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是做什麼?你們瘋了嗎?”董顥難以置信自己一手培養出來的黑衣殺手,竟然倒戈相向,要射殺自己。
“他們沒瘋,他們不聽從你的命令,是因爲他們並非被你收買的那幫爪牙。”
滄浪比個手勢,上頭的黑衣人全部扯開罩住臉的黑布面罩,赫然都是宮裡的護衛。
“你們——”董顥這才發現,自己暗中埋伏的人馬,不知何時已被掉了包。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董顥不斷搖頭,無法相信自己的計劃早就被人看穿。
“要怪,就怪你不該與蘇採玲密切往來,露了馬腳。坦白說,要跟蹤你其實並不難——蒙!”
滄浪一聲呼喚,一名黑衣男子翻身而下,筆直立於他們面前。
“他是我的密探,這些日子,你所做的任何事,都在他的密切注意中。
“——任何事?”
“是的。”名喚蒙的密探冷冷回答:“很抱歉,就連你與玲妃在牀上的“情誼連繫”,我也全瞧見了。”
“你——”董顥震驚羞怒,沒想到自己竟然一直被人暗中監視,卻渾然不覺。
不過,他不會就此認輸!他仍有秘密武器——
“來人!把人帶上來。”
他大聲一吼,立刻有幾名黑衣人押着兩名弱女子走來。
“昀兒!”
當滄浪瞧見柳昀兒柔弱的身影時,忍不住擔憂地呼喊。
“滄浪!”
柳昀兒沒想到竟有黑衣人闖入挾持她與小菊,她又驚又怕,雖然強忍着恐懼要自己堅強別掉淚,但這下一瞧見讓自己安心的人,她立刻哭了起來。
“過來!”董顥從爪牙手中將柳昀兒揪過來。
“放開昀兒!”滄浪朝董顥怒喊。
“要我放開她可以,只要你把這支匕首刺入自己的肚子裡,我就放開她。”董顥把匕首扔給他,陰狠要求。
“不!”
先前小菊在花廳布好膳,進來請她用餐,她卻毫無食慾,小菊正勸她時,忽然衝進一票黑衣人,拿着鋒利的刀,架走她與小菊。
當時她只覺驚惶,不懂他們抓她做什麼,現在才知道,原來他們是要抓她來要脅滄浪。
“你不能那麼做!”柳昀兒驚呼,不斷猛力搖頭,把美麗的髮髻都搖散了。“浪,不要!我不能失去你!”
“我也不能。”滄浪對她苦澀一笑。“所以——”
他高舉匕首,作勢要往自己腹中刺入。
“不要——”柳昀兒心魂欲裂地高聲尖叫。
董顥則哈哈大笑,目不轉睛地瞧着、期待着,等着看他的眼中釘、肉中刺命喪黃泉。
這時,忽然一聲嬌喝傳來:“看我金刀女俠的厲害!”
董顥纔想回頭看看怎麼回事,就被一記粉腿踢中側腦,狼狽地滾倒在地。
“是——是誰?”
董顥發現自已被偷襲,氣惱得恨不得立即殺了那人,他搖搖晃晃地爬起來,正要擡頭瞧瞧是誰有這麼大的膽子時,又被一隻小腳丫狠狠踩住臉頰,毫不留情地壓至在地。
“你這禍國殃民的大奸臣!我金小菊潛伏在昀妃娘娘身旁多時,今日終於輪到我親手收拾你了!”嘿嘿,總算有出頭的機會了!
小菊一反過去宮女的溫順姿態,昂起下巴,拇指往俏鼻一掃,臉上滿是意氣風發的驕傲表情。
她宛如變了個人似的,讓柳昀兒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她是不是看錯了?她怎麼會看見那嬌小可愛——而且她以爲同自己一般柔弱的婢女小菊,粗魯地拉起裙襬飛躍而起,使出俐落的身手,一腳踹昏了董顥,還把鞋踩在他的臉上呢?
小菊她那般柔弱……怎麼可能?
