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一個拐角，左邊是去洗手間方向，右邊好像是安全通道，有個樓梯門，隱約是似乎是聽到了我爸的聲音，還有一聲裴父陡然拔高的否認聲。
我嚇了一跳，以爲他倆怎麼了，立刻轉了腳步走過去，還沒靠近，卻因爲我爸的一句話而驀地停住了腳步。
“裴坤，你以爲你跟巧雲那點事我不知道？我們結婚那天，你倆還偷偷見過面吧？你想帶她走，但是她沒答應，我以爲她選擇了我，是愛我，但我怎麼也沒想到，你們兩個人，無恥齷齪至極！”
“不准你這麼說她！喬家輝，巧雲從沒對不起你！沒資格這樣說！”
我悄悄探出頭，便看見裴父暴怒的揪住我爸的衣領，兩個人的表情都很嚴峻，不同的是我爸還帶着一點嘲諷。
周巧雲是我媽媽的名字，我爸跟我媽結婚時，裴父來見過我媽？還要帶她走？什麼意思？
我的腦子裡一下變得好亂，有什麼東西似乎從我腦海中閃過，太快了，我沒來得及抓住。
爸爸扯開裴父的手，整理着被拽皺的衣服，這才擡起頭，笑了一聲，“她沒對不起我？你真敢說！我問你，喬一一是我女兒嗎？你敢說是？”
“你瘋了喬家輝！你怎麼能問出這種問題？一一不是你女兒，難道還是我女兒？”
裴父被我爸這話問的既震驚，又憤怒，我從來沒見過裴父生氣的樣子，以爲他從來都是和和氣氣的，沒想到也有這樣的一面。
可是……爸爸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一個可怕的念頭出現我的腦海，從前讓我不能理解的一件事，此刻卻忽然明瞭，裴母爲什麼那麼討厭我，討厭的要殺害我媽，這不單單是因爲裴敬堯，還因爲……我媽跟裴父曾經有過什麼？
但是聽他們的意思，那都是他們各自結婚之前的事了啊，不對不對，如果真是我想得那樣，那……那裴父一定早就阻止我跟敬堯在一起了，一定有別的原因。
我正要走出去，我爸後面的話卻讓我渾身一下僵硬。
他恨透了的盯着裴父，“你不敢承認？還是說連你自己都不知道？其實一一就是你跟她的野種！現在你女兒和你兒子在一起了，他們還有了女兒，你們對我的欺瞞和羞辱，這點報復，不算什麼吧？”
“喬家輝，警告你，別在這裡胡說八道！巧雲懷的是誰的孩子你心裡沒數？你這個樣子，我真的覺得她看錯了人！虧得她當初還跟我說你是個好人，可現在看來，你就是個人渣！”裴父說完就走，不耐煩再跟我爸多說一句。
我爸靠着牆笑的癲狂，“哈哈……不敢承認對不對？我曾經也把她當做我的女兒，疼愛了她六年，可她不是我女兒，她是我的恥辱！什麼早產！根本就是日子不對，她爲了隱瞞我編造的藉口！你們這對……狗男女！”
突然！我爸抓起消防栓，就朝裴父的後腦砸了下去，本來裴父腳步就有些遲疑，這下幾乎根本來不及反應。
我大驚失色，顧不得那些讓我震驚的秘密，衝了過去擋在裴父面前，消防栓重重的打在我的頸脖處，我幾乎感覺整個肩膀都要被卸掉了，一下癱坐在地上。
“一一！”
暈倒前我似乎是聽到了裴敬堯的聲音，我想伸出手拉他，可腦子裡卻一遍遍回想着爸爸說的那些話，最後無力的放下了手，徹底失去意識。
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夢裡，那大概是我六歲左右的記憶。
有一次我放學回來走進客廳，就聽到臥室裡傳來爸爸媽媽激烈的爭吵，記憶中爸爸和媽媽感情很好，即使偶爾有些碰撞，爸爸也會讓着媽媽，鄰居阿姨都說很羨慕媽媽嫁了個好男人。
可是那一次爸爸卻發了很大的脾氣，說着對我來說聽不懂，又很兇狠的話，拉開門出來。
他看見我，不在我以往寵溺的眼神，我太害怕了，伸出手叫了聲‘爸爸’讓他抱我，他卻把我揮開，直接摔門出去了。
我跌坐地上不知所措，覺得受了很大的委屈，後來媽媽就抱着我哭。
那一晚上，爸爸都沒回來，也是從那以後他迷上了喝酒賭博，很少在家裡待，對我也是忽冷忽熱，完全變成了我不認識的樣子。
“媽媽……”
我呢喃出聲，感覺到有人握着我的手，緩緩睜開了眼，雪白的天花板，鼻端還有一絲消毒水的味道，這裡是醫院。
我轉動脖子想動，卻發現有些艱難，垂下眼瞼一看，脖子上被戴着固定帶。
“你脖子被傷到了，這個是給你固定的，這幾天暫時不要扭動脖子，感覺怎麼樣？”
擡眼看去，裴敬堯坐在牀邊正拉着我的手，目光灼灼，充滿擔憂。
