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這娃娃原本純淨如黑晶的眼眸中，突然有一道黑氣閃過，然而速度極快，還未等邊上的凡人發現，就已經消失不見。隨後穩婆趕緊將孩子口裡的粘液掏出來，將他背轉過去輕拍兩下，這嬰孩就哇哇大哭起來，中氣十足。
這即是說，屍陀舍已然成功保住了自己的全副意識，長天扯了扯嘴角。
方纔鬼王說出那消息，正是要將這當作籌碼，換長天誠心替他破胎中之謎。要知道長天將他帶到這裡來之後，只消往凡人孕婦肚皮裡一扔，胎中之謎自然能將他過往的記憶全部斬斷，屍陀舍留給長天的魂力也自然變作了無屬性。所以長天后面還肯不肯幫他保留原有的意識，那真是要看這頭神獸心情如何了。
屍陀舍不能將自己的小命完全寄託在巴蛇的信譽上，所以要給自己再加一重保險，卻不料被長天一口拒絕了。
長天低哼一聲，緩步而出，對聞聲趕過來的陳文欽道：“你曾孫兒已經順利降生。在他滿六歲之後，我會派人來，以青木令牌爲信物，護送他尋找自己的機緣。”
陳氏此刻對他哪裡還有懷疑，俱都跪拜了一地，千恩萬謝。
陳文欽再擡頭的時候，眼前空無一人，黑衣神仙已經沒了蹤影。穩婆將這據說是九善之軀的孩子送入他懷中，他小心翼翼地接手抱了，只見這娃娃睜着澄淨無暇的大眼睛望着他，笑得咯咯作響，正是一派天真爛漫。
這孩子不得了，前途無量，將來必會蔭庇陳氏。陳氏將舉全族之力，好好培養他。
……
此間事了，兩人也就要離開陳家塢，啓程趕趕戰場了。
畢竟，隱奉聯軍的處境當真不妙。
方纔伴隨九善之軀誕生的天賜異香似乎還有安神之效，所以寧小閒越發渴睡起來。但在眼皮徹底閉合之前，她依然問道：“明覺真人是誰？”
“萬年前陰九幽挑起的中古大戰，殞落了大量仙人。”長天緩緩道，“後世爲他們著冊立傳的時候，才發現其中有一名仙人號‘明覺’，以凡人之身入道至成仙，居然只用了短短的一甲子！”
寧小閒吃了一驚：“才六十年！他也是九善之軀？”凡人入道，十年練氣，二十年築基，百年可得金丹，二百年修出元嬰，這已算是最順風順水的速度了，並且稟賦還得上佳。結果人家還沒修出金丹的時候，這明覺上人就已經晉身飛仙了！
“蹊蹺就在這裡。”長天淡淡道，“明覺真人只是放牛娃出身。收錄他的門派給出的評價是資質很差，靈根駁雜不純，終生成就止步於築基期，收他進來，也就是給門派做一做下工。”
南贍部洲上的仙宗每年都會開啓山門，從人間吸納新血，正如當年寧小閒初至南贍部洲想要拜入的赤霄派一樣。這些招員的長老，己身修爲未必很高，但目光卻磨鍊得很毒辣了，如果他們給明覺上人的評價這麼低，多半是不會錯的。仙宗招進來的人員有兩種，一種是身具潛力的弟子，日後重點培養好光耀門楣；另一種則是資質普通偏低下，收進來只是修行最基礎的法門，然後安排給門派打雜及對外商聯。
很明顯，明覺真人就屬於後一種。“不過他後面又是怎麼鯉魚躍龍門的？”
長天聳了聳肩：“那就不知了。但是中古大戰之前，多數仙人都預先傳下了自己的衣鉢，以免後繼無人。明覺真人這時候已經是散仙一個，無門無派，又是居無定所，所以就算人人都想知道他的晉升之法，卻沒人能找到他的洞府，又或者他根本也未傳下衣鉢。唔，不過聽屍陀舍這般說來，明覺真人的確是留下了衣鉢的，並且就在東海伏波山。”
屍陀舍放心大膽地將明覺真人的洞府位置告訴長天，也是篤定了他不會出手搶奪屬於屍陀舍的氣運。一方面長天己身修爲已達功參造化之境，看不上區區仙人的本事；另一方面，寧小閒本身雖然還未渡劫，但她本身修行基礎穩固，修的又是妖法，哪裡還會要明覺真人的遺產？
寧小閒皺眉：“莫不是用了血孽速成之法？這於九善之軀有害。”人間正道是滄桑，自然就有修仙者另闢蹊徑。不過這類速成的法門雖然見效快、威力大，然而副作用也是極強，一方面往往讓施術者神智狂亂，易受心魔左右，另一方面是修煉這類神通也兇殘血腥，時常要用大量人類性命堆砌，有些甚至要用上嬰胎，爲天道所不容，因此就算能修到渡劫期，迎來的天劫往往重數很高，百難晉一。
屍陀舍要是繼承了這種邪法修煉，短時間內道行大增，但是後頭卻是遺禍無窮。天道講究循序漸進，任何揠苗助長的方式最後都是自己吃苦。這一點她深有體會：她先前吞服了大量“神仙倒”做實驗，哪怕長天助她將藥效都抽出來了，她的神魂依舊受到重創，需要長時間的調理。
“若是這種速成法，明覺的衣鉢也不值得旁人覬覦了。”長天搖了搖頭，“有心人注意到，他渡劫時，天劫只有四重。所以這人的法子不僅提升修爲很快，而且還很安全。”
簡單來說，明覺真人修煉的神通就是綠色環保、無毒無副作用！寧小閒終於動容：“果然有價值。”
“明覺真人昔年不過是最次等的駁雜靈根，也僅用了六十年成仙；屍陀舍以九善之軀去修他的神通，其晉升速度上恐怕還有一個飛躍。”
“他在投胎之前纔將這事兒告訴我，正是要證明自己日後的價值。這人也怕我不用心助他勘破胎中之謎，那麼他就等若真死了。”
寧小閒還有些兒不放心：“鬼王投生成功，那麼陳家……”陳氏會不會變作了替杜鵑哺育幼鳥的倒黴鬼，待得鬼王成長之後，就被吞掉呢？畢竟這樁麻煩都由他們而起，若不是他們往人家孕婦肚皮裡強塞了個鬼王進去，現在陳氏迎接的就是真正的九世善人了。
－－－－－－－－－－－－－－水雲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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