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麼一瞬間,夏德以爲奧森弗特要隨後拿起什麼,從背後給沃森特老先生一下。從表情來看,幻象中的海菈也是這樣感覺的,但史東·奧森弗特再次忍住了。
他握了一下拳頭,臉上重新出現強裝出來的笑容:
“我們在這裡簽字怎麼樣?我讓僕人搬來椅子和桌子,準備筆和墨水。”
幻象繼續上演,夏德很熟悉的莊園老管家,以及穿着舊時代女僕裙裝的女僕,搬着桌椅出現了。
一行人就這樣在雪中的門口坐下——當然,從他們的裝束來看,他們所在的時間點還是夏季。
老沃森特先生拿出了羊皮紙合約,史東·奧森弗特看了一眼,然後終於怒不可遏的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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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意思?爲什麼和上次不一樣——如果二者離婚,家庭所有財產,歸屬海菈·沃森特所有。海菈·沃森特在婚姻存續期間死亡,必須葬入沃森特家族墓園。”
“父親。”
海菈夫人也捏着手絹,有些生氣的看向自己的父親,而老沃森特則是很平靜的向自己未來的女婿解釋:
“我信不過你,所以要增加你們離婚時你的損失。奧森弗特家族的墓園太破舊了,比這棟房子還要破舊,而且裡面都是一些無禮的人。爲了我的女兒死後平靜,她要回到我們家族的墓園。當然,如果你願意,你也可以葬在沃森特家族墓園。我不會爲難你。”
“你”
奧森弗特的幻象說着就擡起了手,雖然他止住了自己的動作,但他的眼神真的有殺氣。這不是開玩笑的,他此時心中絕對想着要殺人。
夏德懷疑,這件事就是之後沃森特莊園被屠殺的導火索。
但接下來的事情就證明,他的猜想錯了。
“簽了字,我就同意你們結婚。”
老沃森特說道,然後伸手向着幻術的畫面外,取到了一隻酒瓶:
“我的夫人雖然因病沒來,但她讓我帶着一瓶酒來慶祝你們訂婚。我不喜歡你,但爲了海菈,我依然會祝福你們。”
他似乎是篤定了史東·奧森弗特一定會簽字,因此將酒瓶遞給了一旁的老管家,後者打開了酒瓶,爲桌邊的三人各倒了一杯酒。
奧森弗特嘴角抽搐的坐在那裡,看着面前的羊皮紙和酒杯。說實話,這時候夏德倒是有些敬佩他的涵養。
最終,他還是拿起筆簽上了自己的名字,那簽字的幅度簡直像是想用鋼筆殺人。
在老沃森特露出笑容的同時,史東·奧森弗特丟下了那鋼筆,沒有向任何人敬酒,直接端起杯子喝了下去,然後就開始不住的咳嗽:
“哦,史東。”
海菈在一旁拍着他的後背,但奧森弗特彎着腰咳嗽了兩下後,居然向着桌面吐出了一口血。
這下包括夏德在內,所有人都被驚住了。
史東·奧森弗特站起身,看向老沃森特:
“下毒?你現在就忍不住,想要殺了我拿到所有的財產了嗎?”
“什麼,我.”
老沃森特看起來同樣相當驚訝,但他根本沒有解釋的機會,酒杯便被奧森弗特丟了過來。因爲過於生氣,這一擊的準頭不夠,酒杯擦着沃森特老先生的耳朵飛了過去。於是老人站起身,跑出了夏德能夠看到的幻術的畫面範圍。
“史東!”
幻術的畫面中依然存在着的海菈·沃森特想要解釋,但被史東·奧森弗特一把推開,讓她也離開了畫面。
面露兇相的男人,五官似乎都在抽搐着,站在大宅門前的臺階上,看着老沃森特離開的方向。他彎腰從靴子裡抽出匕首,狠狠的紮在了身後桌面上的羊皮紙合約上:
“真的以爲我是好人嗎?”
