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子餘來的時候,我和張岱因爲新上的一個項目該讓誰負責而起了爭執。輕輕的敲門聲音響起來,我頭也不回的喊了一聲,“進來!”
“你們都在啊?”門開了後,何子餘的聲音響起,我和張岱對視了一眼,同時看向他。只見穿着白色T恤,牛仔褲運動板鞋的何子餘站在那。半年的時間,他的外貌沒什麼變化,不過笑容看起來挺真誠的。
“你來了。”我起了身,將桌上的文件收起來後,我回頭又看張岱,“我先回我辦公室,待會再討論。”
從門口出去時,何子餘有些侷促的側了一下身讓我,“我爸讓我送來的,今年果子結得特別好。”
我回了辦公室,衝了一杯咖啡,我靠在椅子裡看着電腦前的像框,那是一張全家福。呂明安抱着小福星,我靠在他的肩上。拍這張照片時,小福星還不滿週歲。那時,我以爲經歷了那麼多的風雨迎接我的一定會是明朗的晴天。
萬萬沒有想到,風雨之後還有更大的風雨,雨停了還會下雪,雪上還會加霜。
只是,我終究也走過來了,想來正如呂明安的師父所說,人生來就是來受苦的。苦成了習慣,也就不苦了。
大約半個小時後,張岱來到了我的辦公室。
“走啦?”我抿了一口早已涼掉的咖啡,淡淡的問她。
“嗯,走了。”張岱坐到我面前,然後遞了幾瓣柚子給我,“不錯,挺甜的,你也嚐嚐。”
我接過放到了一旁,“這何子餘又來找你和好?”
“和什麼好呀?他送水果來是專程來表達謝意的,謝謝我照顧了他老爸。一再跟我說,他一定會改過自新,會努力賺錢,爭取把我幫他還掉的賭債還給我。”張岱仔細的剝着柚子皮。
“呵,不是一點點錢呢,可別又跑去搞什麼歪門邪道了。”我將剩下的咖啡一口氣喝完。
“姐,要對他有點信心。聽他的想法是說想和他爸擴大果林種植,你可別小瞧這水果,大面積規模化的種植,管理得好,賺錢不是難事。”張岱拿過了我面前的文件,“行了,不提他,還是先把我們的內部矛盾解決好,你繼續說說,讓XX經理接手這個項目,他的優勢在哪裡?”
“妹妹,你就不能讓我休息一會嗎?”我撐着頭。
“不能,兩個小時後就要開會了。”張岱瞪我一眼。
“行吧!”我認命的拿起了文件。
我原先以爲,何子餘和張岱之間肯定會有故事續寫,但沒有想到何子餘送過水果後大約兩個月後吧。張岱正兒八經的告訴我,她決定嘗試和胡志澤交往。
我當時驚得眼珠子掉了一地,半晌才問她,“小岱,你不是想拿他做個試驗品吧?”
“姐,你盼着我點好吧。”張岱在我大腿上狠狠的掐了一把,見我吃痛的叫起來,她又笑嘻嘻的又說:“秦姨懷孕了哎,姐,她得四十三了吧,我以爲到那個年紀都已經*了。”
我忍俊不禁的笑起來,“說實話,你是不是好失落?以後你爸的愛可就要瓜分出去了。”
“倒也不是失落,就是深刻的明白了一句話。”她跪坐起來,認真的看我,“真的沒有什麼可以永垂不朽。痛苦不會,幸福不會,就連愛情都不會。隨着時間,什麼都能湮滅。你看,我爸現在對秦姨多好啊,那叫一個呵護備至。”
“你這是要當哲學家了?”我笑她。
“姐,你要等姐夫到什麼時候?”她仍舊認真的看我。
我笑笑,然後一如既往的沉默。也許我不一定是在等他,只是心交給了他,再跟別的男人發生故事,我已經無心可給了。
小福星上了小學,章韻齡留下來的公司,我和張岱不能說發展得風生水起,至少沒被我們倆個人搞破產。員工新增了一些,盈利也逐月見長。張其勳會經常來過看看,有一回他參與了我們的會議,會散了後,他看着我和張岱,很由衷的說了一句:“當時把公司交給你們,我是做好了關門的準備。真是沒有想到,你們還爭了點氣。”
“老爸,老來得子的感覺怎麼樣?”張岱笑呵呵的問他。
“那個,還,還行。”張其勳看了我一眼,話題一轉,“青青,前幾天我有個客戶的兒子一直跟我打聽你的電話號碼,你看……”
“小岱,我想起來,*忌日是不是快到了?”我非常不識趣的打斷了他。
“對噢,爸,你剛抱上兒子,今年就不去了吧。”張岱頓了一下又說,“我想帶志澤去看看我媽。”
張其勳的手機響起來,他接起來,講了幾句話便掛了,“什麼時候帶志澤回家來吃個飯,小岱,青青,我得先走,小傢伙在哭。”
我看着張其勳匆匆而去的背影,想到三亞那會,秦霞對他還是頗有微辭,如今他們卻真正的溶成了一家人。
章韻齡忌日那天,張岱早早的就起了牀,我起牀時她已經送完小福星去學校了,收拾了一番,我便準備去公司。
“姐。”她喊住我。
“嗯?”我回頭看她。
“你不去看看媽?”她微蹙着眉頭。
我微微嘆了一口氣,“小岱,我不知道怎麼面對她?”
“姐,真的沒有什麼能夠永垂不朽,包括恨。她已經走了這麼些年了,你一直不住她的房子,租金還在繼續往外捐。姐,難道你真的要恨她到老?”張岱跨了幾步走到我面前,語氣有些激動。
我看着她,這些年來,也不能說我沒有原諒她,只是真的讓我站在她墳前去訴說衷腸,我肯定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小岱,你和志澤去吧,我先回公司。”我逃也似的出了家門。
“姐!”張岱挫敗的聲音從大門內傳來。
開着車經過大門口時,那個慈祥的中年保安大叔跟我招了招手,“有你們家的快遞,剛剛送來的。”
“大叔,麻煩你幫我拿一下。”我踩了剎車,看着他回頭在一堆快件裡翻找起來。
“是個文件。”大叔遞給我。
後面有車在按喇叭,我隨手將文件袋扔到了副駕位的座椅上,“謝謝你啊!”
車開到一個紅燈路口時,我就收到快遞員給我發的短信:快遞在門衛。我隨手又拿起了文件袋,寄件地址居然是不詳,但收件地址寫得特別清楚。眼見着紅燈讀秒還有20多秒,我便撕開了文件袋。
先抽出來的是疊好的幾張紙,我打開,迅速瀏覽了一下,這是一封信,落款是:呂明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