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出院門的時候,元錦玉就知道慕澤已經來了。
當然,她沒親眼看到,而是聽喜娘那些吉祥話形容出來的。
不過她怎麼也想象不出喜娘口中諸如“滿臉喜氣”“笑容俊逸”的樣子來。
事實上,喜娘說的那些都是套話,誰成婚,她都是這般說。其實她也犯愁,睜着眼睛說出這樣的瞎話,她壓力也是很大的。
不過今日的慕澤比之前真的要溫和了太多。雖然他不像是其他新郎那般,但眼中始終是含笑的。
就是眼神一直膠着在元錦玉的身上,笑容也只是爲了她一個人。
昨日吉服送來的時候,他就發現了上面有些花式和其他的不一樣。雖然元錦玉已經刻意改變了她平素的風格,但慕澤也算是穿過不少她親手做的衣裳,加上他眼力一向不錯,所以他幾乎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也是因此,他昨晚纔會那般想念元錦玉,甚至不惜從牆上翻過來,只爲看她一眼。
元錦玉這會兒坐在花轎中,只能聽到喇叭嗩吶吹出的喜樂,還有那不絕於耳的鞭炮聲。
慕澤此刻已經翻身上馬,他很少穿紅色的吉服,此刻就算是穿上了這麼喜慶的衣裳,也難掩他周身的冷意。
但是但凡那日目睹了這場成婚大典的人,都對慕澤在馬上的風姿別樣深刻。傳聞從那之後,京城還掀起了一陣男子穿紅衣的風潮。
元錦玉坐在花轎中,並不知道那些人是用怎樣驚豔的眼光看向慕澤。
她只是感覺到花轎被擡起,成婚的路線已經定下,要在這城中繞上一圈,然後再去寧王府。
或許在旁人看來,是因爲她以女侯的身份出嫁,所以寧王格外鄭重,但她知道,並不是這樣的。
慕澤之所以會選擇這樣的路線,是爲了他曾經的承諾。
“本王許你十里紅妝,風光大嫁。”
元錦玉的小金庫也早就被收拾好了,還是崔氏幫着整理的。原本她就有些覬覦元錦玉的財產,但現在借她十個膽子她也不敢獨吞。
所以元錦玉的小金庫,慕澤補上的聘禮,以及唐府和相府的嫁妝,滿滿當當裝了幾百匣子,擡匣子的人,都從街這頭,延伸到那頭,甚至還沒有結束。
元錦玉手中捏着一個蘋果,感覺自己的蓋頭在隨着花轎的走動而輕微搖動。
慕澤坐在馬上,在腰間還是佩上了一柄軟劍。
不光是他,皇上也在前些日子頒佈了聖旨,如今鐵甲軍全部出動,將花轎會經過的長街封了個水泄不通。
慕澤打馬走過,也會注意那些觀禮的人羣。
其實他是不擔心段嵐笙會來搶親的,畢竟段嵐笙被自己重傷了,他只擔心段嵐笙會有幫手。
好在上天還是眷顧他們的,直到這場遊街結束,也沒有碰到那些不長眼的敢過來搗亂。
那些鐵甲軍可不是吃素的,見到可疑的,直接就抓起來扔到天牢中去了。
此刻已經到了寧王府,元錦玉感覺到花轎輕輕向下傾斜,她順着那個角度,便下了花轎。
隨即手中被遞過了紅色的綢子,她能感覺到慕澤就在很近的地方,牽着綢子的另外一端。
原本從這裡到寧王府的路,元錦玉也不該自己走,但她沒想到的是,背自己的人,竟然是慕澤。
按說她就算是身份再高貴,也不該由慕澤來背自己,所以當慕澤彎下腰的時候,她略微愣住了。
慕澤倒是轉頭對着她笑笑:“新娘子自己走這段路不吉利,本王揹你進去。”
元錦玉還蒙着蓋頭,也看不見旁人的反應,但是顯然也沒人會阻止這件事。
於是她扭捏了一下,還是趴到了慕澤的背上。
被他背到了寧王府門口,又跨過了火盆,元錦玉終於牽着紅綢子的一端,朝着禮堂而去。
皇上同淑儀娘娘此刻已經等到了禮堂中。相爺和崔氏雖然也在,但他們比皇上的身份自然差得太遠,慕澤同元錦玉今日是不拜他們的。
現如今全京城都在傳這場親事,每個人口中說的都是元錦玉。
這個莫名被皇上封了侯的相府庶女,這個將要嫁給寧王殿下的平南侯。這個不管是及笄還是成婚,皇上同淑儀娘娘都到場了的女子。
在京城中,你或許可以不知道那些書畫大家,或許可以不知道什麼名勝古蹟,但是卻是必須要知道元錦玉的。
此刻的元錦玉就同慕澤站在堂中,兩個人都穿着大紅吉服,在成婚之前,元錦玉拜了祠堂,慕澤則是祭了祖。
觀禮的人數也很多,將禮堂外圍了個水泄不通。
鼓樂依舊在奏響,元錦玉覺得耳邊雖然嘈雜,但是心卻很平靜。
成婚的步驟實在太繁瑣,總算是熬到了禮官致辭。
這一次的致辭,可比元錦玉及笄的時候要長得多,但兩人始終就這麼站在堂中,沒有半點不耐煩。
終於,吉時已到,禮官終於致辭完畢,對兩位新人道:“一拜天地!”
