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西門柔所說,十七王子想天帝的位子,已幾近瘋魔。只是他坐不上,但凡有機會去坐,不論什麼手段,都會盡數使出來。南釋權作爲十七王子的心腹,對十七王子的心理自然瞭解得清清楚楚。見吳不賒不是說笑,確是有心相助,南釋權一時喜得滿身肥肉亂顫,連夜便趕去天界,向十七王子稟報。
不到十日,南釋權又趕了回來。這回他是直上追風城,不過也是戴了個面具。等南釋權取下面具,吳不賒一愣。這傢伙,像上次跑雲州遺族的事一樣,短短几天時間,竟出奇地瘦了很多,可見他這些日子跑來跑去,就沒怎麼停過。
南釋權這種人,虛僞、世故、精明、狡猾,雖有萬般缺點,卻勇於任事。認定的事,他便投入全部身心、全部熱情去做。這一點,卻讓人不能不佩服,他能成爲十七王子的心腹,確有值得被倚重的理由。
一見面,南釋權便道:“大王,王子想見你,但他不太方便來你的追風國,想請大王定個地點。”說着,他目光炯然地看着吳不賒。吳不賒自然明白他的想法,慨然點頭:“好,王子說在哪裡,就在哪裡。方便的話,就在南嶽府好了。”
上次西嶽帝君誘殺了吳不賒,這次十七王子約見,難保不是陷阱。南釋權擔心吳不賒會這麼想,不肯離開追風城,沒想到吳不賒答應得如此爽快,大喜之下,他也不多說,道:“南嶽府目標太大,不合適。王子已到鳳凰城,那裡有一處宅子,大王若方便,便請去宅中一會。”
“也行。”吳不賒點頭答允,與顏如雪四女打了招呼。他也不帶人,孤身便隨南釋權往鳳凰城來。南釋權仍戴了面具。吳不賒卻是搖身一變,變做木靈兒的模樣。南釋權見了,大是驚歎:“怪道大王屢創奇蹟,果是有驚天動地之能。十七王子得大王相助,大事必成。”
一路夜行曉宿,不止一日,到了鳳凰城。入夜始才進城,兩人都有玄功,城牆自是無礙。吳不賒留了心,也沒碰上什麼玄功高手,不由暗暗搖了搖頭。雲州遺族給他的印象太深,楚國和雲州遺族比,無論是所處的環境還是自身實力,都不是一個檔次,兩者根本沒有可比性。不過楚人耽於享樂,自楚王以下,王公貴族人人醉生夢死,不思進取,不慮遠憂,也是事實。但這些和吳不賒無關,用不着他操心,只要沒有玄功高手盯上他的行跡,那就行了。
南釋權引路,進了一座大宅子。這宅子大,少說也有上百間房。吳不賒暗暗點頭,所謂小隱隱於野,大隱隱於朝,鬼鬼祟祟地扮貧民裝乞丐,不如扮作一個富家翁,反而不會太引人注意。
南釋權亮出身份,自有下人引路,進了一間密室。房中卻有兩個人,一個青衣老者,吳不賒略一凝神,認了出來,竟是南嶽帝君。另一人四十來歲年紀,身材魁梧,一身好肉。若是把這人與南釋權身上的肉全割下來,還真不好說誰的多些。不過這人比南釋權要高出一個頭,看上去便沒那麼肥。南釋權介紹,這人便是十七王子,吳不賒頗有兩分意外。
在吳不賒想象中,所謂王子,都是十七八歲的少年,輕浮、傲慢、年輕,基本上長得也都還人模狗樣,例如趙炎。十七王子這副模樣,還真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卻不知,十七王子已經是老王子了,王子老了嘛,或許依舊風流,卻絕對不再倜儻。就如公主,年輕的公主萬人迷,年老的公主萬人嫌,一個道理。
吳不賒正待行禮,十七王子已疾步上來握住了他的手,呵呵笑道:“久聞追風王之名,深入魔界,接回雲州遺族。衝冠一怒爲紅顏,竟兩敗趙軍。西嶽帝君使盡手段,大王不但輕身而退,反而開國稱王。所有這些,無不讓人神往,今日得見,十七幸何如之。”
他手掌溫熱有力,笑聲爽朗坦蕩,只這一下,便贏得了吳不賒的好感。他心下暗想:“這老王子能在天帝近百的王子中脫穎而出,成爲天帝之位最有力的競爭者之一,果然不是尋常之輩。那個老十九,卻不知又是怎樣一個人?”
