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夢境
真正的容燁修不會這樣對她,所以眼前這個靦腆的男孩的確是一個夢。
容燁修那個人總是一絲不苟的,他一直在追求完美的極致,不會有害羞的時候,也不會放下身段去照顧別人。所以在秦銳的潛意識中,一直都希望能見到一個不一樣,甚至是完全相反的他。
眼前這個靦腆的男孩就出現了。他的樣子不是很出衆,個頭不高,他不完美,很平凡,還有一些小缺點。但是他足夠溫柔,充滿人情味,這是真正地容燁修所缺少的東西。
說實話,面對這樣的溫柔,誰都不可能不動心。如果這不是一個夢的話,秦銳也許會和他一直這樣下去,然後在未來的某一天找個好日子,舉行一個小型的婚禮,一輩子就這樣平淡而溫馨的過去了。
“你確信這裡是一個夢?”容燁修問。“萬一這裡是真實的呢?
秦銳搖了搖頭:“你不是真實的,這裡的確就是一個夢,之前我沉浸其中,不想醒過來,但是卻不得不醒過來,對不起,恐怕要辜負你了。”
“你怎麼能判斷這裡不是真實的?你存在,我也存在着。”容燁修抓住秦銳的說,語氣變的硬氣起來。
“我可以判斷。”秦銳抿了抿嘴,然後抽出手。“我要走了。”
容燁修抓的更緊,他睚眥俱裂,一反平時溫順的樣子:“我不想讓你走,只想讓你留下來,這是你唯一獲得幸福的機會。否則你又會回到那個恐怖的地方,每天爲生與死而提心吊膽,就這樣留在這裡,平淡的生活不好嗎!?”
秦銳平靜的看着對方的眼睛:“夢總有醒的時候。”
“留下來。和我長相廝守,這裡有你花了心血的花店,你的爺爺也健在。”容燁修伸出手再次抓住了秦銳,把她拉了回來。“我不會讓你離開的。”
砰!
一枚子彈射了過來,容燁修的胸口中了一槍,驚訝的倒了下去。
秦銳沒想到會有人突然出現射殺了他。她蹲下去,看着那個靦腆的男孩。
男孩喘着粗氣費力的擡頭看着秦銳,流下了眼淚:“第一次這麼主動的向你提出要求,第一次這樣勇敢的說出自己的心聲,就被你拒絕了。”
秦銳幫他擦了擦眼淚。
“你這個冒牌貨該退場了,哭哭啼啼成什麼樣子?”真正的容燁修站在秦銳的後面,手上拿着冒着煙的手槍。“頂着同樣的名字,但是卻這麼窩囊。”
說完,他俯下身拉住了秦銳另外一隻胳膊:“我們該走了,時間不多了。”
秦銳點了點頭。然後站起來,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那個靦腆的男孩,然後強忍住不回頭,離開了。
“你真的以爲回到那個世界中,是正確的選擇嗎?”身後的容燁修聲嘶力竭的喊着。“那樣委曲求全,小心翼翼的苟活的。真的適合你嗎?”
秦銳張了張嘴,但是卻沒說出任何話。
旁邊真正的容燁修回頭,冷冷的說:“至少我們還活着,勇敢的去面對一切,不會畏懼和退縮,只有這樣,纔有希望。”
其實,那個靦腆的男孩也表達了秦銳的一部分疑惑吧。
深藏在秦銳心中的懦弱,溫柔,優柔寡斷的一面在夢中具現化成這樣一個男孩。秦銳無法拒絕這個男孩。因爲她還拒絕不了懦弱的自己,拒絕不了這樣平淡的生活,也拒絕不了任何人的溫柔。有時,她也在想,生活在沒有自由的輪迴世界。她真的算是活着嗎?與其這樣下去,要不要自我了斷更輕鬆一點?
