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霜愣了愣,但還是沒有回頭,上了出租車,沒想到慕夜白來真的,竟然真的跟着一起坐了進來。
“隨便你。”秦霜別過頭,看着窗外。
慕夜白只笑了下,然後吩咐司機開車。
兩人也不說話,車內的氣氛就顯得有些怪異,前面的司機從後視鏡看了他們好幾次,見秦霜一直扭頭看着窗外,此時終於忍不住出聲勸兩句,不過他說的是英語,大概的意思就是夫妻吵架那是常有的事情,吵過也就好了,他和家裡的那位也經常吵架,他就是勸秦霜消消氣,趕緊和慕夜白和好的意思。
秦霜假裝聽不懂,沒有理會。
司機就有些着急,想要更近一步解釋,不過此時秦霜已經沒有什麼耐心聽下去,用英語對他說:“您誤會了,我們不是夫妻,是已經離婚的夫妻,而我現在已經結婚了。”
她揚了揚手上閃亮的鑽戒。
司機見了,十分驚詫,再三跟秦霜確定事情的真相。
秦霜點頭稱自己沒有撒謊。
五分鐘後,出租車靠在路邊,從車上被請下來一個人,緊跟着,車子繼續上路。
秦霜身邊的座位空了,慕夜白被請下了車,一臉無語的站在路邊。
秦霜沒想到,他還是個富有正義感的司機呢,聽說了慕夜白的情況下,就拒絕載着他一路前行,秦霜從反光鏡看了眼後面的慕夜白,倒是一點也不同情,活該他。
好端端的車子不開,非得要擠出租車,現在好了,讓他嚐嚐這半路被扔下的滋味。
不過沒多久,秦霜便接到了一個電話。
這個電話來自大衛先生,想邀請她晚上一起共進晚餐。
秦霜自然一口就答應了。
同時想到,這個晚餐也許不止她一人,還會遇到那個討人厭的傢伙,可這是大衛先生的邀約,她沒辦法拒絕,所以只能欣然前往。
看到慕夜白,秦霜早有心理準備,因此面上的表情十分平靜。
大衛先生約他們在一家環境優雅的西餐廳用餐,二樓有樂隊表演,旁邊還有一個舞池,好些伴舞站在一邊,客人只要來興致了,就可以隨意挑選一個舞者,下舞池共舞一曲。
所以這裡的氣氛十分的高雅,來這裡的客人都是紳士和淑女,儀態萬千。
大衛先生坐在輪椅上,腿上蓋着一塊毛毯,看護陪伴在身後,可是他依舊穿着三件套的英倫西裝,無論何時何地,他看起來永遠是那麼優雅得體。
時光侵蝕了他的容顏,他的身體,卻沉澱下他身上優雅的氣質。
秦霜走過去,和他行貼面禮。
他的臉上滿是縱·橫溝壑,不再年輕,可秦霜卻認爲這種粗糙是歲月沉澱的滄桑,是時光遺留的痕跡,每個人都會老去,如何讓自己有點的生命過得充滿意義,纔是生活的真諦。
相去短短几個小時而已,竟然又和慕夜白見面了,秦霜一臉坦然,衝着慕夜白點了點頭。
慕夜白站起來,紳士的爲她拉開了椅子。
“謝謝。”秦霜道謝。
慕夜白說:“不用客氣。”
大衛先生則微笑看着他們:“前兩天,我有收到了夜送來的畫,說實話,我非常滿意,比我想象中更好,我一直堅信,你們合作,能創造出無比的奇蹟,而現在,你們做好了,所以我很高興,我相信我太太如果在天上看到了,肯定也會非常喜歡的,真的非常感謝你們,圓了我最後的心願,所以我今天想請你們吃這頓飯,謝謝你們。”
“你太客氣了,大衛先生,能幫到您,我已經很高興了,其實不用這麼麻煩的。”秦霜道。
“要的,我必須要親自感謝你們。”大衛先生說,“你們要吃什麼,不用客氣,隨意點吧。”
之後,秦霜要了份牛排,慕夜白對服務生說:“跟她一樣。”
大衛先生的注意力,卻好似沒有在他們身上,而是放在了舞池中的那些男女身上。
“大衛先生,你喜歡跳舞嗎?”秦霜問道。
大衛先生搖了搖頭:“我不喜歡,是我太太年輕的時候非常喜歡,這個地方,存在已經有一百年的歷史了,我太太還在世的時候,我經常帶來她這裡,看她跳舞,只可惜,我從來沒有下去陪她跳一次。”
秦霜很詫異:“爲什麼呀。”大衛先生看起來是一個非常疼愛自己太太的人,可他竟然沒有下去陪他太太跳過舞。
看護在一邊解釋:“大衛先生年輕時腳受過傷,無法參加這樣的運動。”
原來如此,秦霜說:“那您太太一定不會怪您的。”
“她是沒有怪過我,只是我覺得很遺憾,竟然還能陪她跳一支舞。”大衛先生一臉的緬懷,真是讓人動容。
