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夏初七接到一個臨時任務,需要和錢寧單獨去談一個廣告,這次單子比較大,連大BOSS都是非常上心,反覆交待,錢寧也是立下軍令狀一定拿下的。對方是一家化妝品公司,有自己的生產線和品牌,在國內也算是排得上名。這次能在雜誌社投入專欄廣告來宣傳新品,也是很難拉到。
和對方約好在A市的著名娛樂會所,錢寧開了個包廂。
夏初七雖然很不喜歡這樣的場合,但也明白,這種地方談事是商場上的傳統了,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是這麼陪在林風身邊,兩人一起在這樣的地方談成很多合作協議的,只是那時候是林風,是他深愛的男人,是他男朋友,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身邊坐着錢寧。
兩人比約定的時間提前到了半小時,夏初七是能理解的,但和錢寧兩個人單獨坐在這個包廂裡,她還是不舒服的,一會上側所,一會到外面點酒水、果盤、囑咐服務生注意一些細節,總之,本能的還是想盡量和錢寧保持一定距離。
“七七,你過來,別忙活了,我有話跟你說。”錢寧開口道,拍拍自己身邊的位置。
不得已,夏初七還是得面對,帶着職業的微笑,坐在了錢寧身邊,但還是往外挪了點,儘可能拉長一點彼此的間距。“總編,有什麼要交待的嗎?”
“七七,我都追你這麼久了,你怎麼還是這麼生疏呢,至少咱們應該是朋友了吧。”錢寧推了推自己的金絲眼鏡。
“別開我玩笑了,王總他們一會就來了。”
“我沒開玩笑,夏初七,你知道我真的愛你。”
這樣的表白夏初七並不陌生,錢寧送這一年來送的花,小零食,小禮物,確實大大的滿足了自己的虛榮心以及那些曾經在戀愛中被虧欠的感覺。要知道以往和林風的關係裡,都是自己主動居多。錢寧的執著自己雖然談不上喜歡,但卻是有些佩服,還在內心中有一些小小享受的。
“錢寧,我真的很謝謝你對我的偏愛,但我現在一點都不想談愛戀。我在咱們社裡剛剛有點站穩腳跟是吧,我的自考學歷也纔剛剛拿到,而且,我才22歲。所有的一切都還需要我更加努力奮鬥呢。”講到這裡的時候,夏初七忍不住在背後筆了個十字,這輩子確實現在才22歲,不算撒謊吧。
“可是我已經三十了,老大不小了,我……”錢寧的電話忽然響起,是對方營銷市場總監打來的。
看着錢寧欲言又止接起電話,夏初七着實鬆了口氣,她一點也不想繼續這個話題,這人啊,真是賤,她曾經也是這麼主動的,可林風總看不上自己,然後現在終於碰到一個願意爲自己而主動的人了,又沒辦法真心歡喜,而且應付一個人比追一個人怎麼還累呢。
隨後對方三人找到包廂進入,這個營銷總監姓王,不到四十歲,已是頭頂也是稀稀疏疏,大腹便便的油膩中年男,夏初七之前是見過的。這次他還帶了兩個年輕的一男一女,介紹後知道兩人都是他的助理,男生讓大家稱呼自己‘小李’,女生則讓大家稱呼自己‘朵朵’。
看起來應該都是二十來歲,一個精明能幹,面對着王總和錢寧時總習慣半彎着腰笑眯眯的點着頭。一個看起來長裙飄飄嫵媚動人,尤其是領口開得有點低啊,感覺一不小心就會走光了,讓夏初七都忍不住多瞄兩眼,捏把汗呢。
五人相繼落座,自然是以這個王總爲主座,幾個人都圍着他轉。之前只是錢寧和這個王總溝通了部分意向,具體還沒有聊過,所以也不好開門見山,只能是先陪着喝喝酒、唱唱歌,那個姓王的和錢寧更是時不時扯兩個黃段子,眼神還不自覺的往兩個女生的身上瞟,話題也不時拿兩個女生來打比喻。
如果是當年22歲的夏初七,被這樣公然調戲,一定會臉紅生氣,甚至會罵人然後拂袖而去。可是現在的她,只是坐着,保持着職業微笑,裝作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沒有聽到,沉得住氣是成熟的表現,可是成熟的代價就是面對着不被尊重,也只能置若罔聞嗎?夏初七自己也不知道。好在,期間只是男人們口頭上的調戲,並沒有誰真的實際上有點什麼動作,那個叫朵朵的女生甚至一度加入黃段子羣聊,夏初七也只能‘呵呵’了。
五人酒過三巡,大家都有點酒氣和醉意了,兩個負責人終於開始切入正題聊關於雜誌社廣告投放的問題了。夏初七坐在旁邊靜靜的聽着,記錄着,也學習着。
期間唐小宇打電話過來都不敢接,只是用短信回覆了一下自己的具體方位和正在做的事情。唐小宇也回覆說正好在這附近有商演,結束後過來接自己。夏初七同意了,計算了一下,發了一個這邊可能結束的大概時間。
邊喝邊談之間總算大體方向是塵埃落定了,五人舉杯算是提前慶祝。
“封面專題肯定沒有問題。王哥開口還有什麼好說的!和王哥合作,痛快!”錢寧舉杯一飲而盡。夏初七見他已經醉得差不多了,兩眼通紅無神,眼鏡框都快滑到鼻子下面了,臉色更是像豬肝一樣。勸又不好勸,只好無奈的搖搖頭。
“嗯,和錢老弟談事情也是爽快。”
再互捧互吹了好一會兒,夏初七終於送走了三人,再返回包廂,看要怎麼把錢寧也弄回去。
一進門看到錢寧居然扶着牆還在唱,而他一看到夏初七進來,立刻撲過來拉着夏初七的手要一起唱。夏初七實在是沒有心情了,她也很累了,今天爲了談判還特意穿了一套職業穿,踩着個高跟鞋。聽他們講了那麼多有營養沒營養的東西,頭痛得只想快點離開。
“總編,已經很晚了,王總他們也回去了。要不咱們也撤了吧。”
“不行,你再陪我一會兒。”
“……可是,真的已經很晚了,我要回去了!”
