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我嗎?”
灰黑色頭髮的魔女端着茶杯組織了一下語言:
“真要說起來,我最初對夏德產生好感,大概是在他身邊有種安心感吧。這是我發現他的靈魂溫度足以填補我的靈魂空洞之前的事情,他很可靠。我雖然不喜歡依賴別人,但有個可靠的人在身邊也是很不錯的。
後來發生的一系列事情你也都知道,不知不覺的好感越來越高,就變成這樣了。”
敲門聲響起,隨後貝爾小姐端着茶托走了進來,上面放着替換的新茶壺與一些茶葉,魔女想要自己泡茶。
她並不避諱在自己的學徒面前談起這些:
“我們都承認夏德是個近乎完美的人,從各方面都是。”
“除了感情生活之外。”
紅髮少女指出,但芙洛拉則有不同的意見:
“我倒是認爲這樣更好。”
見好友挑了下眉毛,她又解釋道:
“你沒有這種感覺嗎?只靠我們自己可拴不住他。認識他以後,我總會感覺他像是哪一天會忽然高高的飄走然後再也不回來夏洛蒂,你有這種感覺嗎?”
於是面色蒼白的姑娘很誠實回答了老師的問題:
“漢密爾頓先生和我們認識的所有人都不同,他總是看向天空,也許哪一天天空也會迴應他。”
芙洛拉點頭同意了這種看法:
“所以如果不多加幾根繩子,牢牢的拴住那個總是凝視月亮的靈魂,他總有一天會飛到更高處去的。”
紅髮少女若有所思,隨後又和芙洛拉聊起了維斯塔林地事件結束後的事情。
大概在這天晚上七點二十分左右,原本還和魔女說說笑笑的“紅月魔女”忽的皺起了眉頭,然後扶着沙發扶手看向了旅館窗外。
同一時間,正在船上和露維婭、貝拉討論占卜結果的歐蘭諾德小姐,也從船艙底部的艙室直接看向了上方,視線彷彿能夠穿過數層船板直接看到外面的星空。
今夜負責在船上值夜的是梅根和奧黛麗,甲板上吹着風和卡珊德拉婆婆笑着談論着收容【贖罪者的哀歌】的姐妹兩人,比歸屬“月亮”的女士們晚了一些才擡頭看向頭頂的星空。
嘭~的一聲輕響,西爾維婭便直接空間跳躍到了甲板上,幾乎同一時間,伊萊瑟小姐的身影也從扭動的空氣中走出。
甲板上的衆人一起擡頭,原本屬於三月的位置上月亮已經不見,那裡出現了一道巨大的漆黑裂縫。而在裂縫後面,血紅的色彩由星星點點逐漸變得光彩異常。
那抹血紅的光芒逐漸照亮了尤倫湖,進而照亮了整片維斯塔林地。當越來越多若有所覺的本地環術士們擡頭望向星空時,自那道黑色裂縫中浮現出的鮮紅血月,已經染紅了整片星空。
普通人的視野裡也許只是星空微微變紅,但在環術士們眼中,頭頂的夜空正隨着裂縫的擴大逐漸變作了黯淡的烏紅色,閃爍的星辰則全部變作了亮紅色。
當亮紅色的星辰於烏紅色的星海中閃爍光芒,這詭異可怕的一幕哪怕只是看上一眼,都會讓人產生髮自內心的恐懼。而當裂縫後方的鮮紅血月連同星空一起爲大地也染上了那抹猩紅,在這片紅色的世界中,某些基礎規則似乎正在悄然轉變。
腳步聲自光輝使者號的船艙入口處傳來,船艙中的大魔女們快步走出。露維婭和貝拉、歐蘭諾德小姐一同出現,離開了船艙便看到甲板上的人們彷彿也變作了“血人”。
而紫色的眼睛看到那輪血紅色的月亮後,微微的頭疼感中,某些奇怪的記憶忽的涌上了心頭。大地變作了一團真正的血肉,沐浴血月的人們在嚎叫聲中轉變爲了畸形的肉塊,一切實體都在滲出鮮血並相互融合,最終.
【夏德提起過這件事情。】
耳邊的“另一個我”忽的出聲打斷了露維婭對那段奇怪記憶的思索,她於是也想起了夏德說過的話:
“月亮的災厄——瘋狂之月!血月將猩紅色贈予世界,於是所有的一切都在畸變中化作瘋狂的血肉!夏德在本地黑市中聽聞過,百年前溪木鎮一帶出現過類似的事情(2545章),占星術士歐幾里得也曾在1750年的筆記本中預言過1760年維斯塔林地地區會出現‘瘋狂之月’!”
露維婭的聲音清晰的傳遞進了這片猩紅世界中的所有人的耳朵裡,而夜空中越來越大的黑色裂縫中的那枚越發清晰的血月,此時分明像是一隻眼睛在注視着整片世界。
(小米婭奔跑中.)