見了禮,分賓主坐下,吳不賒開門見山道:“王子殿下,天帝不公,天道昏暗,人心洶洶,多有怨言。別人不說,敝人就深懷怨望,所以才請託南大人向王子陳情,請殿下以大仁德之心,行非常之事,敝人願鼎力相助,雖百死而不悔。”
這是必須的,雖然事先有南釋權在中間溝通,但他還是要當面表明態度。十七王子果然也就做出姿態來,這個就不必細表了,有些嘔。總之就是,他本心是個孝子,搶老爹位子的事本來是不做的,但眼看老爹受奸臣矇蔽,天下洶洶,連吳不賒這樣的奇人大功臣都蒙冤不雪,實在是不能坐視了,只好挺身而出。只盼能清君側,天帝的位子是不敢想的,云云。
還好,吳奸商是生意場上的老手,說慣假話的,倒是沒嘔出來。一片虛言假意中,實際上的態度卻都清楚地表達了出來。隨後便是討論細節,這個是來不得半點兒虛的,每一點兒都必須落到實處。十七王子謀劃這麼久,天界各處,虛實盡知,吳不賒不要張口,一個完整的計劃已擺在了他面前。
有吳不賒支持,軍隊有了。上天的事好說,雖然五大天門各有守將,但南天門守將已經被十七王子買通。上天的士兵扮作輸送貢品的伕役,在南天門那個守將值守時,絡繹上天。本來,由南嶽上天,若人太多,只上不下,便有守將掩護,也會引起有心人懷疑。現在,西嶽帝君也願助一臂之力,他那裡分去一半風險,便不會那麼引人注意。十七王子在天界有幾座大莊子,上天的士兵可藏身這些莊子裡,整隊後,待時而動。
說到動手的日期,十七王子一時有些猶豫難決。他當然希望越快越好,但挑了幾個日子,都不穩妥。想了半天,他才道:“還是立春日最好。”
“這是爲何?”吳不賒不明白,但有一點他知道,春曉便是立春日開。他幫十七王子造反的主要目的就是要春曉花。立春動手,春曉已開,天帝一仰脖子吞進了肚子裡,那還反個屁啊。
“立春日,天帝與后妃在曉春園拜春賞花,不召見任何大臣,而且往往一醉就是三五日,這些年來,已是慣例。”十七王子解釋,“我們動手,不能拖,天宮極大,萬一天帝聞風而避,我們找不到他,或者他躲進一些堅固的宮殿閉宮而守,我們攻不進去,那就麻煩了。選在這一日,首先,天帝必在曉春園中;其次,曉春園附近沒有特別堅固的宮殿可以藏人,我們把園子一圍,四面進攻,必可一擊而中。”有道理,不過吳不賒關心的是春曉。眼見十七王子一臉興奮,全然沒想到這件事,吳不賒也不客氣,直接就提出來。不過他當然不提自己,道:“西嶽帝君相助,主要是想採春曉救西門紫煙小姐,若是立春日發動,春曉被天帝……”
話沒說完,十七王子卻已醒悟過來,忙道:“大王放心,春曉要夜裡子時纔開,一元復始,春迴天地。天帝帶着妃子白天就會進宮,遊玩嬉戲,妃子們先要拜春,乞求春曉,這是慣例。我們白天發動,若行動順利,最多到傍黑時分一切也就結束了,足可靜心等着晚間花開。”
“萬一行動不順利呢?”
