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輕婉在那奇月洞裡,每日裡不得自由,那開蓮公子的話,更是如同一座大山壓在她的心頭,她每日裡是度日如年,卻又沒有任何的辦法,只有每日裡沉默嘆息。
而這個時候呢,在羅剎海市的上古遺址之中,李風揚還懸浮在那一片無盡的黑暗之中。
只見他雙眼緊閉,眉頭皺成一團,顯然腦子裡正在經歷着無數的幻境。
漆黑、無盡的黑,只有極其遙遠的地方,有着一道微弱的亮光在眼前。
漸漸的那亮光在自己的眼前越來越近,越來越亮,終於好像有一雙手抓住了自己的腳,將自己死命的往外扯,不一會兒整個世界都亮了,一個蒼老卻顯得粗俗樸實的聲音在自己耳邊喊了起來。
“出來,出來了,是個公子!”
“出來了,是個公子?好像說的是自己,這是怎麼回事?”
緊接着一個有些蒼白卻泛着喜色的美麗女人臉龐出現在了自己的視線裡,很是開心的看着自己。
李風揚這才發現自己好像成爲了一個嬰兒,一個男子的聲音也響了起來,“兒子,是個兒子,我西門仁終於有兒子了,”
“死鬼,別光顧着高興,你說咱們的兒子叫什麼好?”
“叫什麼?嘿嘿,我早就想好了,我西門仁的兒子,會是個頂天立地完美無缺的絕世男人,他的名字就叫無缺,西門無缺!”
西門無缺?
這就是我的名字?李風揚這樣想着,心中感覺很古怪,這幾個人就是我的父母嗎?爲什麼我一個嬰兒卻能夠知道什麼叫父母?
李風揚感到很奇怪。
這是因爲在這一個幻境裡,他的記憶全部消失了,他不知道自己是李風揚。
現在這個時候,在李風揚的識海之中,那一片識海虛無之地,正瀰漫着一片濃厚的白霧,這些白霧卻正是那半面老者發出的神通所變化而成。
在這片白霧的瀰漫之下,李風揚神魂之眼全部都被矇蔽了。
他的記憶也便被矇蔽了住了,這一次二十四諸天經卻是沒有出來自動護主,因爲這些白霧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卻的確是沒有對李風揚的神魂造成任何的傷害,既然沒有傷害,二十四諸天經就不會出來自動防禦。
倒是武湘王那老傢伙飛在這片白霧裡,很是高興,只聽他嘴裡嘟啷着,“跟着這主人就是好啊,總是有人來攻擊他的神魂,這些白霧好生犀利,怎麼和金風大王那狗貨的移魂大-法很有些相似。不可能!金風大王那狗貨應該是早就死了纔對。算了,算了,不想了,現在這神魂類的東西可都是我的大補之物啊!”
武湘王一張老臉笑的全是皺紋,張開大嘴不斷的猛吸這些白霧。
這白霧的數量非常的多,武湘王一時之間也吸不完,不過這白霧逐漸在減少卻是真的。
而這個時候,那試煉第三關之地,那半面老者看到李風揚的狀態,很是滿意的笑了起來,“此人現在已經墜入了本座的第二層夢境,記憶已經丟失。這一層,本座就不信你還不中心魔!等你一旦心魔四起,就是本座將你吞噬的時候!”
在幻境之中,李風揚以西門無缺的身份漸漸長大到了九歲。
西門家是寶象國蓮蓉城的大戶,詩禮世家,家境殷實,李風揚現在的父母相敬如賓,對孩子愛護有加,這九年裡,雖然疑惑於自己爲何這樣聰明,一生下來就明白無數的道理,但他的童年還是過的非常快樂。
可是這一切因爲一件事情,全部都變了,就在他第九歲的那個中秋月圓之夜。
從廚房裡偷了一個大餅子,李風揚嘴裡一邊吃一邊想,“這樣好的夜色,我纔不去睡呢,今天可是中秋節,我要玩到子時!”
在家裡的花園裡東躲西藏的走着,李風揚儘量不讓自己被那些丫鬟僕役們發現,因爲被他們發現了那就會被捉回去睡覺的。
但是李風揚還是不小心被一個丫鬟看到了,一聲驚恐之極的尖叫劃破了夜空,那個丫鬟看到了西門無缺之後,臉上露出了極度驚恐的表情,居然嚇的暈了過去。
李風揚瞬間奇怪了起來,“我有那麼可怕嗎?她看到我爲什麼會這樣?”
心裡正奇怪,就又有幾個僕人朝着這裡衝了過來,顯然是聽到了那丫鬟的喊聲。
這些僕人見到自己之後,臉上竟然一個個也都露出了驚恐之極的表情,“妖怪!有妖怪!有妖怪!”
