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5章 神州論風雲 九天降迷霧（上）
清澈如同流霜的光華四面盪漾，彷彿一池飄滿了白絮的清水，四面八方擴散着清冷的氣息。
這片光華如同一場霧氣，以傲立在劍池中央的“千里霜華”爲源頭向外飄飛，落在滅滄瀾的瞳孔中立刻被深淵一般的紅色吞沒。
此處是天道劍盟的鑄劍池，也是江湖中多把名劍誕生之地。眼下滅滄瀾正和烈青陽一起應江愁餘之邀前來，看視這“千里霜華”褪去冥界鬼氣的過程。
江愁餘就站在鑄劍池邊緣，周身真氣如細小螢火般微微發亮，一團團形成飄渺絨絮之形。他閉目凝神，微微蠕動的嘴脣間不斷飄出神秘的劍訣，與“千里霜華”安靜擴散的劍氣精華相互感應，發出微微的嗡響。
烈青陽靠向滅滄瀾低聲道，“‘千里霜華’真的能完全褪去冥界鬼氣的痕跡麼？”
滅滄瀾微微聳肩，擡頭看向那明眸緊閉，高高懸浮於劍身之上的明亮劍靈，搖搖頭道，“我對劍什麼的可是一竅不通。”
烈青陽嘖了一聲，頗爲鬱悶地抱臂嘟囔道，“我可真不想人界的名劍被污染半分。”
滅滄瀾看了眼這嗜劍成性的少年，微微一笑攬住他肩膀道，“鑄劍之人親自施法，你還有什麼不放心？”
烈青陽皺眉凝思，驀然點點頭輕聲哧笑，撞了下滅滄瀾的胸膛。
“此番多謝二位。”忽聽江愁餘的聲音到了眼前，滅滄瀾擡頭只見江愁餘收了真氣，留下一片輕舞旋轉的劍氣精華，內中金紅色雲霧若隱若現，“不然這‘千里霜華’被冥界改造成功，那可就是一場天大的禍事了。”
“哪裡。”滅滄瀾點頭道，“應人之事便要做到，不需言謝。”
“無論如何，二位都是小女的救命恩人。”江愁餘輕撫美髯，微微一嘆轉向烈青陽道，“只是烈少俠的青陽劍……”
“我的青陽劍融入了‘千里霜華’，不會對它造成什麼影響吧？”烈青陽連忙開口，明眸之內全是毫無雜質的閃光。一心只爲名劍着想，連己身之物沒了都無暇顧及，這少年果然是個妙人。
“怎會？”江愁餘寬慰一笑，回身指向那劍池道，“‘千里霜華’已經褪去了在冥界沾染上的邪氣，又融入了青陽劍的劍氣，已是更加完美了。”
烈青陽長出一口氣，撓頭試探道，“那我……”
滅滄瀾和江愁餘二人都饒有興味地看向烈青陽，他欲言又止的模樣竟是十分可愛，到底還是滅滄瀾哧笑一聲替他開口道，“他爲了這‘千里霜華’可是費盡心力了。”
“哈，我自然知道。”江愁餘撫須微笑道，“等‘千里霜華’淨化完畢，我就把它交給烈少俠。”
“交給……我？”烈青陽微微發愣，反手指向自己道，“江前輩的意思是……”
“你的青陽劍既然能與‘千里霜華’相融，說明你與這名劍之間的相通已然到了極致。”滅滄瀾拍拍烈青陽肩膀道，“在冥界鑄劍臺的時候，你不是還說你確定你與‘千里霜華’天命相通？”
烈青陽呼出一口氣，瞪了滅滄瀾一眼道，“那時有一種十分奇異的感覺，攪得我腦子都不清楚了。不過……”他凝神擡眼，緩緩走向那鑄劍池，少年身影突然顯出一股堅毅的光輝，“我仍然相信這就是我的名劍！江前輩，你……”
“我說過，烈少俠自可將‘千里霜華’拿去。”江愁餘與滅滄瀾相對而立，有意無意地將眼神落在他的身上，“三日後神州論武，你就可以證明自己是否真是‘千里霜華’的傳人。”
“……神州論武？”滅滄瀾和烈青陽同時轉頭，一人聲音冷冽，一人面露明光。
“沒錯，人界神州的論武會，乃是江湖中一大盛事。”江愁餘點頭道，“屆時神州各大門派都齊聚一堂，切磋實力之外還要進行例定的聖書檢視。”
