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玉喬醒來之時,身子難耐的很,且因着將將生產完,自然是不能受風的,草草的將身上的血跡也擦拭乾淨,便只得待在主臥之中。
黃鶯將紅木托盤給端了過來,其中擺放着一個並不很大的白瓷碗兒,白瓷碗兒之內便是熬得極爲粘糯,入口即化的燕窩粥。薄玉喬雖說身子仍有些疲乏,但端着瓷碗兒的力道還是有的。
將燕窩粥接到手中,略顯豐腴的面龐之上現出一絲憂慮,衝着黃鶯開口問道。
“娃兒現下何處?”
聽得薄玉喬的問話,黃鶯眉眼處也盡是笑意,登時便答道。
“小郡主已然被乳母帶着餵奶了,小姐莫要憂心。”
聽得是個女娃,薄玉喬心頭倒是長舒了一口氣,如若生下一個男娃娃的話,以楚錚的性子,定然即刻便會爲娃兒請封世子,而後娃兒年歲極小,便成了衆矢之的,着實稱不上什麼好事。
且娃兒若是成了世子,她這身爲母親的若再只是個小小側妃的話,便有些不大妥當,正妃之位定然是跑不了了。
薄玉喬可不欲在現下便被一羣貴婦視爲異類,等着再緩上兩年,也不算遲。
想起先前義父所言,薄玉喬此刻對娃兒的身子也極爲憂心,眉眼處蘊着一絲愁色,復又開口問道。
“娃兒的身子如何?可有過分虛弱之象?”
聞言,黃鶯也不知該如何作答,畢竟她並非醫者,自然是瞧不出小郡主身子到底是否康健,不過小郡主將將出生之際,哭聲便彷彿小貓兒嗚咽一般,着實不算洪亮。
黃鶯面上透出一絲猶豫之色,薄玉喬瞧見了,心下也不由暗自嘆息一聲,早先她便中了迷香,有落水受了寒氣,孩子能保住性命便是極爲難得的了,她現下還要求如此之多,真真是個不惜福的。
“也罷,反正義父醫術出神入化,由義父開了方子爲娃兒將養身子,定然不會有何大礙。你現下便去吩咐乳母一聲,讓其將娃兒給報過來罷!”
之於薄玉喬的吩咐,黃鶯自然是不會違拗,登時見着一個白瓷碗兒都見了底,方纔將紅木托盤連帶着瓷碗兒調羹都給收起,掀了簾子,出了主臥之中。
過了耳房,黃鶯便將托盤一類的物什交給楊枝,讓這丫鬟將東西收拾了,而後便行至乳母所居的廂房,引着乳母抱着小郡主入了主臥之中。
此刻薄玉喬便倚靠在牀榻之上,以捻金銀絲線滑絲錦被罩住半個身子,省的着了涼。只聽呀的一聲,雕花木門便被人給推了開,黃鶯在前掀開以厚棉布所制的靛藍色簾子,讓一個模樣瞧着極爲忠厚老實的婦人行在前頭,婦人懷中抱着一個大紅襁褓,以蜀錦所制,上頭還紋繡着竹葉兒暗紋,着實是極爲精緻。
乳母名爲劉氏,如今約莫二十出頭的年歲,便是瑞王府之中的家生子,身契便握在薄玉喬手中,着實可靠,且她男人現下亦是瑞王府在京郊別莊的莊頭,自然也是信得過的,如此薄玉喬方纔選了她作爲娃兒的乳母。
這劉氏一家都爲瑞王府辦事,此婦人還有一個姐姐,素日裡旁人便喚她大劉氏,如今也在漪瀾院之中做活,便是岑哥兒的乳母。
因着這劉氏姐妹看顧着娃兒跟岑哥兒,薄玉喬自然是不敢掉以輕心,先前便派青衣尋了幾個好手,讓這幾人便在劉氏所居的小院兒附近買了座二進的宅子,方便監視着劉氏姐妹的動靜,以防不測。
“將娃兒抱過來罷。”
聽得薄玉喬吩咐,那劉氏也不敢違拗,登時便行至前頭,極爲謹慎的將大紅襁褓放在了牀榻上頭,薄玉喬接過襁褓之後,瞧見襁褓之中的娃兒瞪着一雙烏溜溜的大眼兒,有些迷濛的望着前頭。
雖說知曉這般大的娃兒不能視物,但瞧見自己懷胎十月所產下的子嗣,那股子血脈相連的悸動讓薄玉喬身子微微輕顫着,菱脣緊抿,眼眶都紅了幾分。不過好歹薄玉喬還記得月子裡不好落淚,緩了一會子,將淚意忍住之後,方纔微微俯身,在娃兒略有些泛紅,且吹彈可破的面頰之上落下一吻。
擡眼兒望着在一旁伺候着的黃鶯,薄玉喬開口問了一句。
“王爺可給娃兒起名兒了?”