聽到這話,十七王子眉毛跳了一下,隱有怒色。吳不賒關心春曉,卻並不特別關心這老王子是不是高興,不過他還是跟着解釋了一句:“未慮勝,先慮敗嘛。”十七王子眼底怒色一閃而逝,呵呵笑道:“大王所說有理,正是成大事者該有的心性。不過請放心,即便不順利,外面大軍攻打,天帝也肯定沒什麼心情去賞花吞花了,花開之前,我們該可得手。”
這麼說,吳不賒便放心了。
十七王子笑眯眯地看着他,道:“大王對西門紫煙小姐的事還真是上心啊!事了後,看來我們還該有杯喜酒喝。”南嶽帝君在邊上一直沒開口,其實他來,就是向十七王子表明個態度,沒他多少事。這時他也湊趣道:“上次衝冠一怒,兩敗趙軍。這次衝冠一怒,反上天庭。追風王還真是個多情種子呢!”幾人相視而笑。吳不賒素來皮厚,這時也不禁面色發燙,但想到西門紫煙清麗無儔的容顏,心中卻也忍不住一蕩。
天兵雖然不管用,也有三萬多人,天帝還有一萬多精銳護衛,雖說西嶽帝君或可說動天龍南衛反水,但那個不一定靠得住。算來算去,最少要吳不賒拿出兩萬精銳。這個不成問題,吳不賒一口答應。復又商議了一些細節,幾人隨後分手。十七王子和南嶽帝君連夜離開,吳不賒也沒耐心多待,隨即也回了山。回到追風城,他把商議的過程和四女說了。葉輕紅嘟起嘴:“看來過了年,我們就要多一個姐妹了。”
吳不賒知道她吃醋,林微雨三女咯咯嬌笑,眼光中也都有幾分醋意。吳不賒口中雖說沒有的事,卻知道四女不信,顏如雪還罷了,其餘三個卻不太好安撫。他一時發起蠻來,伸手抱過葉輕紅:“小醋罈子,看來這幾天沒餵飽,相公現在就來餵飽你。”伸嘴吻住紅脣,怪手更是無所不至。葉輕紅口中發嗔,身子早已軟了。顏如雪、林微雨嬌笑着跑了開去,吳不賒知道她兩個不肯和他打混,也不相強,卻是抱住了九斤麗。
晚間,吳不賒來到林微雨房裡。這些日子,被雨露澆灌,又去了心結,林微雨身體恢復舊觀,更顯豐腴,手感相當好。不過林微雨卻抓住了吳不賒作怪的手,道:“你白天才和輕紅、小麗親熱過,晚間又要,這麼索需無度的,鐵打的身子也吃不消,還是不要了吧。”說着伏身吳不賒懷裡,道,“能讓你這麼抱着我,我就很開心了,倒不必一定要做那事的。”
這話裡溫情脈脈,吳不賒大是感動,攬了她身子笑道:“我的賢惠娘子,這個你倒是枉操了心了。你家相公我法力高深,尤其更身懷神雞印,不但不會損耗元精,反可還精補腦。這事做得越多啊,越是身體好。”說着,他把手上的神雞印亮給林微雨看,林微雨半信半疑。吳不賒笑道:“待會兒你一看就知道了,來,先檢查一個,看小乖乖的肉長回來了沒有。”
眨眼之間,把林微雨剝成大白羊,翻過來倒過去地看,什麼檢查,純粹就是輕薄。林微雨含着羞,卻拿他無可奈何。一時雲雨,林微雨魂兒直上雲端,忽聽得吳不賒喚道:“寶貝兒,你看。”
