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昨日到今日，靈南霜幾乎沒閤眼過。她不住地在心中嘲笑自己，比靈依柔大了幾歲，對待感情，竟然還不如一個未出閣的小姑娘。
其實這幾個月，她和靈寒蕭之間，也是發生了很多事情的。
元錦玉不知道給他支過什麼招，讓靈寒蕭步步緊逼。
結果靈依柔出現，將一切都打回了原型，她終於明白，原來一切就像是鏡花水月，她摸不到，也抓不着。
此刻面對靈依柔，看她紅着雙眼，靈南霜很想問問她，你又爲何而委屈？
我又爲何而不甘心？
明明都要放棄了，怎麼收拾好東西，卻沒辦法和靈念天開口？
靈依柔氣呼呼地看向靈南霜，率先開口：“是不是你同寒蕭長老說什麼了？”
靈南霜不解，她還沒來得及說呢。
靈依柔咄咄逼人：“不然的話，他爲什麼不讓我進入石殿？你不是答應過我要放棄的麼？怎麼可以說話不算話？”
元錦玉哄睡了大娃，帶着銀杏出來，見到的便是兩人劍拔弩張的樣子。
銀杏扶着元錦玉，對這種場景有些厭煩，夫人懷着孕呢，總聽這些糟心事，對胎兒不好吧？
要勸元錦玉回去，誰知道她竟然看的津津有味的。
……難道是石殿中的日子太無聊，夫人都沒處消遣了？
靈南霜不說話，靈寒蕭徑直走了過來，擋在了她面前，看向靈依柔。
小姑娘對靈寒蕭還是有些畏懼的，抿脣，神色悽悽地看着他。
靈寒蕭很快從她的臉上收回了目光，轉頭看着靈南霜：“這麼晚了，怎麼還不去睡？”
靈南霜木然地回答：“殿外有人在，我來看看是怎麼回事。”
“明日再處理吧。”靈寒蕭要伸手觸碰靈南霜，卻被她靈巧地躲開了。
靈依柔生怕靈南霜會後悔，趁熱打鐵：“寒蕭長老，南霜姐姐有話要同你說。”
靈寒蕭更煩躁。他還能不知道靈南霜要說什麼？沒看他千方百計地不讓她開口？這靈依柔，真是能添亂！
剛想開口讓靈依柔離開，這姑娘小嘴不停，側頭追問靈南霜：“我說的沒錯吧？”
靈南霜無力地迴應：“……沒錯。”
靈寒蕭愣住，一向強悍的男人，臉色竟然有些脆弱，他想要祈求靈南霜，別說出那些傷人的話。
只要她不離開，自己做什麼都願意。她是厭惡靈依柔麼？那自己以後不見她了，好不好？
或者說，殺了靈依柔，才能讓她更放心？
元錦玉原本笑眯眯的，驟然感覺到靈寒蕭身上迸現的殺意，馬上咳嗽了一聲，讓他冷靜下來，不要忘記自己的叮囑。
幾年來，這男人看着是變得溫和了，但那種已經印刻在骨子中的陰狠，哪能隨便就被抹去了。
靈寒蕭被元錦玉一提點，忽然想到了他們之前商量的話，於是他忍耐了下來。
明明心中怕的要死，他還是強裝鎮定地說：“南霜，你要和我說什麼？”
靈南霜低着頭，不敢看靈寒蕭，覺得心上傳來陣陣的痛感。
靈寒蕭這次不容她拒絕地攬住了她的肩膀，讓她擡起頭來：“看着我的眼睛，告訴我。”
靈南霜避無可避，眸光直直地映照到靈寒蕭的眼中，彷彿全世界，只剩下他一個。
他高大的身軀，擋在她的面前，讓她有種不可逾越的高山之感。
但是她知道，就在他身後不遠處，靈依柔一定在無比期待地看着他們。
只要自己說出要離開的話，靈依柔就能順利地入住進石殿了吧？她這樣活潑靈動的女子，是不是和早年的靈希音一樣，很快能獲得靈寒蕭的喜愛？
一想到他也會對別的女人溫柔呵護，爲她做任何事情，讓自己的女兒，叫她孃親，靈南霜的眼中蓄了淚水。
靈寒蕭得用盡全身力氣剋制，纔不會將靈南霜抱在懷中。
他的手也不敢用力，怕靈南霜看出端倪來。
元錦玉就在不遠處站着，這一次，她也給不了自己信心了。
靈寒蕭開始後悔，就按照以前的死纏爛打，靈南霜早晚會心軟的，他爲什麼非要選擇下下策呢。
如果被靈南霜徹底拋棄了……他真的不知道以後怎麼帶着女兒生活。
靈依柔眼睛都不敢眨，耳朵支愣着，就怕聽漏了字，她在心中不斷地呼喚：你快點說你要離開他啊。你又不愛他，離開了也不會心痛的！
靈寒蕭心中彆扭得要死，語氣還循循善誘：“把你心中想的，全部告訴我。”
靈南霜進入天人交戰中，各種紛繁的感情，連帶着這些年對靈寒蕭的種種回憶，涌入了她的心間。
