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薄玉瓊雙眸含淚,也並未站起身,便徑直匍匐着上前,抓住了老太太的袍腳,聲淚俱下道。
“祖母,您一定要幫幫孫女兒啊!眼下瓊兒已然失了清白,若是、若是不能入甄家的話,那瓊兒該如何是好?”
見着薄玉瓊那副不爭氣的樣子,老太太眉頭緊蹙,她現下只消瞧見這不知廉恥的小娘子半眼,便覺得心下鬱燥不已。也不知薄府到底是招惹了哪路邪神,怎的府中的女眷一個個的都如此放蕩呢?
因着薄玉瓊,使得老太太又憶起薄嬈那個不孝女,登時胸臆間便存了一腔怒火,冷哼一聲,淡淡的開口道。
“放心罷,既然凌哥兒能與你一起胡鬧,便也要吃下這個苦果,畢竟我薄府的小娘子,可沒那般鄙賤!”
話落,老太太鳳眸中寒光一閃而逝,而後身子猛然一轉,掙開了薄玉瓊扯着袍腳的小手,留下一句好自爲之,便徑直離開了這譽文居中。
待到老太太離去之後,薄玉瓊仍未止住眼淚,她現下是真真後悔了,爲何昨日便跟鬼迷了心竅一般,竟然做出這等不知廉恥之事,眼下將自己的清白與名聲盡數毀了,若是凌表哥不欲娶她爲正妻的話,那該如何是好?
此刻甄凌也從主臥中緩步走了出來,方纔老太太吐口的言語,他已然盡數收入耳中,一想到要給瓊姐兒一個名分,甄凌便只覺煩躁不已。薄玉瓊不過只是個庶出的姐兒罷了,若是放在平時,正妻的身份自然不必肖想,但眼下自己有錯在先,要是隻許薄玉瓊一個媵妾之位的話,恐怕便連外祖母亦不會善罷甘休。
思及此處,甄凌胸臆間便好似積了一股子鬱氣一般,掃了一眼跌倒在地默默泣淚的小娘子,微微蹙了蹙眉頭,面上的冷意絲毫未加掩飾,徑直開口道。
“你便起身罷,快些回到西院兒去方爲正事兒,省的此事被旁人知曉了,到時鬧的過大,恐怕便更沒臉了。”
聽得此言,薄玉瓊鳳眸中含着一絲不敢置信的神色,凌哥兒現下相貌仍是如同以往一般,俊秀逼人,但此刻眉眼處的冷意與嫌惡,確實藏也藏不住的,薄玉瓊怎的也未曾想到,明明昨日是凌哥兒主動將自己的身子給奪了,現下怎的能如此無情?
薄玉瓊紅脣掀起,淚珠兒不斷的往下落,徑直苦笑一聲,道。
“凌表哥,你明知昨夜之事與我無關,又爲何要遷怒於我?”
話落,薄玉瓊心疼的厲害,此時此刻,她終於將情郎的真面目給瞧清了,如此無情之人,她怎會爲這人瘋魔?着實愚不可及!
聽得薄玉瓊的言語,甄凌面上不耐之色更是明顯,也並未瞧倒在地上的薄玉瓊半眼,而是徑直甩了甩袖襟,淡淡的開口道。
“昨日之事與你無關?瓊姐兒,若是你這小娘子真真自尊自愛的話,早便瞧見我失禮之舉時,便應當早早退下,又何必委身於我?既然現下米已成炊,便無需說這些勞什子有的沒的了。”
話落,甄凌也不欲再在院中當那些丫鬟婆子們的談資,便徑直入了主臥,將那扇雕花木門給仔細闔上,也並未讓旁人伺候。
瞧見那扇緊閉的雕花木門,薄玉瓊是真真後悔不跌,而後便以袖襟將面上的淚給拭淨,狠狠的擦着細緻的面龐,不多時,那張精緻的嬌容便已然有些紅腫。
薄玉瓊徑直站起身子,忍着周身難耐的不適之感,而後深一腳淺一腳的離開了這譽文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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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玉喬坐在八仙椅上,聽得青衣這小廝的言語,着實是驚詫不已。她雖說早便清楚甄凌並非什麼謙謙君子,但如此不要麪皮的話也能吐口,真真是枉讀了多年的聖賢書!
徑直端起白瓷茶盞,掀開茶蓋兒,將蒸騰的水汽給吹散,薄玉喬輕啜了一口這茉莉雀舌毫,而後纔將茶盞放下,蹙着眉開口問道。
“聽你的意思,此事已然是人盡皆知了?”