林微雨勉力睜開眼睛,果見吳不賒手上亮起一團紅光,如一隻紅冠子大公雞,昂首高啼。吳不賒叫道:“寶貝兒看清楚,神雞打鳴,馬上就要叫了。”果然,隨着他狂風暴雨的轟擊,他手上紅光大亮,清清楚楚現出一隻大公雞的影像。那種奇異的感覺,讓林微雨更是心尖發顫,忍不住發出一聲長長的呻吟。好半天,她纔回過氣來,緊摟着吳不賒,低聲道:“你真是個怪胎。”
殘紅未褪,嗔聲嬌軟,一聲聲動人心絃,吳妖王忍不住得意大笑。笑聲傳到葉輕紅、九斤麗兩女房裡,兩女都還未睡。葉輕紅便嗔了一聲:“這壞蛋,看又是弄出了什麼新花樣,這般淫笑。”
另一間房裡,顏如雪也未入睡。聽到吳不賒的笑聲,她暗自輕笑了一聲,擁緊香衾,卻突然覺得清冷難言,腹中滾熱,只恨不得滾去那冤家懷裡,讓他火辣辣地愛撫。躊躇再三,她終是怯不過心中羞意,不敢過去。
挑選兩萬精兵的事,不用吳不賒操心,交給牛八角就可以了。可惜妖獸上不了天,獸頭人身,絕對進不了天門,否則派一萬妖獸上去就足夠了。兩萬精兵,只能在追風軍中挑。先前只裝備了十萬追風軍,吳不賒被殺的消息傳回來,羣情洶涌,只要報仇,烏靜思也發了狠,一下子裝備了五十萬追風軍。吳不賒回來後,追風軍大部解散,卻仍留下了二十萬人,底子便是當日在南山坳與吳國精銳血戰的那幾萬人。這些人經歷了血戰,對吳不賒更加忠誠,更加珍惜吳不賒給予他們的一切。吳不賒的遭遇,他們的憤怒也最大。普通人類士兵上天,畏於天威,不免縮手縮腳,更莫說造天帝的反,但這些人心懷怨恨,吳不賒只要說一聲清君側,這些百戰餘生的士兵就沒有怕的。挑兩萬人,精中選優,戰力絕對可以保證。
這事交代下去,聯絡上,一邊有南釋權,一邊有西門憨。他們看了牛八角挑出的兩萬追風軍,也是交口稱讚。話說牛八角兩敗趙軍,已經是聲震天下的名將了,聽說是他親手挑選再親手訓練,本來蹺一個大拇指的,這回要蹺兩個大拇指。十七王子和西嶽帝君都帶了信來,一百個信得過。吳不賒看了牛八角的牛頭,笑道:“老牛成了名將,牛叉哄哄了。”可惜牛八角也上不了天,要是牛八角能上天,這事就十全十美了。
天庭雖然朝政敗壞,天門守衛卻仍十分嚴。像牛八角這種頂有妖光的,是絕對進不了天門的,除非是天界封的妖仙神魔。但這一類妖仙神魔非常少,守門的天兵天將個個識得,冒名頂替絕對進不去。至於吳不賒,他另有辦法進去,人身進不去,他變成一根大車把子,趴在裝貢品的大車上。西嶽帝君到時再安排人手略加掩護,絕對不會有問題。
這一日,吳不賒與顏如雪幾人商議,要去屍蓮國跑一趟,免得吹雪擔心,也要在花長眉等人面前打個幌子。雖說他有靜修的藉口,可當時只定了一百天,而距春曉開花,可不止一百天。時間不夠,還要找藉口,不如先去晃一下,找個什麼理由,把不露面的時間延長。顏如雪幾人也都贊同,屍蓮國雄居西北,無論出於任何理由,掌握在手裡都是件好事,能不暴露身份,那是最好。四女也知道吳不賒因禍得福,玄功大進,尤其千變萬化,極爲了得,也不再爲他擔心。也是,西嶽府捉了他去砍了頭他都活了,還有什麼怕的?
