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中,立着一面寬大的水晶明鏡。鏡中映着一個如仙夢般的女子身影,她靜靜的坐於鏡前,一張容顏不施粉黛,卻似傾注了上天所有的心血精琢而成,她的肌膚完美的詮釋着何爲冰肌玉骨,雪顏朱脣,五官無一處不是精緻無暇,秀美絕倫。
只是,這張仙顏卻是透着清冷,更有着一種讓人根本不敢直視的聖潔,宛若正踏於九天之上,不沾一絲人間煙火的仙子一般。
她的身邊,一個穿着月白長裙的少女正細細的爲她梳妝。看着鏡中的那絕美到近乎不真實的仙顏,她的眸光逐漸的癡了,怔怔低語道:“神後孃娘……真的好美,就像是天上的仙女一樣……傳說的神女龍後,也不過如此吧……”
“難怪神帝對娘娘如此癡情。也只有神後孃娘這般仙女,才真正配得上神帝。”
女子無言,眸若清潭。
少女手兒拂動,爲她挽上了一枚輕巧簡單的流雲簪,然後輕輕將她的髮絲鋪於香肩。
“神後孃娘,”少女理着她的髮絲,不自禁的道:“你爲什麼總不願蓄髮呢?以神後的天女之姿,若留長髮,定更加的好看。”
神後微微垂眸,輕然低語:“發爲情而斷,人已故,情無繼,青絲又緣何而蓄?”
“啊?”少女眨了眨眼睛,一臉懵懂。
梳妝完成,少女看着鏡中的神後,和以往的每一次一樣,眸中華彩流溢,半是驚豔,半是癡迷。
“神後孃娘,瑾月剛剛聽說,玄神大會的封神之戰,已經決出最後的四神子了。”少女向神後說起着最近東神域最關注的事,因爲她知道,神後性子極爲淡漠,從不關心任何人,任何事,無論月神界內,還是月神界外。
“……看來,玄神大會也快結束了。”神後輕輕的道,語氣如靜水一般的柔和平淡。
“嗯!神帝現在一定巴不得玄神大會趕緊結束,回來和神後孃娘完婚呢。”少女抿脣淺笑:“神帝那麼寵愛娘娘,幾個月沒見,他一定對娘娘日思月想,嘻嘻。”
神後:“……”
“對啦!這次的封神四子和以前有一個很大的不同,其中有一個,居然是來自中位星界。他在封神之戰戰勝了很多上位星界的驕子,最後還戰勝了陸冷川,取代他名列四神子之位。這件事引起了很大的轟動,現在整個東神域都在談論這件事呢。”
神後仙音如絮:“中位星界入封神四子,東神域歷史上尚屬首次吧,會引起轟動也理所應當。”
“嗯!”少女點頭:“而且,那個人所出身的中位星界,還是娘娘經常念起的‘吟雪界’呢。”
“吟雪……界。”一聲輕念,她的眸光終於出現了些微的蕩動:“我深受吟雪之恩,至今,卻未能踏足,未能相報。瑾月,他叫什麼名字?既爲封神四子,應會受邀參加一月之後的婚典,到時賜予他一些機緣吧,也算是我對吟雪的滴水報答。”
“是,瑾月會牢記神後孃孃的吩咐。”少女盈盈一禮:“那個吟雪界的弟子名字叫雲澈,據說真正的出身還是下……啊!?”
她感覺到神後的身軀忽然猛的顫。
少女眼中的神後一直如天空皎月般安靜淡雅,剛纔那一瞬間的劇烈反應,讓她幾乎受到了驚嚇,她連忙急聲道:“娘娘,你……你怎麼了?”
“……”神後氣息微亂,但轉瞬,卻又平靜如常,她微微搖首:“沒事,只是想到了一個離去多年的故人。”
“故人?”少女微怔:“娘娘認識一個……也叫雲澈的故人嗎?能被娘娘記得,他雖已故去,但也很幸福呢。”
神後緩緩起身,鳳眸明澈,幽望遠方:“他是我的先夫,已故去八年。”
八年了……
“啊?”少女一愣,隨之臉兒一下子變得慘白,“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全身戰慄:“娘……娘娘,瑾月……什麼……什麼都沒有聽到……娘娘饒命……”
“你不必害怕,”神後幽幽一嘆:“我有先夫一事,神帝早就知曉。”
她自己也不明白,爲何明明是“禁忌”的一句話,居然就那麼直接說出口。
聲音在逐漸遠去,少女擡頭,看到神後的仙影已遠在殿外,她惶然道:“娘娘你去哪裡?是去看……夫人嗎?”
“不必跟來。”
聲音落下,她的身影也已消失在少女的瞳眸之中。
少女跪在地上,久久失神。她陪伴神後多年,但剛纔,她感覺到神後忽然變得和平時完全不一樣……
在她說出“雲澈”這個名字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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宙天神界。
封神之戰在繼續。自決出新的四神子後,封神之戰也正式進入了尾聲,之後的交戰,皆是神子之戰,也無疑將格外激烈。
今日,是封神組的最終之戰,洛長生對戰水映月,封神之戰以來,唯二未曾一敗的年輕玄者。
而這一戰的結果,也如所有人所預想,最終,洛長生戰勝水映月,得封神組冠軍,水映月則落入敗者組,將和君惜淚與雲澈之間的勝者,進行敗者組的最終戰。
而在所有人看來,水映月的下一個對手,只有可能是君惜淚。
封神臺外,遙遠的上空,隨着洛長生與水映月之戰的落幕,千葉影兒收回目光:“雲澈今日未至,看來,與君惜淚一戰,他並沒有準備認命。”
“小姐認爲,他或有戰勝君惜淚的可能?”乾枯老者徐徐道。他很清楚,千葉影兒這段時間一直留在宙天界,爲的是觀察雲澈,今日兩大神子之戰,她都是漠然冷觀,毫無興致。
“古伯認爲呢?”神女反問道。
“絕無可能。”古伯淡然道:“除非,他能在這短短三日之內,有所質變。”
“拭目以待吧。”千葉影兒一聲低語,金髮隨風輕舞。縱然遮蔽着容顏,世間所有風華依舊爲她悄然暗淡。
“小姐,”老者出聲:“雲澈的身上,究竟有何異狀?”
