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現在正高興着呢,自然元錦玉說什麼是什麼,也轉過頭,欣喜的看着皇上那側的高臺。
百官已經站了起來,十個領隊的皇子、世家公子,均跪在皇上的身前,脊背挺直,頭微微低着。
慕澤的神色還像是以往那般清淡如水,不過此刻他的心跳卻稍有加速,根本不似表面上看起來那般淡定。
一閉上眼睛,想得都是元錦玉剛剛跳舞的姿態。看着那史官的口型,他都沒反應過來皇帝到底是嘉獎了他什麼。
其他皇子、公子,也有嘉獎,待到史官宣讀完畢後,剛想叩首謝恩,卻聽到史官繼續讀着:“相府縣主元錦玉,賞……”
慕澤是不知道他都得了什麼,但是在史官念出元錦玉的名字時,他的注意力便被吸引了過去。元錦玉得的也只是金銀玉器一類,比他們這些世家公子的要少了很多,可是那畢竟是御賜的東西,以後誰也不會敢拿她跳舞這件事亂嚼舌根。
纔剛剛封了縣主沒多久,這又當着文武百官,世家公子,妃嬪命婦的面嘉獎了元錦玉,此刻哪怕是元錦玉穿着最素淨最不起眼的衣裳,也是能感覺到許多道目光直直的紮了過來。
崔氏坐在她身邊倒是洋洋得意,元錦玉只是在心中想着剛剛慕澤的樣子。一身賽龍舟時穿得衣裳,也能被他渲染出高貴的意味來。他的樣貌在幾個兄弟中算是最出衆的,哪怕是別人都說他不近人情,元錦玉還是覺得慕澤給過自己很多的溫暖。
崔氏看着元錦玉遲遲不開口,便幫着她說着謙虛話兒,等到元錦玉反應過來的時候,崔氏話頭都要挑到沈貴妃那裡去了。
元錦玉緊忙拉住了崔氏,不讓她衝動。就算是自己這次讓沈貴妃和皇后名聲掃地,也不能再刺激她們了。
一個相府夫人,一個小縣主,還敢和大周的皇后娘娘、沈貴妃叫板?他們這是嫌活得太長了吧。
於是在元錦玉的示意下,崔氏纔不敢再說什麼。
不過她已經能預想到,待到晚宴的時候,會有多少命婦過來恭維她,又會有多少人提起他們家的少爺。
禁軍和百官們,從一個方向離開,繞過皇城重入午門,女眷們則是按照原路返回。龍舟賽結束後,就已經是不早的天色,女眷們進了宮,便直接來到了總是舉辦宮宴的元和殿。
元和殿元錦玉不是第一次來,隨着領路的宮女,很快的到了女眷的所在。此刻命婦貴女,同妃嬪們都是要分開來坐的,元錦玉之前在運河高臺,就已經飽受沈貴妃怨毒目光的摧殘,現在總算是有喘口氣的機會了。
崔氏已經同其他命婦攀談了起來,異常寬闊的大殿中,有舞姬在表演歌舞。
元錦玉百無聊賴的看着下方,大理石地面上鋪滿了主調赤色的地毯,宮殿的四周雕樑畫柱,輕紗帷幔緩緩飄蕩。
在大殿的角落,都有璀璨的夜明珠做點綴,所以哪怕大殿有燈光照耀,還是顯得瑩白非常。
絲竹之聲****,氤氳在大殿之上,那些舞姬水袖輕舞,穿着清涼,露出很多潔白的肌膚。不過她們的舞步就算是再美妙,在衆人的心中,也沒有元錦玉今日在高臺輕紗掩映下的一舞要唯美。
宮宴一如既往的枯燥,無聊,元錦玉陪着那些討好她的貴女們閒聊了一會兒,便端起了一盤糉子,從後門溜了出去。
雖說是一盤,但其實也就兩個而已。元錦玉準備尋個幽靜的地方,免得人打擾到她,走着走着,卻已經裡元和殿很遠了。
這會而入夜,周圍寂靜,隨着夏季的到來,草叢中總是有蟲兒在鳴叫,在月朗星稀的夜晚,更是仿若能穿透身體,直達心靈一般。
元錦玉的眼神不錯,此刻竟然被她找到了一個鞦韆。
那鞦韆看起來很舊沒人用了,上面雖然沒什麼灰塵,卻顯得有些陳舊。銀杏剛剛隨着她一起出門,這會兒拿出了錦帕,很是有眼力見兒的幫着元錦玉將鞦韆給擦乾淨,隨即再低着頭,邀請元錦玉坐上去。
能帶着一個丫鬟進宮着實不錯,元錦玉再一次在心中感嘆。
她坐上去的時候,還調整了一個比較舒服的姿勢,隨即端着托盤問着銀杏:“你說,我今晚還能不能同九哥單獨相處一下了。”
這裡雖然幽靜,不過鞦韆不遠處便掛着燈籠,所以照映的這邊燈火通明。
“能……”銀杏的聲音似乎含糊不清,又像是帶了一絲欣喜似的。
元錦玉正想要回頭看看是什麼情況,一低頭,便見到地上多了一個影子。