不……先是莫名被擄、然後又見滄浪爲她自殘,接着看見溫順可愛的小婢女成了武林高手,柳昀兒受不了這一連串的刺激,眼一翻,身子軟軟地往下癱倒。
“昀兒!”滄浪眼明手快地抱住她的身子,沒讓她摔倒在地。
“接下來的交給你們處理,我先帶昀兒走!”
滄浪對着這時才姍姍來遲的四位駙馬說道,然後迅速衝離。
“咱們好像來得正是時候。”四駙馬霍耕塵望着滄浪很快就消失不見的背影說道。
“不,是來得不是時候。”大駙馬祈昊咕噥。
本來只想來看看熱鬧,哪知道還得替那小子擦屁股?窩在房裡陪老婆孩子玩多好呀!
“做事吧!”三駙馬向來寡言少語,但言簡意賅。
早點處理完,就可以早點回房陪愛妻了。
“是是,做事做事。”二駙馬唐冠堯一邊調動護衛隊來綁人,一邊抱怨道:“所以我說嘛,駙馬真不是人乾的……對了!”
他擡起頭,望向霍耕塵。
“那滄浪命中仍是……”
霍耕塵肯定地點點頭,四個知曉內情的人同時沉默了。
不曉得滄浪知道了,會有何反應?
“不要,滄浪……不要……”
柳昀兒在夢境中,瞧見滄浪使勁將匕首往自己的肚子戳,結果小菊跳過來,一腳踹飛了他,她忍不住尖叫着彈坐而起——
“啊——”
“昀兒!”
滄浪坐在牀頭,緊握着柳昀兒的手,她可能作了很可怕的夢,兩隻冒着冷汗的小手又溼又冷。
“你怎麼了?作了惡夢?”
“嗯……”柳昀兒驚魂未定,但瞧見滄浪好好地在自己眼前,才稍微安了心。
“我夢見你拿刀刺自己的肚子,還有小菊會武功,一腳把你踹倒了……好嚇人!”
她可能受到驚嚇又昏迷,所以事實與夢境有點錯亂混淆了。
“昀兒,那不全是夢。”滄浪心疼地抱住她的背脊,柔聲告訴她:“我確實拿刀刺向自己的肚腹,不過那全是爲了演戲給董顥瞧。而小菊也確實會武功,她是太湖金刀門的千金,名叫金小菊,三歲開始習武,功夫了得。我們設計擒捉董顥,早就料到他會挾持你來箝制我,所以安排她在你身邊,好保護你的安危。”
“是這樣的嗎?”柳昀兒這才知道這些她從來不知道的事。
“那玲妃她……”她不安地問,還是很在意她的事。
“她死了。其實她是董顥的女人,被他動用關係安插進宮,我是爲了掌握董顥的動態,才留下她假意與她周旋,從未寵幸過她。方纔,她被董顥一箭射死了。”
她很單純,所以他省略了其中錯綜複雜的、金錢、權勢等關係沒提。
“她死了嗎?真可憐……”
雖然她不喜歡玲妃,玲妃也待她不善,但畢竟是一條年輕又燦爛的生命啊……
“別想她的事了,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滄浪突然神色一變,柳昀兒從未見過的歡喜與自豪,出現在他笑得耀眼奪目的俊顏上。
她溫柔地問:“什麼消息?”
“方纔太醫來過,他說——”他將大手擱在她仍平坦的肚子上,驕傲地宣佈:“你有喜了。”
“咦?有喜了?我、我嗎?”柳昀兒萬分驚喜,幾乎不敢置信。
“難不成還是我嗎?”滄浪幽她一默。
“太好了!太好了,幸好方纔沒傷着孩子……”柳昀兒輕撫自己的肚子,溫柔的眼中充滿母愛。
滄浪滿足地擁着她與未出世的孩子,滿心歡喜地道:“現在就差立你爲後這一步,我就能正大光明地擁有你了。”滄浪喜孜孜地計劃着:“我很快便要登基爲皇,屆時你便是皇后,而我們的孩子會是嫡傳皇子,我們一家幸福地生活,誰也不能再來破壞!”
因爲,他絕不允許。
“請問,幾位有什麼事嗎?”
