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你可以宣佈比賽結果了。”蘇林將鷹眼還給了軒轅芷晴。
而此時此刻,學子們都還沉浸在那無比詭異的比賽當中……
墨呈,強的讓人無法相信!
“我宣佈,暗襲隊獲勝,取得晉級資格,虹芒隊淘汰。”軒轅芷晴平復了一下內心,將這些話宣佈了出去。
而後,她也是立刻看向蘇林,用無比認真嚴肅的表情說道:“在這世界上,墨呈或許只會聽你一個人的話了,蘇林,請你務必要讓他走上正路,因爲他的心裡沒有善惡之分,也不懂悲傷與幸福。”
“越是這種人,越是可怕!”
“我明白。”蘇林點頭:“我比你們任何人,都希望墨呈能夠走正路,希望他能好,所以我不需要誰的提醒。”
“你能清楚這點那是最好不過了,還好墨呈有你這樣的朋友。”軒轅芷晴深深的吸了口氣。
如果蘇林也是一個不明事理的人,那麼軒轅芷晴就做好了準備,無論如何也要在離開潮汐之地前,將墨呈殺了。
她很瞭解蘇林,基於墨呈也最信任蘇林,所以她沒有輕舉妄動。
“我……”周泰張大着嘴巴,不斷的用力拍打蘇林的肩膀:“我的天!我從來不知道墨呈是這樣厲害的一個傢伙!”
“他比以前更強了。”洪蒙也是一臉的凝重表情。
周圍的人們,則都是用驚訝萬分的眼神看着蘇林,他們不知道蘇林是怎麼獲得墨呈的信任的,同時也在想,如果自己也有一個肯爲了自己,去殺光所有敵人的強大朋友,那該多好啊。
比賽結束的十幾分鍾之後,墨呈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蘇林身邊。
這又是讓大家始料未及的,就像是墨呈沒有比賽過,而是一直陪着大家在看比賽。
誰都不知道他是怎麼回來的。
“蘇林,我希望那是你三思的結果,因爲我不確定洛芸這個女人,將來會爲你帶來多大的麻煩。”墨呈淡淡的看向蘇林,用最冷靜的語氣說道。
蘇林搖頭:“我的敵人很多,洛芸還排不上號,你不必擔心。”
墨呈微微點頭:“好。”
“你……你好!”通曉抱着自己厚厚的書籍連忙跑到墨呈面前:“墨呈師兄,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的身法到底是從哪……”
話沒說完,通曉閉嘴了,他發現自己在對着空氣說話,墨呈早已不知去向了。
每一個高手心頭,都籠罩着一層陰影,他們知道本次宗門會戰變得越發艱難了。
原本一場並不被看好,也沒有被寄予多少希望的比賽,卻是用這樣另類的方式震撼到了每一個人的心靈。
這比賽一點都不激烈,也不熱血沸騰,卻是華麗的像人們展現了“強大”這兩個字的,另一種詮釋。
“蘇林,也許你要找墨呈談談了。”納蘭雪來到蘇林身邊說道。
“嗯。”蘇林點頭離去。
在人羣角落裡,納蘭鴻武摩挲着下巴,一副玩味的表情,他的心中還閃現着墨呈的精彩表現。
在餐廳的角落裡,蘇林看到了墨呈孤獨的身影。
墨呈正坐在桌前,獨自一人安靜的飲酒,烈酒對他來說,是唯一能夠刺激到他精神的東西。
雖然那種刺激,幾乎可以被他麻木的情感徹底掩蓋掉。
蘇林拉開椅子,在墨呈身邊坐下,他一直都感覺墨呈很孤獨,那種孤獨是無法用陪伴來彌補的。
就像是一隻貓闖進了全都是人類的世界裡,無論身邊有多少人,那貓也孤獨依舊。
在這個世界上,很少會有墨呈的同類,他和其他人不是一類人,甚至跟同類人也不是一類人。
“伯母還好吧。”蘇林端過墨呈爲他倒的一杯酒,一口喝掉。
“嗯。”墨呈點頭,大概也只有蘇林,才能讓他墨呈有交談的慾望了。
“用真龍之淚替她療傷之後,她的狀態已經很穩定,前不久她嫁給了一個男人。”
蘇林微微點頭:“你怎麼看?”
墨呈面無表情道:“我曾悄悄的在暗中探訪過她,我發現她和那個男人在一起的時候,臉上又有了笑容,那很好。”
蘇林皺眉道:“爲什麼是暗訪?爲什麼你不能光明正大出現在她面前,也許她會因此而感到高興。”
“蘇林,我是一個不祥之人,而且,我與我母親的感情也比較複雜。”墨呈靜靜的看着蘇林。
蘇林發現,在說這些話的時候,墨呈的眼睛裡有了那麼一瞬間的情緒波動,雖然非常短暫,但卻被蘇林捕捉到了。
“一直以來,你的身世對我來說都是個謎團,能跟我講講嗎?”蘇林面色誠懇的說道,他從來都不瞭解墨呈的出身,只知道墨呈爲了救母親,而進入社稷學府去尋找真龍之淚的下落。
但除此之外,蘇林對墨呈一無所知。
“她最好不要見到我。”墨呈低頭,將一杯酒喝光。
“難不成……”蘇林心中一動:“你母親……根本不知道是你救了她?甚至,她不知道你還活着?”
