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嶽秦此時眼中的落寞,寒楓雪心中低嘆了一聲,生命是如此的脆弱,即使技王強者,在面臨死亡的一刻也和常人一樣。
雖然心中感慨,但寒楓雪並不會因爲一時的手軟而放過嶽秦,既然已經站在了敵對面上,那麼只有一方的隕滅纔是結局。
長槍指向,寒楓雪積蓄着力量,嶽秦表面看上去是沒有再戰之力,但五星技王又豈能按常理推斷,寒楓雪的動作非常的謹慎,務必做到一擊必殺。
場中的氣氛變得異常的沉寂,屏住了呼吸,無數雙滾圓的眼睛看向長槍,獵魔會長老,不可一世的嶽秦會就這樣隕落嗎。
嶽秦空洞的雙眼再這一刻竟煥發出異樣的神采,一張秀美單純的臉龐出現在眼神深處,一縷發自內心的笑容在臉龐綻放,蒼白的臉色在這一剎那回復了些許紅潤。夢囈般的聲音在寂靜的空氣中迴盪:“媛,對不起。”說完緩緩閉上了雙眼。
寒楓雪有些驚訝,在這粗狂的漢子口中竟能冒出如此甜美的聲音,嘆息了一聲,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烙紅的槍尖熱氣嫋嫋冒出,寒楓雪正準備動手。
“不要……”兩聲淒厲帶有哀求的聲音響起,其中一聲是嶽雷發出的,寒楓雪完全可以直接無視,而另一聲卻讓寒楓雪疑惑了,出聲竟是陸雪,手中的長槍頓住,寒楓雪不解的眼神看向不遠處的陸雪。
不止是寒楓雪,暴雪小隊其他人的目光也看向陸雪,眼中盡是茫然與不解。
只見陸雪痛苦的往地上蹲下,將頭埋入膝蓋,不停的抽噎着,‘不要’兩字仍不斷的從她嘴中傳出。
身旁暴雪小隊的人呆滯的看着哭泣着的陸雪,有些不知所措,從來都是堅強冷漠的隊長在這一刻竟悲傷的痛苦着,在他們看來,這比寒楓雪擊敗嶽秦更讓他們難以置信。
而陸雪身後的殘月卻發現,在嶽秦口中說出‘媛,對不起,’這句話時,陸雪的身體就開始顫抖起來,經過一番劇烈的掙扎,終於忍不住開口並放聲痛哭。
寒楓雪緊鎖着眉頭,看着沉浸在痛苦中哭泣的陸雪,一時間有些不知該怎麼辦纔好,刺出的長槍也定在那。
嶽秦睜開了雙眼,看着不遠處的陸雪,眼中思索的光芒涌動着,正好迎上擡頭往這邊看來的陸雪的目光,將暴雪小隊之人抓去,嶽秦只是下達了命令,整個過程,嶽秦並沒有見過他們中一人,也沒有見過陸雪。就在不久前,也只是對他們隨意瞄了一眼。
此刻,四目相對,在空中擦出一陣火芒,陸雪百般複雜的眼神看着嶽秦,而嶽秦在看到陸雪的雙眼和麪貌時,身體不自主的顫抖着,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媛,你是媛。”說着嶽秦拼盡着全身的力量爬起,往陸雪所在的方向走去,每一步踏出嶽秦的心的狠狠跳動着,寒楓雪沒有阻攔,只是緊跟在嶽秦身後。
“媛,是你嗎?”嶽秦雙眼蒙上了一層水霧,聲音充滿着柔情。
“你還記得她,你有什麼資格這樣喊她?”陸雪血紅的雙眼看着嶽秦,吼聲中夾雜着哭泣。
“她…”嶽秦低聲道,而後眼中爆發出一陣璀璨明亮的精光,輕微顫抖的身體搖擺得更加的厲害,不可思議的喃喃道:“你…,你是嶽雪。”
嶽秦的目光穿透了空間,陷入了回憶,大雪在空中飄飛着,一間草屋旁,一青年男女依偎在一起,女子清純的面龐滿是幸福的光彩,肚子還微微隆起。
“秦,我們的孩子叫什麼名字呢。”女子溫柔的問道。
俊朗的青年男子右手環抱着女子,腦袋湊到女子的肚子上,輕輕的撫摸了下,看着飄飛的大雪,柔聲道:“如果是男孩就叫嶽雨,女孩就叫嶽雪。”
“我不叫嶽雪,我叫陸雪。”倔強的聲音將嶽秦拉回了現實。