熟悉的音樂響起來,他的臉上露出微微的笑意,然後衝着慕夜白和秦霜說:“這是我太太最喜歡的音樂,你們再幫我最後一個忙,去跳個舞吧,我太太年輕的時候和霜一樣美麗動人。”
秦霜怔忪,而這個時候,慕夜白已經朝着秦霜微微一彎腰,伸出手,邀請。
面對大衛先生的請求,她無法拒絕,所以略一掙扎,她還是將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慕夜白帶着她到舞池,牽着她的手,翩翩起舞。
秦霜說:“你別誤會,我是看在大衛先生的面子上纔不得不答應的。”
慕夜白問道:“你想我誤會什麼。”
秦霜無語:“什麼也別誤會,這壓根沒有任何的意思。”
“好,我沒有誤會,是你誤會了想多了,大衛先生在看我們,專心點,我放好。”慕夜白突然用力箍緊了她的腰身,將她拉向自己,秦霜一驚,可只能配合着慕夜白的腳步,不想破壞了大衛先生心底最後的美好的願望。
只是和慕夜白手心貼着手心,其中還有好幾個注目禮,秦霜想要逃避,但是慕夜白不容許她逃避,秦霜只能被迫,沉溺在慕夜白漆黑深沉的目光中。
然而他們太過耀眼,很快,就成爲了舞臺的焦點,受到其他人矚目,原本在舞池中的舞者,也紛紛退到了一邊,將場地交給他們。
二樓的VIP包間,正對着樓下的舞池,赫連晟坐在裡面,目光淡淡注視着樓下這一幕。
還有幾個生意場上的合作伙伴,他們自然參加了赫連晟的婚禮,也自然是認識秦霜的,同時看到這一幕,眼中都滑過一絲驚詫,同時小心翼翼的看着赫連晟。
不過沒想到,赫連晟並未發怒,只回過頭繼續道:“吃飯吧。”
有人忍不住開口替赫連晟抱不平:“赫連兄,那不是你新婚妻子嗎,這麼和別的男人跳舞,不合適吧。”
“怎麼不合適了。”赫連晟道,“正常的禮儀社交難道也不能有了?我赫連晟娶太太又不是娶個花瓶放在家裡,吃飯吧。”
之後,沒有人敢在說什麼,當然慕夜白和秦霜跳舞的這一幕,也被人拍了下來,繼而放到了網上。
秦霜發現的時候,第一時間停住了腳步,因此還踩了慕夜白好幾腳。
慕夜白皺眉,秦霜卻抽回了手,對他說:“不跳了。”
她朝大衛先生的餐桌走去,然而此時,卻傳來看護的驚呼聲:“大衛先生!”
秦霜和慕夜白也聽到了,兩人一怔,飛速跑向大衛先生身邊。
大衛先生竟然已經沒了聲息,無論他們怎麼叫,就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秦霜嚇壞了,慕夜白立刻打電話叫救護車。
看護馬上跪地,幫大衛先生喂藥又做心肺復甦,然而,一直到救護車來爲止,大衛先生都沒什麼反應。
大衛先生就這麼走了,在救護車上的時候,醫生就宣佈,他安靜的走了。
雖然他走的十分安詳,可走的這麼突然,這麼毫無徵兆,秦霜一時間也接受不了,整個人都懵了,坐在一邊,久久無法回過神來。
明明還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麼說沒就沒了。
醫院裡,醫生還是按理進行了搶救,可結果仍是一樣的。
秦霜站在搶救室外,感覺像是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玩笑。然而所有人都告訴她,這是真的,大衛先生走了。
傅斯年也趕來了,他的其他家人也都趕來了。
慕夜白將秦霜拉到一邊,對她說:“你別這樣,大衛先生走的很滿足,很安靜,你應該替他高興。”
“是啊,”傅斯年也過來說,“醫生早就宣佈,大衛先生的生命進入倒計時,如今,你們完成了他最後的心願,所以他走的很平靜,沒有遺憾。”
一切,都像是在做夢。
所有人都和她說,大衛先生走的很開心,要謝謝她,所以秦霜就跟着參加了他的追悼會,又跟着參加了他的葬禮,眼睜睜看着好好一個人,變成了墓碑上一張黑白的照片。說真的,直到這一刻,秦霜仍是恍惚的,可看到她親手畫的那幅畫,和大衛先生的骨灰一起入殮,她才真切的意識到,大衛先生是真的走了,平靜安詳的走了,去尋找他最愛的妻子去了,他們在天國團圓了,所以她應該笑着祝福他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