墨呈微微點頭,道:“十九年前,我的母親被一羣山匪強暴,並於一年後生下了我。”
“我沒有父親,而我的母親對我的感情也一直很複雜,她怨恨我的出生,但卻又不捨將我丟棄。”
“在這樣的環境中,我們母子二人相依爲命,度過了六年的光陰。”
蘇林心中震撼,他沒想到墨呈的出身如此悲涼:“那六年之後呢?”
墨呈將酒杯拿在手中緩緩的把玩着,道:“從出生以後,我就不知道什麼叫做感情,而我的母親對我也時好時壞,她每次看向我的眼神,都很冷漠,不像是一個母親在看自己的孩子。”
“對此,我毫無所覺,也沒有興趣去知道。”
“因爲母親被山匪侮辱的事,讓得村子裡對母親的閒言碎語一直不斷。”
“六歲那年,我已經比嬰兒時期更強壯了,強壯到可以拿起一把刀。”
聽到這裡,蘇林心頭又是一顫,他道:“繼續說下去。”
墨呈道:“那一夜,我殺光了全村的人,當我全身浴血回到家裡的時候,我以爲我會得到母親的誇獎,但其實我得到的,是我母親那對我恐懼到了極點的眼神。”
“她看着我,就像在看着一個魔鬼,那天她痛打了我一頓,那是前所未有的。”
“天亮之前她帶着我逃跑了,並再三警告我以後絕對不要傷人。”
“半年之後,在我們逃到一家客棧的時候遭遇了搶劫,那一晚,我用刀殺光了整個客棧裡面的所有人,包括掌櫃。”
蘇林深深的吸了口氣,道:“殺了人,卻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的感覺,很難接受吧?”
墨呈點頭:“確實如此。”
頓了一頓,墨呈又道:“三天之後,那一天我記得很清楚,我的母親對我不斷的道歉,她哭了一天。”
“第四天她帶我上山,說是要領我摘果子吃,然而可悲的是,我很清楚她想要做什麼。”
“所以在她自以爲無懈可擊的謊言掩蓋下,當她哭着將我推落懸崖的時候,我沒有躲閃,沒有反抗。”
墨呈像是在說一件無關同樣的事,他平靜的看着蘇林那滿是震驚的眼神,道:“因爲我不知道自己爲什麼還活着,爲什麼還要活下去。”
“但我沒死,對於一個不希望活下去的人來說,這或許是一個諷刺。”
“從那以後,我時常悄悄的去看她,她總是喃喃自語說自己是中了詛咒,我則離開了。”
“多年之後回到她身邊,卻發現她已身患頑疾,我沒有出現在她面前,而是去了社稷學府。”
“接下來的事,你差不多都瞭解了。”
墨呈平靜的端起酒杯,將烈酒喝光,他或許想要用這種方式讓自己的心變得火熱一些,但還是失敗了。
蘇林定定的看着墨呈,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纔好。
對於一個被母親親手“殺害”的兒子來說,這世界上還有什麼事是比這更可悲,更難以接受的呢?
蘇林理解墨呈母親的做法,她只是一個普通人,但當她面對着殺人不眨眼,在鮮血中依然還平靜如常的兒子的時候,她終於崩潰了。
所以接下來那讓人震驚的懸崖事件,就不出意外的發生了。
當事者墨呈,在講述這件事的整個過程中都沒有過悲傷的表情。
“那你……爲什麼會在乎我的感受,願意信任我,把我當做兄弟?”蘇林扭轉方向,不敢再去觸碰那讓人悲傷的話題。
“我只是冷漠,但不代表我不懂得人情世故。”墨呈直視蘇林的雙眼:“你是這世界上,除了我母親以外對我最好的人。”
“親情,恩情,友情,我全都懂,也很明白,我只是無法感受到而已。”
“我知道你很看重我,對我極好,我也想回報給你,也許你就是我生存下去的唯一理由了。”
“雖然你對我的兄弟情,我依然感受不到,但這些我都懂。”
蘇林恍然,原來墨呈並不是真的那麼對自己有好感,墨呈是一個什麼都明白,但什麼都感覺不到的人。
蘇林很難走進這種人的內心世界,也無法理解到墨呈的心究竟是怎樣的。
但他想,如果墨呈將他蘇林當成是最重要的人,那麼他蘇林就有義務讓墨呈活下去,儘量讓墨呈漸漸擁有一個身爲人類應該擁有的情感世界。
雖然這很難,但蘇林不怕,他相信有一天,墨呈會擁有一顆真正的“心”。
“多謝,謝謝你對我的信任。”蘇林換過位子,坐在墨呈身邊,道:“什麼也不說了,喝酒。”
“喝酒。”墨呈點頭示意,二人不停的喝酒,卻無論如何都喝不醉。
這也許也是一種悲哀,當一個沒有情感的人什麼都懂,卻什麼都感受不到的時候,那是一種悲哀。
對於兩個想要喝醉,卻怎麼都喝不醉的人來說,一樣不那麼好受。
有時候,太冷漠是一種痛苦,也有時候,太清醒也是一種痛苦。
還有時候……感受不到這種痛苦,纔是最讓人絕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