那明顯是個男人,影子被燈籠的光芒拉得老長。元錦玉的心驟然就提到了嗓子眼,剛想問是誰,便已經聽到了那個男人開口道:“錦玉,你在這裡。”
聲音清淡,平靜無波,不是慕澤是誰。
元錦玉馬上就高興的站起來,回過了身,一雙眼眸中滿是欣喜,晶亮晶亮的,今日穿着的衣裳顏色雖然素淨些,但總歸是宮裝,而且那輕紗布料,襯托的她的腰身纖細,不足盈盈一握。
她回過身的時候,衣襬還會隨着轉身而飄蕩,剛好在空中劃出了兩個半圓的弧度。
“九哥,你怎麼過來了,好巧!”她聲音有些激動,真是沒想到自己剛剛唸叨過慕澤,就能見到。
銀杏已經識趣的站到了遠處,幫着小姐望風了。小姐這算是偷跑出來的,若是被人知道半夜同一個王爺單獨相處,想來名聲會不好。
慕澤也想到了這一點,所以在他過來的時候,就已經將這附近的侍衛都支走了。而且他的暗衛都躲在暗處,只要有人過來,就會幫自己通風。
慕澤見着元錦玉問話,異常自然的回答着:“本王是見着你出來,纔跟過來的。”
元錦玉的臉微微一紅,着實沒想到慕澤竟然是因爲這裡理由纔來,她本來還覺着,是他們心有靈犀呢。
不知道是失落還是喜悅,元錦玉重新坐在了鞦韆上,剛好這個鞦韆很大,坐兩個人也沒有問題,她便拍了拍身邊的位置,示意慕澤坐上來。
慕澤猶豫了一下,想着這周圍也只有這麼一個地方能坐,便也不再踟躕,坐了上去。
原本元錦玉想得很好,鞦韆這麼長,他們兩個人坐,也不會顯得太親暱,而她忘記的一點是,慕澤要比她重得多。
所以慕澤這麼一坐下來,鞦韆就想着他那邊傾斜了過去,自己這邊被提高了,身子不由自主的就朝着慕澤那邊滑。
她手中有盤子,爲了保住那兩個小糉子,她一個不注意,已經從自己那邊,滑到了慕澤身邊。
感覺到兩個人身子相貼的時候,別說是元錦玉了,慕澤都僵硬了一下。
元錦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耳根都紅了,就要一點點的往回挪,誰知道她這個姿勢很不好用力,挪了幾次都沒有挪回去,反而是每次離開一點,就又滑了回去,最終她的臉都紅的像是熟透的蘋果一般。
還好這邊的燈光不算是太亮,不然慕澤肯定會發現她的不對勁兒的。
慕澤見着元錦玉折騰來折騰去,又回到了他身邊,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
元錦玉若是剛剛是羞,這會兒慕澤一笑,她就成惱羞成怒了。尤其是手中還端着個糉子盤兒,那樣子要多嬌俏有多嬌俏:“九哥!”
她嗔了一句。
慕澤作勢要起身,不想逗她,淡淡道:“本王還是站着吧。”
元錦玉卻瞬間騰出一隻手抓住了慕澤的袖子:“九哥。”她這一聲,已經帶了挽留。
本來就是自己中意的男子,坐得近些怎麼了?她巴不得慕澤能早些開竅呢。
慕澤側頭看她,狹長的鳳眼中還帶着殘餘的笑意,看向元錦玉的時候,始終是寵溺非常。
元錦玉清咳一聲,掩飾了一下自己的尷尬:“九哥就坐在這裡吧,不然怪累的。若是九哥不介意錦玉貼着你的話。”
慕澤一看到她這麼說,不由得輕笑了一下,沒有再起身:“本王怎麼會介意。”
若是其他男子說出來,元錦玉肯定會覺得放蕩,可是慕澤一說出來,卻帶着溫柔繾綣似的,讓元錦玉那水汪汪的大眼睛,是看着他也不是,不看也不是。最終只能小心翼翼的將自己拽着他衣角的手給收了回來,盯着那白底青花的瓷盤。
慕澤穿着的竟然還是自己爲他做的那身衣裳,元錦玉在剛剛就發現了,這會兒他也不開口,元錦玉的手指就在瓷盤邊緣上漫不經心的划着,一圈一圈,嘴上卻輕聲問道:“別的公子都穿得華麗非常,九哥你怎麼還穿着錦玉給你做的衣裳啊。”
元錦玉其實還想問一句,九哥,你是不是最近一直在穿這一身衣裳啊。不過這個問題,饒是她再有勇氣,都問不出來。
慕澤凝視着她,此刻在朦朧的燈光下,纔不過十四歲的小姑娘,氣息恬淡,傾城的小臉上卻帶着甜美的笑意,那緋紅的臉頰,和有些躲閃的眼神,讓慕澤看的胸中不禁熨帖。
“錦玉做的衣裳,本王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