午後,當滄浪固定與駙馬們在議事廳討論治國要事時,幾名老臣找上柳昀兒。
她見他們來意不善,一見着她就以挑剔刻薄的眼光上下打量,讓她感覺很不舒服。
“微臣們來,是想懇求昀妃娘娘謹守帝王妃嬪之德,要有容人的雅量,別一人獨佔太子。”
這話聽來好耳熟,好像打從她回到滄浪身邊之後,便常有人對她這麼說。
“我不認爲自己有能力左右太子是否要娶納妃嬪。”柳昀兒面色冷淡地道。
她確實不希望他納嬪納妃,但他如果堅持,她有辦法反對嗎?
“您或許沒有明說,但現下太子寵幸您,爲了討您歡心,自然拒絕增立後宮。但微臣們想請昀妃娘娘想想,如今大理僅存太子一條血脈,萬一有個意外,那大理皇室豈不是要斷絕了?所以爲免這種情形發生,還請昀妃娘娘收斂妒心,寬懷心胸,放大肚量,勸勸太子立三宮六院,如此一來微臣們哪怕就算到了佛國,仍會感念娘娘您的美德。”
一頂大帽子,壓得柳昀兒擡不起臉來。
如果她願勸服太子納嬪納妃,那麼便是心胸寬懷、有美德的皇后,如不,那她就是心胸狹小的無德妒婦。
況且,拿大理的皇室來壓她,想編派她是全大理的罪人?
柳昀兒知道他們遲早會找上她,但沒想到他們這番話,會令她這般難受。
一人在宮中,自然免不了有許許多多的包袱得要揹負,皇族的、臣子們的、百姓們的,每個人都對皇帝有期許,那麼他就不得不設法滿足他們的期望。
今日滄浪或許還真疼愛她,不願另立嬪妃,但哪日他受不了各方的壓力逼迫,或是對她感到厭了膩了,那她……她該怎麼辦呢?
“昀兒,你怎麼了?怎麼看來悶悶不樂呢?”
夜裡,當滄浪回房後,她一如往常伺候他更衣梳洗,用膳用點心。但滄浪瞧出她有點不對勁。
“我……”柳昀兒楚楚動人的水眸望向滄浪,好想問他:你會嗎?你會再愛上其他女人,再立妃嬪姬妾嗎?
她轉頭凝望焚着嫋嫋檀香的小香爐,好輕好輕地問:“浪,你想立三宮六院嗎?”
“三宮六院?”滄浪立即猜出事實,氣得咬牙切齒。“那幫老臣來找過你了是不?”該死!
那幫老臣已經先找過他,勸他立三宮六院,但他想也不想就嚴峻拒絕,沒想到他們逼他不過,就來找她麻煩,他早該提防的!
還記得那幫老臣說得冠冕堂皇:“三宮六院,乃是咱們皇宮的體制,太子不能獨寵一人。”
“那我父皇爲何可以獨寵我母后?”滄浪犀利反問。
“那是——”幾位老臣語窒,頓了很久才又說:“當年勉強同意先皇的決定,是微臣們一時心慈,但事後證明獨寵一人會有外戚干政與皇嗣薄稀之憂,還請太子收回成命,立昀妃娘娘爲後的同時,也請同時立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
七十二嬪妃?滄浪露出不可思議的恐怖表情。
一個玲妃已經夠教他受的了,還七十二個?他瘋了纔會那麼做!
“要皇嗣,昀兒不是不能生。而外戚干政?昀兒是個孤兒,已經無父無母無兄弟,也無姐妹,何來的外戚?”可笑!
“那皇室的規矩該怎麼說?這是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太子您不能不……”
“規矩是人訂的!即便是皇室,也有擇妻的自由,我只要柳昀兒,此生非她莫娶,你們別再說了!”
當時說完,他便拂袖而去,原以爲這下他們該死心了,沒想到竟敢來騷擾他的愛妻,他真該讓那幫老臣告老還鄉的!
“你先別問,只要告訴我答案。”她幽幽低問。
“我的答案只有一個,從來沒有改變過!”滄浪再次重申:“我段滄浪此生除了柳昀兒,不納妃妾,不娶二妻。我的身邊除了你,絕不會再有其他女人。昀兒,你信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