次日,吳不賒辭別四女。至於象大嘴那些妖怪、獸人就算了,吳妖王懶得和他們囉嗦。反正平日理事有顏如雪,吳不賒十天八天不露面,也不會有人懷疑。起疑也無所謂啊,還敢翻天不成。當即他化身爲鷹,徑往北飛,經過趙國,落下來找到浣花城。在城外果然找到了惜惜墓,有祠有墳,香火頗盛,這自然是顧惜惜父母的功勞。心愛的女兒早夭,父母苦心照拂,留下了這千年的香火。不過千年過去,女兒香菸永享,那做父母的,卻在何方呢?他們就沒爲自己打算過,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吳不賒感慨一番,到顧惜惜墳前便往裡鑽。誰知那墓以青磚箍成,糯米熬漿夯土砌成,千年下來,墓牆比岩石還要硬上三分。吳不賒不免又是一番感嘆,衝着樟古佬,也衝着顧惜惜父母愛女的苦心,他也不忍以強力毀了墓牆。將身一搖,他化出數十條樹根,包着墓上上下下摸了一遍,終於找到了一條縫,慢慢鑽了進去。
墓室極大,構造陳設便如一座大屋子。室中無光,但這個對吳不賒自然沒什麼影響。進入主室,中間一座石臺,上面一具水晶棺材。吳不賒猶豫了一下,他不知看到的到底會是什麼,雖然樟古佬說顧惜惜含了什麼保顏珠,屍身千年不腐,可誰知道會是怎麼樣呢?到底過了這麼多年哪!吳不賒不是怕死人,只是覺得,若見着一副白骨,未免可惜,既可惜了樟古佬的癡情,也可惜了顧惜惜父母的苦心。他心中卻又想看一眼,這個讓樟古佬千年不忘的女孩子,到底是個什麼樣子。
略停一停,他還是躍身上了棺座。水晶面的棺板,落了厚厚一層灰,棺中什麼東西都看不清。吳不賒又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好奇心,拂去部分灰塵,裡面的景象顯現出來,看到一雙腳,白色的裙衫,既沒腐化也沒變色。吳不賒鬆了口氣,把灰再拂去一塊,斜着往裡看。只見棺中躺着一個白衣少女,雙手搭在腹前,眼眸輕閉,彷彿是睡着了,只是嘴脣上沒有一點點血色。
生顏如舊,吳不賒卻有些失望,這個女孩子,說實話,並不是很漂亮。難道是調包了,這女孩子不是顧惜惜?不過吳不賒一想,也就釋然了。誰會拿一個死人來調包啊,這女孩子絕對就是顧惜惜。父母愛她、憐她之心,並不因她的美醜而有什麼區別。在父母眼裡,自己的孩子永遠是最好、最美、最可愛的。至於樟古佬,也可以理解,那個老妖怪,當年還未修成*人形,估計也沒見過什麼美女,突然見了顧惜惜,少女青春可愛,加上顧惜惜長得也不差,也就着了迷。事後被顧惜惜的父親壓在山底,愛了恨,恨了愛,千年糾纏下來,愛恨難分,容貌還重要嗎?