“晚上好,面具人先生。”
踏步邁進了時間中轉站,夏德語氣有些輕快的對櫃檯後站着的男人說道。他認爲經歷了上次的那場精彩牌局,兩人勉強應該不算是陌生人了,但佩戴面具的班納特卻依然語氣冷淡:
“通常來往這裡的人們不會稱我爲‘面具人’,這稱呼太可笑了。”
“那麼我應該如何稱呼你?站長?”
“店主就可以。”
他提着那盞老舊的煤油燈從櫃檯後繞了出來,夏德這次沒有坐下:
“我已經準備好了,現在就出發。先說好,這次短暫的時間之旅我已經支付了時之沙作爲報酬,所以你不能再拿出契約讓我簽了。”
面具人對此沒意見:
“那麼就請登上樓梯,安東尼·溫斯萊特去往的1819年的門扉已經爲你打開。你最多隻能在那裡停留24小時,這期間回到你出現的地方,便能夠重新迴歸到時間中轉站。”
但夏德搖頭:
“我改主意了,我不去1819年的冬季,我要去1821年的夏季。”
他說出了上次在雨中與海蓮娜·卡特女士分別時的日期:
“這些天我調查了一下,不管是安東尼·溫斯萊特還是他想要拯救的童年玩伴,都沒有在如今的時代出現,那麼就說明1819年冬季的‘救援計劃’肯定沒有成功。
我不知道當時出了什麼事情,也不知道十多年前安東尼·溫斯萊特在本地發現的疑似童年玩伴的線索又是什麼,但我肯定不會再去那裡了。不如選擇一年半之後的日期,我去那時碰碰運氣。”
面具人遲疑了一下,便再次點頭:
“也可以。但我疑心你說要去找安東尼·溫斯萊特從一開始就是藉口,你不會本就打算去1821年吧?”
“我的目的和你是否開門有關嗎?”
“沒有關係,你既然已經支付了合適的報酬,那麼你理應獲得時間中轉站的服務。依然是24小時的有效時間,如果你沒能在24小時內歸來,我不會告訴你會發生什麼。
另外,儘量不要在過去的時間留下太多痕跡,那裡畢竟不屬於你。”
“我明白。”
於是面具人提着油燈領着夏德來到了樓梯口,夏德向上看了一眼,便邁步走上了臺階。
手風琴旅館從一樓到二樓的樓梯他走過很多次,但這一次從樓梯轉角轉過後再擡頭看,看到的不是二樓的風景,而是無盡的黑暗。
他於是在這片黑暗中繼續邁步向前,來自身後的光芒漸漸熄滅,直至樓梯四周變爲完全的不可知狀態。他數着臺階數量已經超過了原本的8階後,面前的階梯依然在向前延伸。
而當他在心中計數到80的時候,更高處出現了亮光;繼續計數到99的時候,面前的光芒吞沒了他。
嘩啦啦的雨聲幾乎是在瞬間出現,也就在這個瞬間夏德便感覺雨水完全淋溼了自己。
光芒散去,陰雨天的盛夏維斯塔市的小巷風景便出現在了面前,而身後的小巷牆壁上,漆黑的方形門扉逐漸隱匿了起來。
“剛纔的感覺實在是太穩定了,幾乎沒有穿越時間的滯澀感。除了沒有白霧之外,這和使用時間鑰匙進行的穿越幾乎沒有區別。”
外鄉人對“時間中轉站”功能的來源於是有了新的想法,當然,他也沒忘記從口袋裡取出雨傘嘭~的撐開,向前走了幾步來到巷口。
仔細分辨了一下街景,因爲下雨的原因街上根本沒人,他辨認出這裡大概是1854年時維斯塔市東北舊城區的“格瑞兄弟街”,他坐馬車從城外進城時路過過這裡。
“怎麼把我放到這裡了?”
這裡距離任何與“安東尼·溫斯萊特”的線索有關的地方都不近,不過好在夏德來這裡也不僅僅是來尋找芙洛拉的叔叔的。
眼睛眺望向城外的方向,嘴角便不自覺勾起露出了笑意。
“夏德,如果我沒有算錯時間,你纔剛走半小時對吧?”
雨中的林地中只有嘩啦啦的聲響,而在這聲響中,將手按在了樹洞所在的粗壯大樹上的夏德轉過身,便看到了那位在雨天依然戴着遮陽帽的黑頭髮的女術士向他走來。
她沒有撐傘,所有的雨滴都自動避開了她。黑色的女士短靴踩在泥地中也沒有留下任何的腳印,她依然是那樣的優雅溫柔。
“是的,很抱歉我又來了。”
雖然這樣說,但夏德臉上沒有任何抱歉的意思,海蓮娜·卡特女士的臉上當然也沒有責怪的表情,她笑着問道:
“這次依然只是來和我聊天,又或者是想讓我幫忙做些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