“人的生命只有一次,誰會跟你一起沉浸在醒不過來的夢幻中?”容燁修看着躺在地上的男孩,嗤笑着。
秦銳被這句話點醒了。
這個靦腆的男孩是自己的弱點,是自己的懦弱,託這個夢境的福,她正視了自己弱點和內心,算是真正的跨過了這個坎兒。
至此之後,她不會隨便淪陷在任何一種溫柔中了,因爲放縱自己只會導致沉淪,沉淪了的後果就是死亡。
在秦銳明悟的這一瞬間,夢境開始坍塌,這個寧靜的小城開始毀滅。
“你終於醒了。”容燁修放心的鬆開秦銳。
秦銳沒有回頭看那片廢墟,輕輕嘆了一口氣:“真的捨不得啊。”
“我理解,因爲我也是。”容燁修說。“正因爲捨不得,所以纔要狠下心去捨棄。”
“很難想象有什麼東西能讓你留戀。”秦銳聳了聳肩。
“當然有,每個人都有留戀的東西。”容燁修說。
這裡是迷失域,充滿人的潛意識。
在這裡,人會忘記返回的方法,漸漸的迷失自我。
伍北站在兒時生活過的小城中,看着熟悉的景色。小城中沒有一個人,一片死寂,但是伍北依然在這裡找到了他的回憶,一些他早已經深埋在心中的回憶。
兒時的他生活在西歐的一個不起眼的小城中,後來纔跟隨叔父回到祖國。
街道兩邊是哥特式的尖尖的建築,帶着異域的風情。他邁開步子,踩在鵝卵石的小路上,往城中心走。路過了帶着巨大風車的磨坊,路過了賣水果的小攤,然後他站在中心的天使雕像前。
天使站在水池中,張開翅膀,以一種極美的姿態俯視着衆人。從他手中的水瓶中溢出了水,不斷地流到水池中,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
伍北彷彿看到了那個每天坐在天使下面畫畫的孩子。
那個孩子生着一頭非常漂亮的黑髮,無論走到哪裡走揹着畫板,他喜歡看每一個路過天使噴泉的行人,觀察每個人的表情,並猜測他們的想法。
每個人的心情他都可以猜到,但是唯獨自己的父母他猜不到。
父親總是喜歡賭博,每次賭輸了都會喝的醉醺醺的回來,然後抓住媽媽的頭髮,把她的頭狠狠的往牆上撞。這還是輕的,嚴重時,家裡的所有東西都會成爲父親的兇器,而母親和他則是捱打的。
他喜歡畫畫,但是父親最喜歡的事情就是搶過他的畫紙,然後撕個稀巴爛,看着他大聲的哭泣,得意的笑。
而母親每次捱打之後都會選擇忍氣吞聲,溫柔的抱着他,輕聲的唱着一首歌謠。
不知不覺,伍北發覺自己已經開始哼唱那首歌謠。
那個男孩就是他,沒錯,他有一個非常悲慘的童年。
那時候的伍北已經十分習慣父親的粗暴對待,每天最幸福的時刻就是在這個天使噴泉前畫畫,然後看着路過的行人。他以爲生活會一直這樣下去,但是卻沒想到父親做的會那麼過分。
那一天,他從天使噴泉那裡回到家裡,卻發現父親非常緊張的看着他,然後匆忙的把什麼東西藏在了背後。當時他沒有在意,漠然的看着一眼那個男人,然後回到房間中。
過了一段時間後,他才發現母親不見了。而父親的說辭是母親有事情出去了,他不疑有他。
第二天,父親也不見了。
很多天之後,當他的叔父過來接走他時,他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
父親失手殺死了母親,然後連夜逃走了。警方抓到了父親,把他投入監獄。
之後,伍北就跟着叔父回到了祖國,其中辛酸自不必說。從此,他再也沒有碰過畫板。
雖然童年很悲慘,但是他最單純的日子就是那段時光。
伍北看着從天使噴泉上流下的水花,然後轉身,順着路回到了以前生活的房子。
房子前種着一棵柳樹,他輕輕撫摸着樹幹,感受着上面粗糙的痕跡。
然後他走進了房子。
陳舊的傢俱,被腐蝕的地板,以及擺放在客廳中央的餐桌,一切都如記憶中的一樣,分毫不差。
“你回來了?”這時,響起了一個女人的聲音。
“什麼?”伍北很少驚訝,但這次他的心臟的確是狠狠的抽了一下。
一個柔弱瘦小的黑髮女人從樓梯上下來,她穿着一個白色的圍裙,下面是一個暗藍色的布裙子。女人的五官生的很美,是典型的的東方美女,有一雙大大的杏仁型眼睛。
“媽……媽?”伍北不敢相信的自己的眼睛。
“怎麼了?”女人微笑的看着他。“我給你做了你最愛的酥餅。”
女人手中拿着一個盤子,然後走到伍北的旁邊:“嘗一嘗?”
伍北輕輕咀嚼着,看着那個熟悉的女人,鼻子酸酸的。
“怎麼樣?”
“味道和以前的一樣。”伍北抿着嘴,然後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抱住了眼前的那個女人。
“怎麼了?”女人微笑的摸着伍北的後背。
“我——很想你——”伍北的聲音有點哽咽。
砰!
門開了。
伍北連忙放開母親,警惕的看着門外。
進來的是他的父親,出乎意料的,他走進來,輕輕的抱住了母親,然後兩個人親密的相擁。
伍北疑惑的看着他們,情況好像不太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