她慘白着臉，緩緩張口：“靈依柔，確實是個很好的姑娘。”她真心實意地誇獎着，“她比我更勇敢，更堅強。因爲愛慕你，所以努力學習本領，只爲有朝一日，能和你比肩。對待前路，她永遠是那麼堅定，每次看到她，我都自愧不如。我總覺得，你平常死氣沉沉的，就該配這樣一個活潑的姑娘纔好。”
靈寒蕭的心慢慢涼了下來。他發誓，要是靈南霜今日真的離開了，他肯定要去找元錦玉算賬的！看看她出的這都是什麼主意！
現在他祈求她不要說了，還來不來得及？
元錦玉看着他，微微搖頭，讓他別輕舉妄動。
靈南霜恍惚中，沒看到靈寒蕭和元錦玉的交流，只是繼續道：“其實我這段日子，想了許久，你曾經對我做的那些事情，我已經不介懷了。你看，你保住了我的命，還給了我一個女兒，天大的恨意，在這幾年，也慢慢消散了。”
果然放過別人，也是放過自己。靈南霜嘴角帶了笑容，因爲她想到了天天的可愛，寒蕭的呵護。
其實她也沒什麼可遺憾的了，不是麼？
“我也是渾渾噩噩的，有一日算一日的生活着，除了爲天天尋找脫身的辦法，我的人生，沒有絲毫的意義。”靈南霜說着說着，就帶了哭腔，“這樣的我，怎麼還不離開呢？“
靈寒蕭徹底崩潰了，他抓着靈南霜的肩膀，語氣悽惶：“南霜……”
他必須現在就阻止靈南霜的話，不管用什麼辦法！
“寒蕭……”第一次，她這樣叫他的名字，靈寒蕭卻總害怕是最後一次。
就在他即將崩潰地喊出，靈南霜，哪怕我死，也不會讓你離開我的時候，靈南霜猛地捂住了她的臉，終於痛哭出聲：“可道理我都明白，爲什麼我就是不想離開你！爲什麼我看到靈依柔對你有意，心會這樣痛！爲什麼我會希望全世界的女人，都能離你遠一點！”
靈南霜放下手，眼睛已經是猩紅一片，她一把抓着靈寒蕭的衣襟，然後用拳頭重重地砸在他的胸口上，崩潰出聲：“你說，是不是因爲你的力量比我強，就壓制了我？再不然你就對我用了****！我很擅長用蠱的，你別想用這樣的手段，矇騙我一輩子！”
撕心裂肺的聲音，在大殿中迴盪，連守在靈念天房間外的巨蟒，都不由得直起了腦袋來，側耳聽着。
巨蟒通靈性，可是它卻不懂人類的感情。它只是膽戰心驚地想，主人們不會要打起來吧？到時候他幫誰呢？算了，還是帶着天天小主子跑路吧。
靈寒蕭僵硬在原地，連表情都快石化了，他該怎麼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震撼？狂喜？
靈南霜嘶喊後，嗓子變得沙啞起來，聲音也驟然變低，只是捶靈寒蕭胸口的動作沒停息：“你說啊，你怎麼不回答我的話……”
靈寒蕭半天才回神來，因爲全身都被興奮填滿，他那雙總是陰沉的眸子，登時迸發出了光芒來，他抓住靈南霜的手，因爲激動，全身都在顫抖，包括他的雙手。
他想讓自己平靜下來，可是心臟狂跳之下，根本就辦不到！
喉結滾動，他的語氣也灼燒得可怕：“南霜，我沒有對你使用過能力，更不曾用過蠱蟲。”
靈南霜淚眼朦朧地看着他，不敢相信地說：“怎麼可能……”
“你我生活在一起這麼多年，我如果想對你下手，何必要等到現在？南霜，你最後回答我一句，你到底想不想離開我？”
“我……”靈南霜猶豫着，不敢正面回答。“我覺得靈依柔更適合你……”
“看着我！”他搖晃她的肩膀，明明急切到極點，語氣卻還循循善誘，“回答我。”
靈南霜眼前閃過無數畫面，殘酷的，溫柔的，冷酷的，柔軟的靈寒蕭。
啊……原來每一個他，都被印刻在心中了啊。
靈依柔也快瘋了，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子？靈南霜不是不喜歡他的麼？現在看來，像是情根深種一樣！
這可不行！靈依柔大喊：“你要聽從你內心的想法再回答！不要自欺欺人！”
回憶而過，靈南霜現在比以前任何時候都要淡然和清晰。終於，她在靈依柔大喊後，衝着靈寒蕭，緩緩地綻放出了一絲笑容，明媚耀眼，讓冰冷的石殿，到了春風暖意。
“靈寒蕭，我不想離開你。”靈南霜捂着她的心口，淚光閃動，那是大徹大悟。“這裡已經滿滿都是你了，我還能去什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