“七七,和我在一起就這麼難受嗎?我覺得你也是喜歡我的,否則不會這麼久你都還在我身邊。”
“錢主編,我覺得你可能誤會了,我挺喜歡這份工作的,您又是我領導。所以……”
“夏初七,女人作也該有個限度。別以爲老子追了你這麼久就代表非你不可!”錢寧大聲喝到,是惱羞成怒嗎?
“錢主編,你喝多了,我給你叫輛車,早點回去休息吧。”夏初七實在覺得跟這種男人沒什麼好說的,轉身朝門外走去。
“你給我站住!”錢寧忽然暴躁起來,衝到夏初七跟前,一把拽住她的肩膀往回拉,男人的力氣本來就比女人大,尤其錢寧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夏初七完全沒有防備,一個重心不穩,摔倒在沙發上。還沒來得及爬起來,錢寧卻突然撲了過來,帶着酒氣,薰得她差點吐出來。
“錢寧,你瘋啦!”夏初七這一刻開始感到慌張了,她沒料到錢寧平時看起來斯斯文文,喝醉酒卻這麼獸性大發。她更沒料到錢寧敢在這個包廂裡對她做這樣的事情。
本能的反抗,邊大聲罵着,邊手腳並用亂揮亂打,混亂中不知道自己哪裡打中或踢中了對方,只見錢寧吃痛地從自己身上爬起來,雙眼血紅,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得夏初七是眼冒金星,舌尖瀰漫着一股血腥味。
他覺得自己是真喜歡這個女人的,從第一次在雜誌社的走廊上見到她,她笑着對自己打了聲招呼,微微頷首叫了聲‘錢主編好’。從那以後,彷彿自己的世界裡都是她的身影,耳邊總響起她脆生生的聲音。當時的錢寧也有28了,談過兩次戀愛的,不是情竇未開的小男孩,也並不相信什麼一見鍾情這樣的事情。但夏初七的青春氣息、她在人羣中的淡定、她舉手投足間不顯山不露水與年齡不相符的成熟,似乎像一張無形的網,讓自己無法忽視無法避開。那就追求吧,雖然聽說她家世和學歷一般,但錢寧有預感,這個女孩的能力將來一定不會在自己之下的。
也許是男人的面子在作祟!他放低姿態追了她這麼久,她雖然明確拒絕過自己,但偶爾也會收下自己送的鮮花和小禮物,他以爲夏初七其實也是喜歡自己的。只是女人嘛,喜歡裝清高,喜歡被男人追,那好,他就追!可是追了一年多了,他的耐心已經被磨平了!自己這麼優秀,夏初七又算什麼!這種欲擒故縱的把戲究竟要玩到什麼時候,女人真的不能太寵了!憤怒、慾望、求而不得讓此刻的錢寧已經沒有了理智,酒精催使下,他只想得到和傷害。
夏初七一霎那被打懵了,直到聽到自己胸口的襯衣被撕裂的聲音,男人的噁心氣息夾雜着酒味在脖子下端徘徊磨蹭着,無論怎麼用力都推不開,來不及細想,手伸到沙發邊的酒臺上,抓起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就使出吃奶的力氣砸在錢寧的頭上和身上。
只聽‘砰砰’幾聲,以及一聲悶哼,夏初七明顯感到身上的錢寧蜷縮起來,丟掉手上的‘兇器’,發現是個木質的篩子筒,本能又手腳並用一把推開了身上的男人,崩潰又無助的眼淚都來不及擦拭,只能拼命向門外跑去。
拉開包廂大門的那一刻,感覺到背後的恐怖身影籠罩過來,喘着粗氣。夏初七覺得自己的手腳都不聽使喚了,滿腦子都只有一個念頭:小宇宙你在哪!快來救救我!
