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來人往,林一一不願與他過多交談,更何況在這樣的場合引起注意除了尷尬大概不會有其他的情緒了,她又是風頭人物,還是能忍則忍,於是即便羅博對自己出言不遜,她還是沒有計較的打算。
畢竟有人說過:你送禮物給我,我若不收,禮物便還是你自己的。同樣的道理,羅博口中的話她要是不回覆,那便是他在自己罵自己。
既然他有這樣自虐的癖好,林一一自然不好過多的干預什麼。
只可惜,林一一縱然想要息事寧人,可有人未必就會領她的這份情。
羅博始終不放開她的手,林一一越掙扎他的力道就會越大,如此下去,再好說話的人都會來了脾氣,更何況還是心情本來就不太暢快的林一一,周遭的人已經開始頻頻向這個方向側目,林一一忍着最後的好脾氣勸道:
“羅總,再怎麼說我今天也是陪着寧時修來的,你就算不給我面子也要顧慮寧時修不是?這樣下去你能得到什麼好處?”
林一一不知道,在自己說出這句話之前羅博或許還會爲了彼此的面子放開她,可她現在搬出了寧時修的名號,他那本就不多的理智也被燃燒殆盡,並不能理解,誰讓寧時修在三天前剛剛重金挖走了東泰多年的原材料供應商,雖然賠償了違約金,可是也讓東泰讓這近一年的訂單打了水漂,而且還支付了大量的違約金,險些支撐不下去。
“寧時修?”羅博冷哼出聲:“你當真以爲在這深城人人都會怕他嗎?”
大概是情緒失了控,以至於聲音也高出了好幾度,從而吸引了衆多目光,原本閃閃躲躲看熱鬧的目光也變得大膽起來,人人都期待着一場精彩好戲的上演。
林一一終究還是動了怒:
“那你想怎麼樣?”
“我想怎麼樣?實話告訴你,之前我在你身上可是砸了不少的錢,爲的就是和你上牀,今天你如果跟我從這裡出去,陪我一夜,我們之間也算恩怨兩清了,從此相逢是路人,怎麼樣?”
林一一氣極反笑:
“在我身上砸錢?那麼我請問羅總,你給我買的那些禮物,我可收過一樣?如果真的要算我佔了你什麼便宜,無非就是幾頓飯和幾次ktv的錢,我現在就可以還給你,不知道是現金還是轉賬?”
“跟了寧時修,就這麼有底氣嗎?可你是什麼樣的人整個深城無人不知,你當真以爲寧時修能瞧得上你?等和你這隻破鞋上了牀,我倒想看看你還能在他身邊待幾天。”
林一一從開始就知道,一朝成爲交際花,那麼這個標籤便是會在你身上貼一輩子的,她從來都不曾爲此感到過困擾,畢竟這是她早就預料到的,也自認爲承受得起別人看着自己的目光和對自己的那些評價。
可是現在她是怎麼了?早就聽慣了的污言穢語如今卻是那麼的刺耳,她究竟做錯了什麼,竟要反覆一而再再而三的被這些垃圾侮辱和詆譭?她和寧時修如何又和他們有什麼關係?輪得到他們在這裡指手畫腳?
林一一的左手始終被羅博拉着,右手倒是自由的很,於是她便用自己尚且方便的右手狠狠的甩了一個耳光給他。
的確,她這麼做不太理智,容易成爲全場的焦點,衆人議論的對象,可是又有什麼關係呢?因爲她打或不打,結果都是不會有任何改變的,所以說,她又何必委屈了自己,忍讓到卑微的程度?