不點而朱,粉光瀲灩的脣瓣傾起一個微微的弧度:“古伯,能讓你按捺不住問詢,這多年來,尚是首次吧?”
“呵呵,”老者沙啞一笑:“神劫境勝神靈境後期,施雙幻神,老朽枉活十二萬載,亦不能理解。”
“這,絕非‘天賦’可解。”
“以古伯的閱歷眼界,卻說出了‘不能理解’四字,”千葉影兒微笑:“不過,古伯無需因此而自愧,若論見識,整個神界堪與古伯相較者屈指可數。只是雲澈此人,他身上的秘密,的確超出了神界的認知之外。”
因爲,那是神界從未出現過的,創世神層面的傳承!
古伯老目擡起。
“但,如此重要的秘密,當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古伯,這是你親口教給我的。”
她的音調明明平淡,卻比世間任何的仙音都要悅耳醉心,如有魔力一般。
“呵呵,”古伯頷首微笑:“看來,小姐已有打算。”
“並沒有。”千葉影兒卻是搖頭,無人知曉面罩之下,那雙足以傾倒整個東神域的眼眸泛動着怎樣的光華:“我現在只想親眼看看,他的極限,到底可以到達怎樣的高度。”
“從而決定他值得我在他身上花費多少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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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天天過去,最後的幾場封神之戰牢牢吸引着所有東神域玄者的期待,但卻反而沒有了太多緊張的情緒。因爲剩下的幾場神子之戰雖然層面極高,但卻似沒有了懸念。
首位必爲洛長生無疑,再無其他可能。第二位將在君惜淚與水映月決出,無論誰勝誰敗,都不會讓人意外。而云澈,註定會敗給君惜淚。但,他卻也必將是這屆玄神大會最大的勝者,他吸引的目光讚譽,引發的驚歎與轟動,還要勝過其他三神子之和,甚至已被無數中位星界的玄者稱作所有中位星界的驕傲。
三日之後。
君惜淚與雲澈之戰,這一天終於到來。
而這三日之中,雲澈卻如消失了一般,毫無動靜,也未有人在宙天界看到他的蹤影。
炎神界,葬神火獄。
火如烈站在火獄之畔,等待着整整三天,未有半步離開。這些天,他唯有一刻心神安寧,隨着時間逐漸流走,雲澈始終沒有從火獄中出來,他的內心也越來越躁動不安。
沉入火獄,到達連他無法感知的深度……卻整整三天沒有出來……
這是何等概念?
就算是他火如烈,就算是炎神界最強的焱萬蒼,也絕對不可能做到。
任何人在這種情境下都會想到,雲澈必已葬身火獄之中……根本不可能有第二種可能。
但火如烈卻始終等在原地,他相信雲澈所說的話是真的,無比緊張的期待着那個真正的奇蹟。
而今日,已是雲澈與君惜淚交戰之日,距離開戰,只餘不到三個時辰。他的心緒已是再難平穩,雙手死死捏起,呼吸也變得格外粗重。
“難道,這小子真的……”
在他擔憂的低念聲中,前方火獄忽然炸開,一個人影從中飛身而落,然後輕飄飄的落在了火如烈的身前。
火如烈嘴巴大張,愣了好一會兒,才一聲大笑,吼叫道:“雲小子,你總算是出來了!這三天,總算是沒有白等。”
臉上大笑,心中放鬆之餘,卻又是泛起劇烈到極點的驚濤駭然。
三天……他在葬神火獄之中,停留了整整三天!
相比這個金烏宗主的激動,雲澈卻是一臉平淡的笑:“火宗主,勞你久候了。”
“哈哈哈,沒事就好。我就知道,你小子既然說得出,既然敢做,那就一定沒事。哦?”火如烈的眼神忽然一變:“神劫境九級……你突破了!?”
如火獄之前,雲澈的玄力是初入神劫境八級,而此時,他身上蕩動的,卻是神劫境九級的玄氣。
雖然突破,但任何人都不會認爲他能就此和君惜淚一戰。但,看着近在咫尺的雲澈,火如烈卻忽然有一種無比微妙的感覺……明明只是一個小境界的提升,但他整個人的氣場,似乎完全不一樣了。
至於哪裡不一樣,他卻又說不出。
“嗯。”雲澈頷首:“晚輩以時輪珠在火獄中修煉了七個月,總算小有所成。今日與君惜淚一戰,縱然敗了,也無遺憾了。”
“七……七……七個月!?”火如烈全身劇烈,雙目圓瞪,險些一口咬到自己的舌頭。
在火獄中三天已是讓他內心波瀾劇蕩。
七個月……
“我們回宙天界吧,勞煩火宗主。”雲澈目光清澈,瞳孔深處如有火焰在燃燒。在離開火獄之時,他已把狀態休整到最佳。相比於“幾日前”的忐忑,如今的他,無比強烈的想要與君惜淚一戰。
“……好。”火如烈瞳眸晃動,囁喏了許久,才勉強平復心境,緩緩點頭,然後一手帶起雲澈,消失在了火獄之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