他們大喊着跑了。
從這些人的神態之中,李風揚也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他們說的妖怪好像是自己。”
李風揚不相信,小跑着到了孃的房間裡,母親的房間裡有一個巨大的山水屏風,屏風的後面纔是母親的牀,透過屏風隱隱約約可以看見母親已經睡了。
“娘,娘,你快看看我,我是不是有什麼不對勁啊!”李風揚有些害怕的喊了起來。
母親有些睏倦的聲音響了起來,“什麼不對?你這傻孩子,小二子他們在外面喊什麼,怎麼這麼吵?”
李風揚跨過屏風走了進去,迎來的卻是一聲刺耳的尖叫。
“娘,你也怕我。”
呆呆的立在母親的牀邊,李風揚透過母親梳妝檯立着的一方銅鏡終於看到了自己的樣子。
銅鏡裡,一個泛着紅光的骷髏正呆呆的站在梳妝檯前。
不過說是骷髏卻也不確切,這個骷髏還有血肉,說是骷髏卻是因爲他的骨頭全部在發出一種穿透性的紅光,在這骨頭的紅光照耀下,李風揚身上的每一處血肉器官都被照成透明之色。
人們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他的胃中,那塊剛剛被他吃下去的餅的碎末在隨着透明胃部緩緩的蠕動着。
從此,西門無缺也是幻境中的李風揚的生活完全變了。
白天的時候,他李風揚的樣貌還是一個九歲孩童,看上去天真可愛,沒有任何不同之處,可是等到夜晚一到,他的身軀就會化作血色骷髏,人見人怕。
“哎,你們聽說了沒有,西門家的小公子啊,其實是個骷髏妖!”
“是啊,可不是,現在凡是從西門家出來的人,都沒人敢和他們說話!”
“這算什麼,西門家附近的巷子都空了呢!那些人吶,全都搬走了!”
“我以前就聽說,他們西門家的這小公子聰明的很,幾周就會說話,一歲就能寫字,三歲都能做八股文了,世界上哪有這麼聰明的人?果然是個妖怪!”
人們議論紛紛,對他這個九歲幼童害怕不已。
西門府,推開書房的門,李風揚走了進去,興高采烈的說道,“爹,孩兒寫了一首詩,你要不要聽聽!”
“啊?!”正在寫字的西門仁聽見兒子的聲音,嚇得手中的毛筆都掉在了桌子上,一灘墨漬在潔白的宣紙上侵染了開來。
李風揚可以清晰的看見,一向疼愛自己的父親的手都在顫抖。
興高采烈的眼睛瞬間黯淡了下來,“爹,你很害怕?”
“沒有,沒有,爹怎麼會害怕,你是我的好兒子,爹怎麼會怕你!”西門仁顫聲說道。
沒有說話,李風揚低着頭走了出去。
從哪以後,李風揚再也沒有來找過他的父親,可是無論他走到哪裡都會看到人們一臉驚恐的表情,西門府、大街上、甚至是官府公堂。
這樣日子大約又過去了一年。
李風揚老是在大街上四處亂逛,人們終於忍受不了這種擔驚受怕的日子,要求西門仁要將他這個妖孽兒子用大火燒死!
西門仁也早就對這妖孽兒子害怕的不行,雖說有些不忍,但是一想到這個怪物兒子一到夜晚之後便生出那般詭異的模樣,頓時又狠下心來。
倒是西門無缺的母親不同意,她雖然也害怕這個兒子,但那畢竟是她十月懷胎生下的,要這麼燒死,她又如何忍心?
不過她到底是個婦道人家,在西門家沒有話語權,被西門仁關進了柴房裡。
“孩子,過來。”
李風揚的耳邊突然傳來了父親的聲音,這一天西門仁笑的格外的溫和親切。
“爹帶你去一個好地方。”
“爹,你不怕我了?”
“怎麼會?爹怎麼會怕你,你可是爹的兒子啊!”西門仁伸出大手拉住了自己。
感覺到父親有些溼潤的手心,李風揚心裡卻是想到,“好像父親還是有些害怕,不過自從那一天過後,這是第一次他主動來找我,也許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他們來到了一個穀場,穀場中間堆着一堆好像小山一般的稻米。
“無缺,你看見那座谷山了麼,我們蒙着眼睛往上爬,比比誰先爬到山頂,要是你比爹快,爹就給你一個驚喜!”
“好!比就比!”
李風揚感到自己被父親蒙上了眼睛,立刻認準方向,撒開腿就跑了起來。
感覺到腳下稻米滑溜溜的感覺,李風揚認準了方向,使勁的爬,感覺到要到頂的時候,卻突然腳下一踩空,一跤跌到了地上,取開蒙在眼睛上的黑布,發現自己已經掉進了一個大籠子裡。
那些稻米被人掃開了。
無數陌生而恐怖的臉從四面八方涌了過來,他們扯破了喉嚨大喊。“燒死他,燒死他!燒死這個妖怪!”
於是大火轟轟烈烈的燃了起來,而自己就在那大火的中心。
李風揚以爲自己就要死了,他卻想不到會有一個他從來想不到的人從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