我下意識把手抽了出來，他頓了一下，也沒多說，替我蓋好被子問，“想吃點什麼嗎？或者喝水？我給你弄。”
“我爸……怎麼樣了？”沙啞着聲音問道，沒敢直視他的眼睛。
裴敬堯不知道的反應爲什麼是這樣，但還是回答，“你爸沒事，已經回去了，只是，你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嗎？你爸……怎麼會那麼做？”
想起爸爸和裴父說的那些話，我的眼睛就有些發熱，垂下眼瞼我道，“沒事，我有點累想休息，你一直都在這裡照顧我嗎？回去洗澡換身衣服吧，欣欣和子琛……”
他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對我點點頭，“好，我現在就回去，我讓助理在家照顧着他們，你別擔心，好好養傷。”
“嗯，你回去吧。”
大概是知道我是故意讓他走，裴敬堯也沒有多說什麼，等我閉上眼，他就帶上門出去了。
他一走，我就睜開了眼，盯着天花板，一遍遍想着在酒店聽到的話，不斷的來回想着，想弄清楚，屢明白，可越想越亂，甚至頭都隱隱作痛起來。
‘咔嚓’，病房的門忽地響了一聲，門被推開了，我脖子不能動，只能轉動着眼珠去看，卻意外見到裴父走了進來。
他還是那麼溫和，走到牀邊替我整理了一下被子蓋好，這才坐下，有些訕訕的，似乎想說什麼，無從開口。
我醞釀了一下，幫他先起了話頭。
“爸，你跟我媽……還有我爸，是不是很早之前就認識了？”
裴父點了下頭，“認識，之前沒跟你提，主要是因爲覺得都是過去的事了，沒必要讓你們知道，只要你們自己過得好就行。”
“那……”我鼓了鼓勇氣，把疑問說出來，“你跟我媽媽，是不是有什麼關係？”
“一一！”
裴父表情驀地嚴肅起來，“我雖然不知道你爸爸怎麼會有那種想法，但你要相信你媽媽，她不會做那種事！我跟她的感情早在彼此結婚之前就結束了，我不否認心裡一直都記掛着她，但我們彼此婚後都沒有再去聯繫。”
“可你對我一直很好，難道……沒別的原因嗎？”我不敢輕易相信，現在回憶起來，爸媽的感情似乎也是因爲這個才逐漸越走越遠。
裴父失笑，搖了搖頭。
“謝謝你昨天替我擋了一下，我也確實是因爲你媽媽，纔對你比較看重，疼愛你，但你的品行善良，纔是我最喜歡的，絕對不是因爲你爸爸說的那種原因，一一，你是個好孩子，我希望你跟敬堯能好好在一起，而且，你跟敬堯的孩子不是很健康嗎？還有什麼可懷疑的？”
“可是鑑定結果……爸，你真的相信我？”我詫異，更多的卻是震動，連裴敬堯都不信，他居然信我。
裴父很無奈，嘆了口氣。
“一一，敬堯他媽對你的態度我是看在眼裡，但她畢竟是我的妻子，我知道這件事裡她跟倪朵肯定是做了什麼，憑你的性格，我也相信你不會騙我們，只是敬堯身在其中，看不透，你也別怨他。”
“本來如果敬堯因此要跟你分手，我會想辦法從中調解，但是出乎意料，他對你感情竟然已經這麼深了，我知道這讓你和欣欣都很委屈，但我希望……你也能體諒一下我，你放心，不管怎麼樣，你都是我的兒媳婦，我會站在你這邊的。”
我張了張口，想起從前不經意中，裴父打聽我媽媽狀況時，裴母就各種理由岔開話題的事。
她提防着我媽媽，卻不知道裴父對她其實已經是多番包容了，夫妻感情這麼深，她卻不知道，還因爲害怕和妒忌，殺了我媽，我現在真不知道是該恨她，還是怨她。
“我知道了，但是……關於欣欣身世問題，我還是要追究的，我不能讓她揹負着這樣的名聲長大，畢竟她是敬堯的親生女兒，這對她不公平，我只求證明，但如果牽扯出什麼，爸，你也別怪我。”
“嗯，我知道，那你好好休息吧，至於你爸那邊，我會想辦法去找他談談，他以爲巧雲背叛他的事，可能已經讓他深信不疑了，所以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站起身，裴父鬆了口氣，“說出來我心裡也舒服多了，那你好好休息，我回去了。”
“好。”
目送裴父走出病房，我心裡的大石也悄悄放下。
可是一想到爸爸的態度，我又難受起來，他爲什麼會以爲我是裴父的女兒？難道他懷疑時，都沒有想過帶我去做親自鑑定嗎？這也說不通啊。
到底是他自己想多了，還是誰故意讓他那麼以爲？
這十幾年來，原來我的親生父親一直以爲我是別人的女兒，所以才那麼對我，何其諷刺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