幻術結束,只留夏德在大宅門口端着燭臺看着空蕩蕩的雪面:
“哈哈~”
他乾笑了兩聲,不知道要發表怎樣的意見。之後的事情他就知道了,沃森特家族因此而覆滅並變成了鬼屋,家裡的成員、倒黴的借宿者以及所有的僕人,都變成了半惡魔和遊魂,直至前不久才被夏德解放。
當然,夏德認爲那杯“毒酒”大概率不是老沃森特帶來的。他作爲旁觀者,對剛纔的一幕看的最清楚。況且,根據他多方面打探的沃森特家族的事情,沃森特家族在本地的聲譽相當好,絕對不會用這種手段,去謀求未來女婿的家產。
雖然“血之迴響”對眼睛滴入血液的追蹤持續時間只有一個小時,但這項奇術本質上與時間有關,因此雖然觀看幻象浪費了很多時間,讓奇術的持續時間已經幾乎到達了一個小時,但時間力量的增強也影響了血之迴響的持續,因此夏德可以繼續跟着腳印和血色身影進入到了大宅內部。
這次腳印的徘徊範圍,是左右兩道樓梯之間,房子天井下的長餐桌旁。這裡也可以當做大宅的宴會廳,長餐桌正對着遍佈蜘蛛網的壁爐,兩側是走廊和房門。夏德第三次前來時,就是在這裡和海菈·奧森弗特說話的。
這次的石片被藏在壁爐裡,而當夏德準備激活幻象的時候,地面微微震動,讓頭頂氣派的吊燈發出了非常可怕的“吱呀”聲音。
附近又地震了。
石片上的惡魔符文被激活,第四段幻象出現,畫面中是奧森弗特夫婦以及兩位惡魔僕人。
沒有戴面紗的海菈·沃森特坐在桌邊,面前是滿桌子的美食和金銀器皿,奧森弗特則站在一旁。從幻術表現出的光影來看,此時應該是夜晚,壁爐燃起火焰,桌面點着蠟燭,但室內牆壁上其他的燈具都沒有被打開:
“下週我們就結婚,我收到了你父親寄來的信件,他們全家都不會來。他大概是怕了我。”
“史東,你到底對父親做了什麼,我自那以後,再也沒有見過他。”
低着頭的女人對自己即將成婚的丈夫提問,眼神中是近乎哀求的神色。
“沒做什麼。”
奧森弗特雙手抱在胸前說道,坐着的女人繼續擡頭看向他,兩位僕人則如同雕塑一般的站在一旁。這段幻象繼續持續了五分鐘,所有人都沒有移動,這讓夏德相當失望:
“婚禮前夕,她察覺到,自己的家族覆滅了。”
夏德輕聲嘀咕,追尋着腳印和血色身影沿着樓梯繼續向上。而這一次,他再次回到了三樓的臥房。最後一片石片,就藏在牀上屍體旁邊的枕頭下面。
只是在拿起那石片之前,夏德又忽的轉頭,眯着眼睛看向窗外,羣山方向似乎有什麼大傢伙在夜空中飛過,而後方則追着一個光點。
夏德激活了第五片石片。
這片石片的幻象範圍籠罩了整個房間,破舊的房間一瞬間變成了被精心整理和打掃過的臥室。穿着白色婚紗的海菈·奧森弗特躺在牀上,與現實中手拿玫瑰的屍體的位置重合,無神的雙眼流着淚看着房頂;穿着華麗禮服長袍的史東·奧森弗特站在窗邊,窗臺上放着酒杯,他背對着自己的妻子,雙手扶着窗框看着夜色。
夏德將燭臺放回到了書桌上,然後看到幻象的桌面上出現了新的信封。
那封信看起來剛剛纔被拆開,裡面並沒有信紙,而是巴掌大的剪裁後的報紙板塊。那是最上面的一版,因此夏德能夠看到《蘭德爾河谷晚報》的名稱,更能夠看到這一版新聞的大標題——
《沃森特莊園大屠殺!》
至於新聞的內容,大體是沃森特莊園被殘忍屠殺且沒有任何倖存者,警方正在積極對此調查,並向全體市民徵集線索。
夏德再次嘆氣,同時聽到了走廊傳來了腳步聲。
房門被推開,真實的史東·奧森弗特出現在門外,身後跟着老管家和女僕。因爲幻象依然在持續,因此奧森弗特推開了房門後,能夠看到自己新婚時的臥室,能夠看到牀上的幻象和屍體,也能夠看到窗口前“自己”的背影。
他露出些許哀傷的神色,沉默了一下,纔對夏德說道:
“爲何非要滿足你那病態的好奇心?拿了紙牌然後就此離開,不是更好嗎?”
夏德放下手中的報紙:
“那可不行,惡魔答應給我更多的東西,讓我教訓你一下。這樣離開,我和它都不會滿足的。”
他舉起了劍:
“很有趣,你繞了這麼一大圈,讓我看到你們的婚姻故事,不會是希望我同情你的遭遇,和你共鳴,然後因此放過你吧?”
“我很瞭解你這種人,我也很明白,你大概不會同情我這種人。”
奧森弗特依然站在門口外面:
“我只是希望你能夠了解這些故事,畢竟你已經太深入我的生活了,而且還決定作爲‘正義的使者’去結束這一切。”
夏德搖搖頭:
“如果沒有什麼事情,可以開始打了嗎?我今晚還有其他事情,沒時間在這裡和你熬時間。你也看到了,外面正打得熱鬧,我也想去湊熱鬧。”
史東·奧森弗特眨了眨眼睛,向前一步真正的走進房間,而身後的女僕和管家也跟隨着他。
【他成爲環術士了,現在一環。】
“她”輕聲提醒道。
夏德並不會因爲他只有一環而放鬆警惕,畢竟去年認識喬伊·巴頓的時候,對方也是一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