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錦玉在路上就催促車伕快一些,慕澤見到元錦玉這樣緊張的樣子,之前他的火氣也就消失不見了,只好握着她的手安慰她:“別怕,還有本王在。”
她今天才和元翠玉見過面,送走她的時候還沒發生什麼情況,怎麼李府這麼急着催自己過去?
元翠玉不會那麼沒輕沒重,很可能是真的出了什麼事。
元錦玉聽到慕澤的話,輕輕點頭,手卻漸漸有些發抖,她使勁兒攥了攥,才重新看向慕澤:“九哥,我還記得當初咱們剛成婚,結果祖母就去世了……我就是這樣坐在馬車上,心情真的難以形容。今天我和翠玉見面,她還好好的……”
慕澤知道她是真的怕了,從宮中回來,她明顯是疲憊的,可是連口水都沒喝上,就被李府的人給請過來了。要是元翠玉真的出了事,恐怕李府不僅要承受元錦玉的怒火,更要承受自己的。
再親的姐妹出嫁了之後也是各自爲家,更何況元翠玉只是她堂姐呢。有什麼事,非要把自己的王妃折騰來不成?
馬車很快就到了李府,他們兩個身份高貴,走過去,下人跪了一片。
李豫已經在房門口等着他們兩個了,見到了之後也要行禮,元錦玉卻立刻擺手:“先不說這些,翠玉怎麼了?”
李豫嘆了口氣,爲難地看了元錦玉一眼:“王妃娘娘還是親自去看看吧,希望您能勸勸她。”
元錦玉狐疑地看了李豫一眼,之後慕澤留在外面,她一個人進了門。
屋中一片狼藉,下人噤若寒蟬,連收拾東西都不敢大聲,裡間,元翠玉一個人躺在牀上,小臉兒灰白一片。
她聽到門口有聲響,直直地轉過頭來,臉上兇狠的表情卻在看到元錦玉的時候,忽然變得有些錯愕。
“錦玉?你怎麼來了?是李豫叫你來的是不是?”元翠玉明顯是哭過了,眼圈紅紅的。
元錦玉的心有些慌了,慢慢地走了過去,再她牀邊坐下,柔聲問着:“先不說這些,你這是怎麼了?咱們分開的時候不還好好的麼?”
被元錦玉這麼一問,元翠玉的眼中忽然就充滿了淚水:“錦玉,怎麼辦啊,我可能保不住肚子中的孩子了。”
“什麼?你懷孕了?”元錦玉臉上的詫異絲毫做不得假:“但是這是好事啊,你怎麼會……”
“今天看到你的丫鬟給你試毒,我心血來潮,就找了京城中有名望的大夫來給我診脈,結果卻發現,不知道是誰,已經在我身上下了好幾個月的毒,再這麼吃下去,我肯定這輩子都不能懷孕了!而且……”元翠玉捂着她的小腹,眼淚噼裡啪啦地就掉了下來:“我都不知道,這個孩子是什麼時候來的……大夫說,因爲我身體沒調養好,他很可能是活不了了……現在胎心都很難感受到……但是錦玉,我真的想留下他……”
元錦玉盯着這樣虛弱的元翠玉,心情極爲複雜。元翠玉竟然這麼盼着孩子,是她沒想到的。而她感慨的是,當初她救了秦桑,卻沒想到,元翠玉也能被暗算。
“現在查出來是誰做的這件事了麼?還有大夫那邊,真的不能調理一下?”元錦玉心中無奈,怪不得李豫要找她過來,看元翠玉這架勢,恐怕李豫剛剛都被她給罵了吧。
“大夫說要是想徹底調養好身子,這個孩子就不能要……可是我想要他……錦玉,你能不能幫我想想辦法?”元翠玉意識中,她這個妹妹就是無所不能的,她一定能保住的孩子。
元錦玉凝視元翠玉,很是心疼。原來在李豫的家中,也會有人對元翠玉下這樣的毒手。
“你是一定要這個孩子麼?”元錦玉終於問着。
元翠玉點頭:“不止想要這個孩子,也想離開李府……我擔心留在這裡,還會有人要害我……”
元翠玉的話音纔剛落下,就聽到門口響起了李豫的聲音:“我不許!”