高跟鞋嚴重限制了跑步的速度,腳一崴,狠狠的摔在走廊裡,卻連頭也不敢回,來不及撫摸劇痛的部位,只是拼命爬起來一瘸一拐地向外邊跑邊哭喊:“救命!救命!”
無奈整個走廊都充斥着超大分貝的音樂聲,他們的包廂又在走廊的最裡面。
也許太過驚慌,夏初七腦子裡一片空白,只有無限的恐懼,明明感覺嗓子都叫啞了,卻聽不到自己哭喊的聲音。只能在絕望中低着頭向前跌跌撞撞的奔跑,但身後的劇烈喘息聲就像鬼影一樣緊隨其後。
直到在走廊盡頭轉角處,迎面一個人走來,夏初七甚至來不及看到對方的長相,是男是女,就撲上去哭喊道:“救命!救命!救救我!”
“怎麼了!七七!”
當聽到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夏初七猛然擡起頭,是唐小宇!他來接自己了!
“小宇宙!”絕處逢生的大喜讓夏初七幾乎要暈倒,她死死的拽住唐小宇的衣服,抱着他,幾乎要把對方揉進自己的身體。
“誰幹的!”唐小宇看到眼前的夏初七也驚呆了。她衣領的扣子明顯被扯掉了,他能清晰看到她脖子上和胸前那一片通紅,雖未經人事,但不代表他不懂那是什麼,還有她那紅腫的臉頰和嘴角的血絲。
他用同樣的力度抱緊懷裡的人,感受到她的劇烈顫抖和哭得聲嘶力竭,痛心和憤怒如同爆發的火山直衝腦門……
“夏初七!”錢寧也跌跌竄竄地追了上來,看到夏初七居然正被另一個男人抱在懷裡,更是怒火中燒,上前就去拉。
唐小宇面無表情的擡起臉,卻在眼瞳裡透射出從未有過的寒光掃向眼前那個醉漢。
錢寧的手差一點碰到夏初七的背時,卻被飛來一腳狠狠的踹中了肚子,四腳朝天仰面倒下,半天都沒有再爬起來。
聽到錢寧的聲音,夏初七更是如同驚弓之鳥一樣,尖叫着把頭塞進唐小宇的懷裡,手上的力度更加收縮。本想衝上去再狠狠的揍一頓,可是夏初七就像無尾熊一樣根本沒辦法脫手,唐小宇只能站在原地,同樣緊緊抱着懷裡快要哭到斷氣的人兒,心碎一地。
終於有服務生路過這條走廊,看到眼前的一幕震驚片刻,卻又很快反應了過來,畢竟在這樣的魚龍混雜的地方,什麼事情發生都沒什麼好奇怪的。他目測了一下現場,以及十米開外就能感受到唐小宇那強大又冰冷的氣場,很快有了判斷。並沒有第一時間去扶還倒在地上的錢寧,而是鎮定地走向唐小宇“先生,有什麼需要幫忙嗎?”
“要報警嗎?”唐小宇沒有回答服務員的問話,而是低頭輕聲問到懷裡的人。
彷彿死裡逃生後的夏初七已經沒有辦法再哭出任何聲音,在唐小宇的懷裡,聞着熟悉的氣息,聽着熟悉的聲音,她也慢慢冷靜了下來。漸漸放開手,捂着自己的胸口那撕裂的衣服領,轉過身看着還躺在地上錢寧,撕啞着說:“報警!”
錄完口供,唐小宇扶着夏初七走出派出所,送她回家。
之前在會所裡,唐小宇就把襯衫脫了下來,穿在了夏初七的身上,自己只有一個貼身黑色背心。到底是年輕,即使平時不太運動的唐小宇,還是有些健碩的肌肉。但這會夏初七無心欣賞,迴歸平靜後,才發現自己滿身是傷,有被打的,有當時在反抗時碰撞的,還有逃跑時摔的,尤其是左腳踝,已經腫得老高。唉!怎一個慘字了得。
警察提出要送夏初七去醫院驗傷,但她拒絕了,畢竟錢寧沒有得逞,而且這一刻,她不想再看到任何陌生人,只想快點去洗澡,回家把頭埋在被子裡,只想趕緊逃離這個環境。
錢寧被拘留了,警察給他醒了醒酒後,他也終於意識到自己都幹了些什麼。對自己做的事情一邊道歉一邊也是供認不諱,直說自己喝多了,很多事情是無意識的。若不是在派出所,若不是旁邊兩個警察拉着,唐小宇估計要把錢寧打到爬不起來。
這是夏初七第一次看到這個與世無爭、凡是都無所謂的小男生衝動暴走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