聽得薄玉喬的問話,青衣微微擡眼兒,見着小姐略有些不虞的面色,不知主子到底又因何事心生慍怒。青衣揣測不出主子的心思,只得規規矩矩的將事實吐露出來。
“正如小姐所言,此刻即便有老太太發了話,欲要將風言風語壓制住,但咱們薄府伺候的丫鬟婆子少說也有數百人,哪裡是好管束的?瞧見那起子下人不聽話,老太太也是着實氣怒了,登時便徑直杖斃了兩個嘴碎的婆子,使得衆人心中惶惶,不敢再胡言亂語了。
不過饒是老太太的雷霆手段讓衆位奴僕心下驚懼,但先前的話頭兒已然傳出好遠,也不知府外到底得沒得着風聲。”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眼下薄玉瓊這小娘子的名聲已然敗了,即便老太太再怎麼欲要挽回,也是無力迴天,莫不如趁此機會,以此事爲薄玉瓊謀一個好前程,也是條出路。
薄玉喬雖說此刻並未心軟,畢竟薄玉瓊這小娘子一向便是個心黑的,只不過手段不濟,現下才並未生出大事兒。且以薄玉瓊對自己的敵意,若是得着機會的話,恐怕定然會先下手爲強。
昨夜之事,她薄玉喬不過自保而已!
即便心下爲自己的惡毒舉動尋了一個藉口,薄玉喬此刻仍是有些憋悶之感,便好似脖頸被人扼住一般,讓她呼吸都有些困難。有氣無力的衝着面前候着的小廝擺了擺手,示意青衣退下。
瞧見小姐面色有些難看,青衣也知曉不好嘮擾的主子,便輕手輕腳的離開了正堂之中。待青衣離去之後,薄玉喬面色登時變得蒼白如紙一般,她從未曾想到,自己居然能有如此陰狠的手段,幾乎毀了一個小娘子的一生,難不成身處後宅之中,真會將她逼到一個如此逼仄的境地嗎?
薄玉喬抿緊紅脣,而後有些頹然的閉了閉眼。雖說她對薄玉瓊的手段,着實是有些過了,但現下卻並不後悔,畢竟事情已然做下了,又何必再浪費心神?
思及此處,薄玉喬心緒也逐漸平復開來,而後便一手搗住胸前的位置,徑直站起身子,緩步行至窗櫺之前,望着外頭開的正豔的牡丹,心下卻是暗自思量開來,到底要如何將罌粟粉加入封氏主臥內的香爐之中。
現下素墨這丫鬟傷着了,薄玉喬也不想勞累於她,且不過是入一個後宅夫人的主臥之中罷了,如若尋一個妥帖人兒,想必也不會生出半點岔子。
至於封氏身邊的貼身丫鬟,略有些眼熟的,便只有煙柳煙霞二人了。
待用過晚膳之後,薄玉喬便吩咐青衣這小廝,讓他暗自調查這煙柳煙霞一番,若是能握住這兩個丫鬟的把柄,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吩咐過後,薄玉喬便徑直歇下了,反正現下薄府忙亂的很,也顧不上她瓊枝閣這一小塊地界兒。
翌日,薄玉喬將將用過午膳之後,黃鶯這丫鬟便急匆匆的入了膳堂,微微弓着身子,俯在薄玉喬耳畔輕聲說道。
“小姐,壽吾院那頭,已然給瓊小姐定下親事了,便是表少爺的媵妾。”
聞言,薄玉喬杏眸微挑,精緻豔麗的面上顯出一絲詫異之色,蹙着眉問道。
“怎會如此?既是甄凌有錯在先,爲何老太太還要委屈薄玉瓊做個不體面的媵妾?”
聽得薄玉喬問話,黃鶯這丫鬟也不敢拿腔作調,便徑直將方纔得知的消息緩緩道來。
“自是不止如此,老太太還有旁的謀劃,此事是老太太與甄老夫人一齊定下的,讓表少爺先將瓊小姐納爲媵妾,且表少爺三年不得娶妻,只消瓊小姐一旦生下孩兒,不論男女,都將瓊小姐扶正。”
如若這般的話,薄玉瓊當成正妻的機會大抵要多了幾分。只不過以薄嬈的脾性,一心欲要爲甄凌尋一個世家出身的貴女,哪裡能瞧得上薄玉瓊這區區庶出的小娘子呢?
薄玉喬微微轉頭,復又問道。
“可定下婚期了?畢竟須得定下婚期,這親事方纔能把握些。”
“老太太與甄老夫人已然將婚期定下,因着此事並不如何體面,所以主子們也不預備擺酒,大肆鋪張,只需再等上一月,待容小姐嫁入靖國公府之後,即可準備瓊小姐的親事。”
聽得此言,薄玉喬微微頷首,也知如此結果,已然是老太太幾番周旋,方纔能夠達成的。薄玉瓊只有產下一個小郎君,想必這正妻的位置才能做得穩當些。
又過了三日時候,青衣這小廝辦事着實麻利的很,先前薄玉喬吩咐他去查探煙柳煙霞兩個丫鬟,現下便尋着了端倪,真真不錯。
此刻青衣恭謹的立在堂下,一張清秀的面龐微微低着,不敢有半點放肆,恭順的將他先前打聽的事情吐口。
“小姐,那煙柳煙霞二人在二夫人身畔已然伺候了有些年頭,煙霞性子有些暴躁,人倒是老實本分的很,但煙柳那個伶俐丫鬟卻是不同,雖說已然是二夫人身畔最爲得臉的大丫鬟,卻與外頭一個商販有了首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