元錦玉同慕澤轉身,對着天地緩緩叩拜。
“二拜高堂!”
兩人再一次轉回來,這一次則是對着皇上同淑儀娘娘叩拜。
淑儀娘娘進宮這麼多年,都沒這麼頻繁的出宮過,可是她清楚的意識到,自己能出宮,都是因爲皇上看在元錦玉的面子上才同意的。
不過在這麼多人面前,她也不能罔顧皇家的面子,所以臉上始終帶着慈祥喜慶的笑容。
“夫妻對拜!”禮官再一次高聲喚到。
慕澤同元錦玉轉過身面對着對方,一時之間,都有些心緒萬千。
元錦玉的手死死地攥着手中的綢子,頭一點點地低下來,同慕澤對拜的時候,還露出了一點側臉,可就是這麼一點,也讓看到的人驚呼出聲,說這是人間真絕色。
慕澤也想着同元錦玉相知以來的點點滴滴,心中被寵溺和溫柔所填滿。
終於,兩人交拜完畢,傳來“禮成”的聲音。
自己終於將元錦玉娶到手了,十里紅妝,風光大嫁,沒有違背自己的諾言。
元錦玉卻是想着,上一世的悔恨,讓自己這一世學會了珍惜。她從最初的刻意接近,到後來的深許終身,這一刻,她終於是名聲言順的寧王妃。
而在不遠處的閣樓上,也有坐在房間觀禮的人。
元繡玉此時雖然還沒出月子,但是身子已經大好,將孩子放在了家中,讓奶孃照管,隨着楚王來到了寧王府;
慕闕也帶着端王妃過來了。此刻端王妃臉上怨憤的情緒倒是半點見不到,看向元錦玉也滿是祝福的意思。但到底心中如何想的,只有她自己能知道了;
慕翎是帶着慕連逸來的,慕連逸雖然聰慧,畢竟年紀還小,看到新娘子就高興得不得了,趴在窗框邊,將很多小廝嚇的渾身都是汗。而再看他父王,正一杯杯的喝着酒,根本就沒看外面的成婚大典。
其他的幾位王爺,自然也是來了的,但是比如慕昭同慕林,卻是坐在一個房間中。
慕林看向遠處那個紅彤彤的身影,眼中像是有波濤閃過,但是轉瞬就被他掩藏了起來。
錦玉表姐從來就是同九皇兄一對,這個道理,他早就明白了。
慕昭還是那般惡劣,他對元錦玉的態度從來都不好,今日會來觀禮,可是爲了給父皇面子。所以他對婚禮半點都不關心。
這會兒看着慕林有些壓抑的樣子,他不由得笑道:“怎麼,捨不得你那個絕色的表姐?可惜了,你比你那表姐小呢。”
慕林這兩年也算是成長了不少,加上元妃的有意教育,他原本平和傲嬌的氣質,也只有在熟人面前纔會顯現。
現在的他,雖然年紀小,但身上的貴氣卻不減緩半分:“皇兄請慎言。”
慕昭輕扯嘴角笑了笑,慕林那點心思都在臉上寫着呢,還告訴自己慎言。
不過這是九皇兄的婚宴,他可不想在這上面鬧出什麼不好的事情來。反正這些個王爺,早晚都是要收拾的。
尤其是那個元錦玉,害得自己晚了一年封王,自己能饒了她?
不光是幾個王爺,元錦玉的幾個姐姐也都過來了。此刻她們都已經嫁了人,但真正過得好不好,也是隻有她們自己才知道。
就像是元繡玉,她是生了小世子,楚王對她好像也不錯,但是楚王的心,根本就不在她那裡。
元繡玉早年也是對楚王有感情的,現如今,那感情早就消逝殆盡了。
倒是元暖玉,原本嫁給她那夫君,就不怎麼討夫君喜歡,現如今聽說還是專房獨寵了,而且她近來說是又懷上了,這次過來觀禮,本來家中都是不願的,好不容易磨得夫君同意了,纔過來了。
結果那小氣的男人,從到這裡後,就一直冷着臉,看得元暖玉死死的。
元暖玉現在有着身子,脾氣比以前大了不少,還橫着眼睛看他:“今日是錦玉大喜的日子,你能不能不要冷着一張臉?”
他夫君不由得想起之前帶她回相府,她還是那個只會哭哭啼啼的小媳婦,這會兒倒是和自己硬氣起來了。
“我就是喜歡冷着臉,你自己什麼身子你不知道麼?這麼多的人,萬一磕了碰了怎麼辦?”男人責備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