羅博沒料到她會與自己動手,所有人都看着,他卻被一個女人打了耳光,不管是男人的面子還是虛榮心都讓他跌到了最谷底,所以那僅有的一絲理智也沒有了,一把扯過林一一狠狠的甩開。
即使醉酒,也終究是個男人,力道不容小覷,林一一猝不及防的被他狠狠甩開,後腰撞到放置高腳杯的長桌上,桌面上那上百隻的高腳杯全部砸碎在了地上,那麼清脆,清脆到‘百杯齊發’,除了聲音讓人震驚之外,衆人更是陷入到一片鴉雀無聲之中。
林一一處在風暴中心,她感受到了大家的目光,卻視而不見,她只覺得慶幸,她慶幸她只是撞到了桌子,而不是摔倒在地,如果此時摔在破碎的酒杯中,或者被長桌砸到,她怕是又要再一次進醫院了。
這麼大的動靜很難不驚動到寧時修,林一一卻並不是很想在這個時候見到他,轉身欲走的時候卻被一個人‘不小心’的撞到,那手中的紅酒也正好不偏不倚的倒在了她的胸口處,她本就穿着裸色禮服,這麼一浸溼可謂是一覽無遺。
那人急忙道歉,可林一一卻在她的目光中看不到一絲一毫的歉意。
她是故意的,人人都知道,可是傷就傷在,大家都覺得她的做法沒什麼不對。一個人人眼中的千金小姐,一個深城有名的交際花,孰是孰非是根深蒂固的,根本不需要花費時間去做決斷。
林一一今天已經成爲衆人眼中的笑柄,也不覺得再多一項是一件多麼有壓力的事情,勾脣笑了笑,剛想要說什麼,卻見那女人的臉色在看到自己身後某個位置的時候突然變了變,林一一還未來得及去考證那是什麼,肩膀一重,帶着他特有體溫的外套被他輕輕披在了自己的肩膀。
終究,還是讓他看到了。
寧時修不顧此時在別人眼中的林一一究竟是多麼狼狽,看着她的目光卻要比往常還要來的溫柔,他挽着她的肩膀,無奈嘆息了一聲:
“麻煩精。”
林一一低下頭,並不知道該如何迴應。
“寧先生,我剛纔不小心撞到了林小姐,把她身上的禮服弄髒了,正要商量着怎麼賠償呢。”
那女人變臉的速度讓人咂舌,林一一連看一眼的興趣都沒有。
林一一興趣缺缺,未必就代表着寧時修也是如此,他看着眼前的女人,輕聲開口:
“只是一件衣服而已,薛小姐不必麻煩。”
那女人心下一喜,覺得自己料想的果然沒錯,寧時修不過與林一一玩玩而已,男人嘛,一時的新鮮感並不奇怪。可是還沒等她組織好什麼語言來感激寧時修的‘大人大量’,寧時修卻再度開了口:
“雖然只是一件衣服,可我卻向來不是吃虧的性子,薛小姐既然‘不小心’弄髒了我女伴的衣服,那麼按照道理,我應該還回去纔是。”
薛小姐的臉色僵了僵:
“什……什麼意思?”
寧時修勾脣一笑,招來服務生,取了一杯紅酒,繼而交到林一一的手上,語氣輕柔的全然不同剛纔與薛小姐說話的姿態,他說:
“一一,還回去,兩清。”
林一一擡眼看他,才發覺他並未開玩笑,甚至眸光中還隱隱透漏着鼓勵。
她從來不承認自己是善良的人,反而瑕疵必報,記仇的很,如今有當面還回去的機會,她沒道理白白浪費,微微一笑,接過了寧時修手中的紅酒杯:
“好。”
在衆人不認可,以及薛小姐不可置信的目光下,林一一將手中的那杯紅酒悉數倒在了薛小姐那件純白色的小禮服上,白和紅的相交,竟然比自己禮服上的顏色還要好看,她淡淡的笑了笑:
“薛小姐,我是故意的,可這是你欠我的。”
寧時修接過她手中的空酒杯交給一旁大氣都不敢出一聲的侍者,繼而牽起她的手走向了依舊站在那裡的羅博。
如果說剛纔林一一那吸引全場的一摔已經讓羅博醒了大半的酒意,那麼此時看到寧時修和林一一向自己走來,他已經徹底從不理智中清醒過來,隨之而來的還有後怕。醉話說一說,在私下裡過過嘴癮還好,可真要面對面的與寧時修較量,他沒有那個膽子,也沒那個能力。
東泰已經搖搖欲墜,若寧時修執意計較今晚的事情,他或許明天就不用去上班了。
“寧先生。”
沒有先前氣勢的羅博,讓林一一多少看起來有些無趣,她當真以爲羅博有那個膽量敢和寧時修囂張一下呢,卻不料終究是個紙老虎。
寧時修並未理睬與自己打招呼的羅博,而是側耳問林一一:
“他先前與你說了什麼,讓你這般生氣?”
羅博與自己說的話沒一句好聽的,若說生氣,倒是哪一句都能讓自己生氣,可林一一沒有轉述的欲-望,淡淡應道:
“一些不順耳的話罷了。”
寧時修淺淺的笑了笑:“無妨,你說。”
林一一不懂他的意思,但見他如此堅持,也便只好開口說了,其實沒什麼大不了的,羅博剛纔的嗓音,怕是在場的各位都已經聽到了。
“他說,讓我陪他一夜就放過我,還說你與我在一起不過是一時新鮮,等和我上了牀自然就會把我踢到一邊,沒有人會真正願意和破鞋在一起。”
寧時修並不動怒,反而挑了挑眉,就在林一一疑惑他究竟打的什麼主意時,他卻緩緩開口:
“當真是不太順耳,那麼寧太太,你想怎麼出這口氣呢?”
寧太太?
誰是寧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