看着陸雪的眼神滿含真摯的深情,眼中閃過一絲愧疚,低聲道:“你和你母親姓嗎,也好,我有什麼資格讓你隨我這不稱職的父親姓,是我對不起你母女倆,你母親還好嗎?”說完嶽秦的雙眼不眨一下的看着陸雪,目光中滿是希翼。
“你還有臉問,她早已經不在了,我十二歲那年母親就離我而去,臨終前把你的一切告訴了我,於是我孤身來到魔城闖蕩。可笑的是,你竟將我抓去,還要我的命,我真恨不得那一槍刺下,可惜我還是做不到,誰能告訴我,這是爲什麼?”陸雪悲痛的嚎叫着,雙手掩面,再次蹲了下去。
嶽秦全身一震,再也無法站穩,也軟到在地上,眼中滿是痛苦的神色,口中喃喃的說道:“媛,你真的去了嗎…”
衆人算是明白了過來,嘆息了一聲,寒楓雪沒想到陸雪竟是嶽秦的親生女兒,那麼今天怕是隻能到此了,收起長槍,寒楓雪走到陸雪身邊,對着殘月使了個眼色,一起安慰起陸雪來。
“這就是因果報應嗎?可是,你爲什麼不讓我一個人承擔,而降罪再我最愛的人身上啊。”嶽秦仰頭望着天空,雙手平攤,無盡的悲痛讓他禁不住長嘯出來。
陸媛,他第一個愛上的女人,也是他唯一愛過的女人,曾經的海誓山盟言猶在耳,‘地老天荒,此情不變!’可是在家族用盡一切手段阻攔後,他最終放棄了陸媛。十年後,他繼承了家主之位,用盡一切手段尋找陸媛的蹤跡,而陸媛的消息卻彷彿石沉大海,幾十年來,他一直活在內疚和痛苦中,發泄,權利、慾望,他用盡一切手段發泄着,試圖忘記這份傷痛,可是,有些痛,是烙印在心中的永恆,又豈是能夠忘卻的。
掙扎着爬向陸雪,嶽秦擡起手,伸向陸雪的臉蛋,卻被陸雪避了開來。猶豫了片刻,收回伸出的右手,掌心向着自己,嶽秦自嘲的一笑:“這雙充滿罪惡的雙手,又怎能再沾染到我女兒身上呢。”
“我知道你不會原諒我,但你體內畢竟流淌着我嶽秦的血液,我只希望你能叫我一聲父親,行嗎?”嶽秦看向陸雪的眼神帶着濃濃的期待。
見到陸雪腦袋搖晃着,嶽秦失望的嘆了口氣,眼中空洞無神,低聲道:“你不願喊我父親我也不怪你,是我對不起你們母女,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活着。”說着嶽秦高舉右手,狠狠的朝自己的心口拍去。
“噗……”一聲細微的輕響,嶽秦的眼中仍掛着一絲微笑,看着陸雪道:“雪,照顧好自己。”眼神又轉向遠方,柔聲道:“媛,我來找你了。”
“啊……”突如其來的變故讓陸雪尖叫出聲,蒼白的臉色沒有一絲血色,抱住嶽秦往下倒的身體,梨花帶雨的泣道:“你這又是何苦呢,母親臨死前說她並不怪你,你選擇了家族是站在男人的角度應做的事,不然我又怎會來找你呢。”
聽到陸雪的話,嶽秦無力的眼神再度煥發了些許神采,開心的笑了:“她竟然能原諒我,可是我自己又怎能原諒我自己呢。雪兒,你能叫我一聲父親嗎?”
陸雪點了點頭,絕望的道:“父親。”
嶽秦再次笑了,今天或許是他這些年最開心的一天了,看着奔來的嶽雷,用盡最後的一絲力氣道:“放…過…他。”
搭在陸雪肩上的手無力的滑落,在空中無力的胡亂擺動着,嶽秦的眼睛緩緩的閉上,帶着欣慰和解脫,溘然長逝。
“父親…”痛苦的閉上雙眼,陸雪修長的睫毛上掛着晶瑩的水珠,緩緩的低落在地。
嶽雷接過陸雪手中的嶽秦,將他的屍體抱起,返身走去,經歷了這次的事情,他的眼神竟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寒楓雪沒有阻攔,他也算是陸雪的哥哥了。
所有人都沒有想到事情會是這樣的結局,但剛纔的一場大戰卻已經深入到他們心中,帶着些許悵然心滿意足的離去。
小雕嘶嘶的發出低沉的鳴叫,身前躺着火雲豹的屍體。
寒楓雪幾人呆在垂頭不語的陸雪身旁,靜靜的陪伴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