吳不賒釋然一笑,伸手去推棺板,卻發現板上封有靈符。他倒也不怕,卻有些擔心毀了靈符於顧惜惜屍首不利,想了想,這事還是交給樟古佬處理好了。他取出樟古佬靈骨,樟古佬顯出形來,還是那個小人模樣。樟古佬倒是認得吳不賒,嘻嘻一笑,四下一看,突地變了臉色,一躍上了棺蓋,順着吳不賒拂去灰塵的那一塊往裡看,嘴裡發出一聲沉悶的低叫,也不知叫的什麼,蹲在那裡,再也不動了。
吳不賒叫了兩聲,樟古佬彷彿石化了,充耳不聞。吳不賒能理解他那種感受,微微一笑,悄然出墓。餘下的事,他也就管不着了,復又化鷹,往北飛去。
不止一日,到了屍蓮城,化貓進了王宮,先去看西門紫煙。吹雪守在西門紫煙身邊,拿條錦凳坐着,手中在繡個什麼東西,嘴裡卻還念念叨叨。西門紫煙好好的,吳不賒也不急於現身,蹲在窗臺上。只聽吹雪碎碎念道:“小姐,今天是你睡着第七十天了。”她說着,輕輕嘆了口氣,過了一會兒,又道,“老爺、夫人信上說得好,說姨丈會向天帝懇求,一定會求了春曉花來救小姐。可春曉就只一朵,姨丈真的能求來嗎?”她有些出神,呆了一會兒,卻搖了搖頭,“我不太信啊!我倒是信得過吳大王。吳大王去了也有一個多月了,卻一直沒信來,人也不見回來,估計是被顏小姐她們迷住了。”唸到這裡,她自己卻笑了起來。
“臭丫頭!”吳不賒暗罵,“喵”地叫了一聲。
吹雪扭頭,看到了窗臺上的吳不賒,罵了一聲:“死貓,去!可別把蝨子帶到小姐身上來。”忽地神情一變,緊緊盯着吳不賒,有些疑惑地道:“你……你……你是吳大王?”原來吳不賒善變貓的事,她也聽說過,只是拿不準。吳不賒又“喵”的一聲,化出人身。吹雪呀的一聲叫,急忙站起來:“吳大王,你回來了?”想着剛纔還在說吳不賒的壞話,俏臉兒便是一紅。吳不賒自然不會和個小丫頭計較,裝作沒聽見,輕聲道:“西門小姐這段時間還好吧?”
“小姐挺好。”
“沒什麼人來騷擾吧?”
“沒有,沒有。”吹雪搖頭,“花將軍非常負責。屍蓮國人對大王也異常尊敬,一直都好好的。”小四兒當然也姓花,花小四。
這個是實話,吳不賒點點頭。看西門紫煙,這時的眼光與先前不同,西門紫煙絕美的睡姿中便帶了無盡的誘惑。吹雪道:“大王,老爺回信了,說是姨丈會向天帝求稟,請天帝賜下春曉花救小姐,我拿信給你看。”
“哦。”吳不賒也不好緊盯着西門紫煙看,應了一聲,道,“這事我知道了,信就不看了。”
有些話,吳不賒是不好跟吹雪說的,道:“總之你放心好了,我一定會替西門小姐採到春曉,救她醒來。”又與吹雪聊了幾句,囑她放心。
吳不賒隨後出來,召見花長眉等人。吳不賒突然相召,花長眉等人頗爲訝異。吳不賒自然已想好說辭,問了一下國中事務,也沒什麼大事。屍蓮國是部族制政體,真要管,那事還真多,官僚體制不全啊!但要不管也容易,各族的事務交給族長就行了,無論徵兵還是收稅,只問各族要,其餘的事統統不用管,倒也非常簡單。現在花長眉等人代掌王權,更是用的大放羊的方式,只盯着幾大族長,細務一概不管,所以也沒什麼事。
問國事,只是吳不賒的一個藉口,不能安心靜修,就是掛心國事。既然國中無事,那就徹底放下心來,要安安靜靜清修一百日了。花長眉等人自然沒有異議,根本沒去想吳不賒是在找延長失蹤日期的藉口。
又過了一日,吳不賒和吹雪打了聲招呼,趕回追風城,臨走時自然又安撫了吹雪一番。吹雪似有話說,卻又遲疑着不肯開口。吳不賒眼尖,留意到了她臉上的神情,道:“怎麼了吹雪,有話你就直說。是不是擔心西門小姐?你放心,我一定會把春曉採來的。”
“我相信大王。”吹雪點頭,略一猶豫,未開口,臉卻先紅了,道,“大王,你親過女人嗎?”咦,這問題太有趣了,吳不賒興致大起,點頭:“當然親過,怎麼了?”他心下尋思,莫非小丫頭閒極無聊,發春了?敢問這樣的問題,也算是極品了。
吹雪臉越發紅得厲害,聲音卻越發小了下去:“我是說嘴,親嘴。”
小丫頭對男女之事看來完全不明白。照理說不應該啊,也有十六七了嘛,不過可能是待在西門紫煙身邊的緣故吧!西門紫煙身份高貴,男女之間的話題可能聽不到,吹雪緊跟着西門紫煙,自然也就缺少了這方面的經驗。不像吳不賒這類市井中長大的,從小到大,這類事不知聽了多少。
吳不賒點頭:“當然。”眼光在吹雪嘴脣上溜了一轉。吹雪不是特別漂亮,但也相當得清秀可人,嘴脣小小的、薄薄的,要是含在嘴裡慢慢吮吸,味道不會差。吳不賒這猥褻人甚至起了念頭:“貼身丫頭,絕對是要跟着陪嫁過來的,難道她也知道,想要先和老爺我試試?”