李豫的腳快步走的時候,能看出來跛得比較嚴重,但是現在他已經顧不得這麼多了,臉色鐵青地走到元翠玉的牀前,情緒有些失控,但最終看着元翠玉那含淚的眸子,他還是稍微鎮靜了下來,那雙柔情似水地眼睛盯着她,忍不住蹲下來,柔聲勸着:“翠玉,這件事,我一定給你一個交代。害了你和孩子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別離開。”
元錦玉邊流淚邊搖頭:“可是我害怕……現在真兇還沒查出來,我甚至都不知道我是怎麼中毒的……李豫,你還讓我怎麼放心地留在府中?你放我離開一段時間吧,我現在躺在這個牀上,都難以入睡……”
李豫的眼睛也變得猩紅一片。他現在痛恨自己,遠比痛恨那個對元翠玉下黑手的人要多得多。
要不是他一直表現得很想要一個孩子,元翠玉也不會這麼期待,甚至晚上還總是纏着他。而現在出了事,是他這個做夫君的疏忽大意。
明明都是他的錯,他真的不懂,爲什麼老天不懲罰他,而是他懲罰他的孩子。
元翠玉現在就像是驚弓之鳥,他不敢嚇她,只能紅着眼睛,聲音都沙啞了,每說一句話,都像是要把力氣抽乾一樣:“我……可以讓你離開一段時間,但是翠玉,答應我,這個孩子,咱們不要了好嗎?”
果然,一提到孩子的事,元翠玉就更加失控:“可是他還活着的!你怎麼能不讓我要他!”
李豫一個男人,看到元翠玉灰敗的樣子,心中酸澀的像是被人狠狠踹了幾腳。他一直都知道,元翠玉或許並不像是她表現出來那般天真。
可是他非但沒有覺得是元翠玉騙了自己,反而擔心,要是自己哪裡做得不好,她就會離開自己。
太害怕失去,他纔想要一個屬於他們的孩子。他想着,等有了孩子,或許之前發生了什麼事,元翠玉都會放心告訴他了。
但是他們的孩子來了,卻是在這種情況下。他是李家的兒子,哪怕是個坡腳,在京城的那些商鋪中,卻極爲有名望,沒有一個人會因爲而看不起他。
在家中,他始終護着元翠玉,所以父母爲了自己,也不曾爲難過她,哪怕她嫁過來這麼久,都沒有懷上孩子。
可是現在是如何?他自以爲自己已經爲元翠玉做得夠多,看着她因爲父母的拳拳期待而心疼,可是到了最後才發現,那些付出都是這麼可笑。
他可以在做生意的時候翻手爲雲覆手爲雨,可是在面對朝廷那些官員的時候,平衡得失,淡然守己。有了元翠玉後,他甚至都覺得,自己之所以會跛腳,肯定是因爲,爲了遇到元翠玉而積攢運氣。
但是現在,他卻保護不了自己的妻兒。他明明也很想要那個孩子,明明也心疼元翠玉,捨不得她,不想讓她離開,但是他痛到極致,卻還是要狠下心,說出這番話來。
李豫的背都佝僂着,嘴脣越加蒼白。他伸手,想要撫摸一樣元翠玉的臉,可是纔到了中央,在面對她那樣埋怨的眼神時,竟然怎麼都沒勇氣碰她了。
“翠玉……”一個大男人,聲音酸澀得元錦玉心中都難受了,她站在一邊,聽着李豫對元翠玉說:“那個孩子……真的不能留……以後咱們還會有屬於咱們的其他孩子……這次就當是爲了我,讓大夫過來好麼?”
元翠玉有些歇斯底里,將枕頭都砸到了李豫的臉上:“我就要這個!以後有再多也不是他,不是他了!”
說着,她忽然就哭了出來,那麼荒涼無辜。
元錦玉上前,輕輕地擁住了她,用帕子擦着她的眼淚。這都是造的什麼孽,明明不是自己和慕澤的苦,卻要他們一併承擔。
看着元翠玉和李豫鬧矛盾,元錦玉心中也是不好受的。當初還是她和崔氏一起相看的李豫,到了現在,她雖然也有些埋怨李豫不小心,但是畢竟暗箭難防,看他現在這樣小心翼翼的樣子,就知道他是真的心疼元翠玉,
那枕頭砸在臉上的時候,李豫的鼻樑都磕青了一塊,但是他卻連躲都沒躲。
牽過元翠玉的手,他將它放在了自己的臉上,執拗地說着:“你要是覺得還不解氣,怎麼打我都成,但是這一次,聽我的好麼?等這個孩子……去了之後,我就給你安置到李府外面的宅子中,讓你帶着自己的心腹過去,等你氣消了,我再接你回來,好不好?”
這已經是李豫能做出的最大讓步了,他多害怕,元翠玉是想要和他和離。
不過他早就下定決心了,哪怕元翠玉在自己身邊是痛苦的,他也不會放她離開。
自己都已經把一顆心交給了她,哪裡能做賠本的買賣?
他也不是個什麼好人,當初明明是個跛腳,卻還是肯爲了家中的生意,去相府讓相爺夫人相看,知道元翠玉是個癡傻兒的時候,他權衡的只是娶了元翠玉,李家能得到多少好處。
好在,他那麼早就清楚了自己的心意,並且始終都是那麼愛她,只希望能讓他最初的那點齷齪心思,藏得更深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