“聖書……”滅滄瀾微微眯眼，囈語般呢喃道，“就是那四本合稱爲‘乾坤密鑑’的聖書麼？”
“沒錯，其中一本已經不知下落了。”江愁餘頓了頓，輕揮長袖轉向滅滄瀾，直直盯着少年那雙邪魅逼人的血紅眼瞳道，“滅公子可不要告訴我，你分毫不知。”
“……嗯？”烈青陽走過來正要發問，卻忽聽江愁餘轉了話鋒，不禁轉頭撞了滅滄瀾一下道，“怎麼回事？”
“盟主說的是由刀劍風雲保存的那本吧？”滅滄瀾輕捻紅髮，眼角微微吊起的火紅鳳眼看起來似是一隻剛剛睡醒的狐狸，心中正盤算着誰也看不透的迷局，“盟主自己也應十分清楚，那本聖書已落入風雅門手中。而如今風雅門人去樓空，要想知道聖書的下落，就得先找到那位風情萬種的欲歡顏了。”
“欲歡顏……”這三個字似乎燙痛了江愁餘的舌頭，他黯淡了一分眼神沉下眉宇，與滅滄瀾冷冷對峙道，“我看滅公子已然將那本聖書修煉完整了吧？”
“正是。”滅滄瀾毫不避諱，大方承認，輕輕敲了敲一側太陽穴笑道，“那麼多的術法經符，如今全在我的靈臺之中。”
江愁餘冷眸看了一眼滅滄瀾右臂上的華麗血紋，不知是嘆息還是抽氣地緩緩拖了聲音道，“那聖書是人界修煉至寶，四本書分司控術、掌、刀、劍，向來極難修習，你竟然能……”
“我這腦袋開竅了之後，有時候也的確是聰明得不可思議呢。”滅滄瀾微微一笑，身邊的烈青陽則不爽地吸了口氣，一個手背甩打在兄弟的肩膀上。
江愁餘微微一愣，如果眼下滅滄瀾現出嚴肅之相，甚或是逼人的冷厲，他都可從中看出破綻。沒想到那雙深淵般的火紅瞳孔裡竟是露出了笑意，如同一個狡黠少年，輕鬆講着事不關己的笑話，甚至還冒出了俏皮卻暗藏針鋒的幽默話語來。
此種面貌，江愁餘可算是一分一毫都看不透滅滄瀾的所想了。
“你不覺得……你這樣做是爲你在神州樹敵麼？”江愁餘縱橫江湖多年，城府深厚如海，但卻在一個十七歲的少年面前露出些許動搖，只得壓住心神緩緩道。
“我有幫助天道劍盟盟主奪回名劍的砝碼，天下圍殺我的勢頭應是失去了些許根基吧？”滅滄瀾不疾不徐，走向江愁餘與他雙肩相錯，如修羅低語般的聲音沉沉掠過江愁餘耳邊，“那本聖書是我與欲歡顏的交易，你們神州聯盟怎麼想與我無關，我只管與人做好生意。眼下我與欲歡顏也兩兩相清，若是因這聖書起了干戈，我也全無掛礙。”
江愁餘微微張嘴，不可思議地轉頭看定滅滄瀾。而滅滄瀾則輕輕張開雙臂，如同把自己身體大方顯露，任憑江愁餘上下打量也絕無一絲動搖。
那邊的烈青陽已然摸不着頭腦，拍拍頭頂道，“江前輩，滄瀾，你們到底在說什麼？”
江愁餘轉頭微微點頭道，“過後我會與烈少俠一一說明。眼下……”他清一清嗓，拂袖轉身的動作卻是不敢再與滅滄瀾四目相對的掩飾，“四本聖書缺一不可，‘乾坤密鑑’不僅是修煉至寶，更可以合成一道絕頂力量，那落在欲歡顏手中的聖書是無論如何都要奪回的。”
“想來這次神州論武，重點是這本失落的聖書纔對。”滅滄瀾微微聳肩，轉頭對烈青陽笑道，“青陽，你是不是還期待着在論武會上與高手切磋？可是我看神州聯盟的心思，大約不在此處了。”
“哈，滅公子說笑。”江愁餘揮揮手道，“既然是神州論武，豈能少了高手過招？只是欲歡顏之事，滅公子也不要想得過於簡單了……”
江愁餘微微一錯身形，黑玉頭冠劃出一道光影便閃到了滅滄瀾身後，低沉吐息道，“你還看不出來那欲歡顏與冥界牽連甚多麼？”
“這嘛。”滅滄瀾甩開肩前一束紅髮，側臉直纓江愁餘冰冷目光，“我知道的可比盟主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