王宮中美女自然多多,一般的女子,吳不賒念着顏如雪、葉輕紅幾女的感受,也不去招惹。但吹雪例外,既然是西門紫煙的丫頭,又知道西門紫煙對他有好感,無論是西門紫煙做屍蓮王妃的本分還是這一次救醒她的情分,都有可能嫁給他。那麼,趕在小姐清醒之前,先嚐嘗丫頭的味道也不錯。
吹雪不敢與吳不賒對視,但女孩子對淫狼的眼光天生敏感。吹雪被吳不賒的神色嚇得退了一步,小手緊緊絞着自己衣服,卻仍開口問道:“男人和女人親嘴,是不是有特別的魔力,可以……可以……”
吳不賒差點兒大笑出來,點頭道:“男女親嘴,確實是有魔力,不過具體怎麼樣,說是說不清楚的,要自己親身體會才行。”說着往前走,他越發認定吹雪是故意在勾引他了。小丫頭都鼓起了這麼大勇氣,後面的,他大老爺們兒,當然應該主動些。
誰知他腳步一動,吹雪忽地往外一躥,遠遠躥到了門外,口中羞叫道:“啊呀大王!我不是這個意思。”
不是這個意思是什麼意思?小丫頭,居然還玩欲擒故縱不成?吳不賒嘿嘿笑道:“什麼不是這個意思?你這個意思又是什麼意思?”
“啊呀!”吹雪頓足,小臉兒紅得像三月的桃花,“總之不是這個意思了。算了,我不問了,大王你快走吧。”
一個小丫頭,她要不情願,吳不賒還真不好勉強她,心下暗叫:小丫頭,等我娶了你家小姐,你也跑不了。他哈哈一笑:“那我先走了,不管這意思那意思,總之有意思就對了,哈、哈……”言畢,化鷹而起。
吹雪幾乎要哭了:“我真的不是那意思啊!這下羞死人了,以後還怎麼見人。”到房裡,卻對西門紫煙發起了脾氣,“小姐啊,都是你害的。”
不過她的話,西門紫煙聽不見,吳不賒更聽不見。
不一日,吳不賒回到追風城。小別勝新婚,與四女連場纏綿,那是不必說的,此外也沒什麼事。南釋權那邊聯繫得倒緊,各種細節反覆討論。近年關時,藉着年節納貢,又從追風城調了兩千兵,扮着車伕,分別從西天門和南天門上天,到天界打了一轉,沒出什麼婁子,也沒引起任何人懷疑。無論從哪方面看,行動計劃都切實可行,絕對可以成功。
今年春晚,二月裡才立春。過了元宵,以送貢品爲名,吳不賒帶兵上天。兩萬精兵全扮做駕車的夫子,進了天門,再分頭藏進十七王子的幾個大田莊裡,只待立春日準時發動變動。
吳不賒是最後動身的,兩萬追風軍精銳由周江率領,分批先上了天。吳不賒變化成一個大車把,由一名追風軍推着,經南嶽上天。
無論是吳不賒自己,還是腦中所有妖怪的記憶裡,都是第一次上天。雲路看上去直上直下,陡得厲害,其實真個進去,裡面的路卻是一圈一圈地斜着往上繞,就像是條極長的盤山路。一個圈繞下來,少也有一里路。路繞得長,也就不覺得陡了。雲路極爲平整,就路面來說,人界沒有任何一條路面可堪比擬。路本來就是雲凝成的,不平整倒是出鬼了。
