搞局的月光和流星,已經惱羞成怒地發狂地向他們衝去。

“曼兒,小心!”那青年驚呼一聲!明明,這青年手無寸鐵,但當他一伸出手掌,一把血紅色的劍就突然像火焰一樣閃現。

緊接着紅光閃影,青年揮舞着利落的劍法,將衝過來的月光和流星攔隔下來,將黑衣少女曼兒護在身後。

恆河看得目瞠結舌,他從來沒有看過如此變幻莫測的劍法。那名長有異相的青年,全身靈氣逼人,有種高貴的氣質。但青年那雙美麗的紫眸裡,卻只有清澈單純的眼光,並沒有這種相貌相匹的複雜的霸氣和英氣。他赫然就好像一塊被遺落在山澗裡的美玉般。

流星的近身搏擊,月光的長髮進攻,在青年那把紅劍之下,全數被破解。不出數過回合,青年手中的紅劍突然化作兩道飛虹,同時貫穿了流星和月光的肩膀,然後在空中消失!

所有的光影在這一瞬間驟然而止!

流星和月光定定地站着,不再進攻。肩膀上被紅劍刺穿的血洞,濃黑的血液不止往下滲流。他們用不可相信的眼睛,盯着眼前的銀髮紫眸青年,紅眸裡快滴得血!

他們吸收魔血而重生,理應獲得不死之身。只要不傷及元神,就算受了再重的傷,也可傾刻間痊癒。而這個青年所使用的紅劍,好像有某種神聖的靈力,能將他們身上的魔氣淨化。他們的傷口不但不能癒合,反而血流不止。

隨着維持他們生命的魔血的流失,他們的魔力迅速弱下來,而身上的皮肉開始乾枯,脫落,很快就變成兩具半腐的骨頭突兀的活屍。但他們仍不禁心地睜大了一雙怨毒的血紅的眼球。

又是兩道紅光閃過,這兩具活屍被縱身切成半部,並在微風中像塵粒般慢慢地散解,最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不知怎的,那青年一瞧見魔鬼的血眸,就變成狂燥起來,他在一瞬間,再次喚出神秘的紅劍,將月光和流星淨化了。

恆河失落又悲傷地凝望着月光和流星消失的那片土地,疲倦的眼睛裡,被一層白霧蒙朧了。

青年將恆河從地上扶起來,關切地問:“你沒事吧?剛纔的情況實在逼不得已!我知道他們是你的親人,但是他們已經變成魔鬼,再也回不了頭。”

久久,失落的恆河才緩緩擡起頭,輕喃着:“我知道……這樣的結局,也許對他們來說是最好的……身爲哥哥,我也不願意看着他們繼續行屍走肉地作惡下去……”又語氣一緩,定定地望了那青年一眼,致謝:“多謝兩位勇士出手相救……請問兩位勇士尊姓大名?我定會好好答謝兩位今日的救命之恩……”

青年訕然一笑:“我叫做凱……這是曼兒給我改的名字。我已經記不起自己是誰。”

曼兒像一隻快樂的小鳥似的,蹦蹦跳跳地躍過來,挽住凱的手臂,嘟着小嘴親暱地說:“凱哥哥,我們趕緊離開這裡吧!聽說綠耶國有好多漂亮的寶石,我連一塊寶石都未找到呢……”

這時,林外的護衛全都涌入來,將恆河、凱和曼兒團團圍起來。護衛都紛紛下跪向恆河行禮,道着:“陛下,您沒事吧?”

護衛這架勢,倒讓凱和曼兒怔了下。

“原來你是綠耶國的國王呀?”曼兒閃靈的金眸盯着恆河的臉看,好像恆河的臉上鑲滿了五光十色的璀璨寶石。

恆河溫柔地笑了笑,道:“沒錯!剛纔你不是說,要來綠耶國找寶石嗎?我的宮殿裡有很多。只要是曼兒看上的,我都可以送給你。如果不嫌棄,能否請你們到我的宮殿裡作客?”

“好哇!凱哥哥!我們去皇宮裡玩好不好?”曼兒開心地拍着手掌。

“這……”凱好像什麼事都是由曼兒決定才做似的,曼兒說什麼他都答應。於是回宮的路上,恆河又多了兩個伴侶。

置於先前被恆河捕捉到的巨鷹,已經被凱的紅劍淨化了。

見識到凱的身手不凡,恆河特別想將凱留在身邊。凱都這麼本事,相信那曼兒也不是等閒之輩,恐怕靈力還在凱之上。而凱是聽任於曼兒的,所以恆河想方設法地討好曼兒。莫說是一兩塊寶石贈給曼兒,只要他們能助自己消滅邪玄魔,就算將整個綠耶國的寶石都贈送給曼兒,都是值得的!

現在正是邪玄魔亂世作惡之時,恆河身邊一個奇人異士也沒有。木蔚來在古墓裡生死未卜,一旦自己有什麼三長兩短,綠耶國的結界就會土崩瓦解,到時毒瘴和半魔人涌入,綠耶國就會淪爲地獄!所以現在的恆河,是求才若渴。

這一路上,倒是平安無事地回到塔利亞皇宮。恆河設宴款待,美酒佳餚自然不在話下。與今天楮樹林裡倖存下來的護衛暢飲碰杯,曼兒表現得熱情款款。倒是她那驚人的酒量,讓人瞠目結舌,所有人都被她灌醉了,她仍大好興致着喝着酒,彷彿那個胃像酒罈裡!幾乎滴酒不沾的恆河,笑容底下,卻是心事重重,因爲剛纔命津柯去古冢看了一下,木蔚來還沒有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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