聞言,黃鶯娥眉微蹙,搖了搖頭,答道。
“奴婢不知。”
不知楚錚到底是何心思,所以薄玉喬便只得娃兒娃兒的喚着自己的女兒。如此過了約莫小半個時辰,薄玉喬身子便有些疲累,將孩子交給乳母之後,便用了幾勺沒甚滋味兒的鯽魚湯,以溫水化開青鹽,漱了漱口,方纔閉目小憩一會子。
又過了大半日,天色將將擦黑,薄玉喬突然感覺有些異樣,面頰之上生出一股子酥癢之感,睜眼一瞧,發覺是楚錚這廝入了主臥之中。
見着這人,薄玉喬登時極爲恭謹的低眉斂目,身子往牀榻裡頭縮了縮,輕聲開口道。
“王爺還是離妾身遠些罷,妾身身上惡露未盡,着實腌臢的很,若是衝撞了王爺您,那妾身即便萬死也難辭其咎。”
薄玉喬這般疏離恭謹的言辭,登時便讓楚錚眉眼處現出了一絲冷意,原本楚錚一下朝,便急不可耐的回到漪瀾院中,便爲了看望面前這小娘子一眼,誰知道卻換來的是此番說辭,真真是有些心冷了。
感受到楚錚身上散發出的冷意,薄玉喬也不由輕輕抿脣,岔開話題道。
“王爺,不知小郡主現下可有名兒了?”
聽得此言,楚錚即便心下有些鬱燥,但仍是不好衝着面前仍在坐月子的小娘子發怒,只得淡淡開口答道。
“現下並未起名,今日入朝見了皇兄,皇兄說要則個吉日,給娃兒賜名兒。不過即便如此,小字還是起的,你想讓咱們女兒叫什麼乳名?”
聞言,薄玉喬杏眸之中登時便現出一絲喜意,她原本便因着此事氣怒,畢竟好不容易方纔得着的女兒,現下若是連名字都不能起的話,着實是有些可憐人。如今娃兒的大名兒歸了聖人,她自是不能肖想,不過自家人稱呼的小字,亦是極爲重要。
薄玉喬時而眉頭輕蹙,時而紅脣緊抿,如此過了約莫一炷香功夫,方纔開口道。
“莫不如便喚她棠兒可好?”
聽得棠兒二字,楚錚微微頷首,也算是應了此事。
轉眼便過了四月,薄玉喬的月子也坐完了,楚錚卻不得留在京中,因着崇文帝一道詔令,便不得不往瓊州行去,將膽敢褻瀆大乾王朝天威的倭寇給盡數驅逐。
思及倭寇在大乾王朝的地界兒上頭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楚錚心頭也燃起了一股子火氣,他身爲大乾王朝的瑞王,大乾王朝的百姓亦是他的子民,現下自東瀛渡海而來的倭寇這般大膽,若是不給他們一個教訓的話,想必日後還會更爲猖狂。
在得知瓊州百姓爲倭寇所折辱之時,薄玉喬心下亦是升起一股子火氣,畢竟瓊州百姓何其無辜,便是因着倭寇的一己私慾,而殞了性命。如今楚錚要去剿滅倭寇,薄玉喬心下自然是再支持不過了。
薄玉喬繡活兒並不如何精巧,不過楚錚的戰袍也無需多麼繁複的圖樣,只消甲冑能將身上的要害死死護住即可,如此,薄玉喬便緊緊準備了裡衣以及披風,還特地請人將一塊巨大的銅塊兒給融了,煉成銅精,最後打造成了一枚銅錢的樣式,以紅線穿起,掛在楚錚脖頸之處。
又三日,便是楚錚率領軍士出征之時,薄玉喬戴着帷帽,便站在城牆之上,瞧見騎着駿馬的楚錚,在大軍陣前,緩緩消失在目光所及之處。
夕陽西下,這般情景着實有些蕭瑟。
黃金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
薄玉喬低眉斂目,思及楚錚離去時的諾言:
“等我歸來之日,你便是瑞王妃,也是瑞王府唯一的女主人。”
之於楚錚的承諾,薄玉喬心下自是不可能全無半點波瀾。說實在話,若是她真真對楚錚的心意一無所覺,便着實是太過淺情了。既然楚錚以真心實意相待,那她回以真心又有何不可?
緩步下了城樓,薄玉喬此刻身子已然大好,經過一月的休養,薄玉喬仍是顯得有些豐腴,卻不會減少半分麗色,反而讓她透出一股子嫵媚的意味兒,即便帶着帷帽,一舉手一投足之間,都讓人迷醉不已。
將將回到王府之中,薄玉喬便見着黃鶯慌慌張張的自漪瀾院中衝了出來,面上滿布淚痕,見着薄玉喬之時,眉眼處蘊着的焦急之色幾欲將人逼瘋。
見狀,薄玉喬心頭咯噔一聲,站定身子之後,便急聲問道。
“黃鶯,你怎的了?莫不是棠兒生出了什麼事端?”
聽得薄玉喬問話,黃鶯也略有些手足無措,素來豔麗的小臉兒,此刻也泛出青白之色,真真難堪的緊。
“小姐,小郡主不見了!”
聞言,薄玉喬身子不由一晃,心下也猛地一緊,楚錚這纔將將出徵,棠兒便失蹤了,到底是怎的回事?請各位妹紙支持一下新文————《唯有牡丹真國色》,是崇文帝跟皇貴妃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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