上天九十九里,差不多百十個圈子,再強壯的漢子,推着車,中間也要歇幾次。到了出口,關卡有天兵守衛。守衛天兵卻是東一個西一個,聚堆閒扯的,抱着胳膊打瞌睡的,與其說他們是在守卡,不如說是在湊數。不過南釋權告訴過吳不賒,這關卡本身就是裝樣子的,五大天門的守衛要嚴得多,不可孟浪。
過了關卡,豁然開闊,雲海無涯,那感覺,便如船伕站在大海上,騎手立身草原間。一條雲路,極寬廣平整,遠遠延伸。雲路的盡頭,隱隱可見一座高大的城池。五大天門,便是天界五座邊城,進了城,纔是真正進了天界。
天門看着近,其實也有一二十里路,離城漸近,但見好一座雄城。城高數十丈,長十餘里,卡在兩山之間,黑色的城磚,巍峨厚重,給人一種巨大的威壓感。
兩面山勢,高及千仞,山尖之上,籠罩着厚厚的烏雲。雲中時見雷電,劃破層雲,如一條條張牙舞爪的惡龍。
這些雲,不是普通的雲,乃是雷雲,也是天界得天獨厚之處。雷雲將天界包了整整一圈,除了五大天門這五個入口,任何人想要翻山進入天界,必會一頭闖進雷雲中。雷電之威,那就不要說了,想樟古佬何等神功,被雷符引來雷雲中雷電,還不是被炸得粉身碎骨。樟古佬尚且如此,這世間還有什麼人能穿雲而過?
“天界天界,說起來只是天上的一塊地界,可世間什麼地界,能有如此得天獨厚的條件?有這一圈雷雲,至少可抵雄兵百萬。”吳不賒暗暗感慨。
靠近南天門,吳不賒靈力收斂,只以一點靈光看着周遭景象。南天門守衛要像樣得多,城牆上有衛兵值崗,還有往來的巡哨,城門口一排守衛,個個兵甲鋥亮,挺胸收腹,看上去很是威嚴。不過南釋權事先說過,這些人也就是門臉打扮得好,真要打仗,其實不堪。
天庭威嚴,久在人心,上天造反,清君側,終究是一件逆天的事情,難免心中惴惴。下界上天的人,伕役啊、供使啊什麼的,往往見了雄偉的天門,還有那些凶神惡煞的天兵天將,第一眼就被嚇破了膽。即便稍有不臣不服之心,也被嚇住了。南釋權之所以反覆說明,就是怕吳不賒或他的追風軍突然膽怯,弄出事來。還好,追風軍都是血戰餘生的死士,裝模作樣而沒有真實殺氣的天兵天將嚇不住他們。即便也有畏於天威而膽怯的,但至少面上還定得住。至於吳妖王,那就不要說了,若被幾個小兵嚇住,他可以直接買塊豆腐撞死了。
吳不賒頂有妖光,雖然他化成大車把後,妖氣收斂,等閒看不出來,但十七王子還是非常小心。今日值守的天將,便是他買通的心腹。當然,再心腹他也不會把什麼事都說出來,只打了招呼,交代說,今日無論有什麼不對,裝作視而不見就行了。所以,那天將站在那裡,看上去威武,其實就是尊門神。不過那天將也真沒發現吳不賒,白浪費吳不賒半天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