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在他和池嫵仸相見的第一天,她直接說出了“邪神玄脈”的存在,之後的那句解釋,也無比的微妙。
難怪,她似乎總能看穿他的心思。
難道,她對他的瞭解,深到了讓他一次次悚然,讓他一次次以爲她的眼睛可以看穿靈魂。
原來,早在十年前,她就已經出現在他生命之中,在吟雪界的那些年,一直都在看着他,教導着他……一直到藍極星和他的心靈同時破碎的那一天。
“你的身上,有着太多的秘密。”池嫵仸繼續訴說着:“一個男人身上的秘密,對於想要探究的女子而言,往往是最容易悄然淪陷的深淵,即使是她(我)。”
“尤其,在葬神火獄……連她(我)都完全絕望之下,你卻用力量、智慧、執着以及生命去將她(我)拯救。”
“你侵入的不僅是她的身體,還有她的心靈……而對於一個情感自我冰封萬年,本不可能動情的女子而言,一旦動情,便是至死不渝的一生。”
雲澈:“……”
“也是在那之後,她會經常性的,會更加願意以我這個‘人格’來面對你,或許在她的潛意識裡,我這個‘人格’的她,會更加的吸引你,更加的讓你迷戀。”
“不過……”微微停頓,池嫵仸的聲音中多了一分深掩的悽婉:“藍極星外,她玉隕之前,靈魂散盡,也終於與我的魔魂離散的那幾個剎那,她知道了我的存在。”
雲澈眼前的世界一陣劇烈的恍惚,那些錐心刺血的畫面與聲音再一次清晰的浮現眼前:
“不是隻有你,可以任性……”
“澈兒,活……下……去……”
身體開始劇烈發抖,一股太過強烈的悲傷感幾乎要竄體而出,他擡眸盯着黑霧中的池嫵仸,眸光可怕,字字低沉:“你們……把她……當什麼……”
冰凰神靈的神魂寄居,是藉助沐玄音的眼睛看外面的世界,直到雲澈出現,才進行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意志干涉。
即使如此,亦讓雲澈憤怒。
即使解除干涉,沐玄音對他的溺愛很可能轉爲恨意,他也執意要冰凰神靈將之解除。因爲連自己的意志都被篡改……這對沐玄音,對任何人而言,都太過不公和殘忍。
而池嫵仸……雖然只是靈魂依附,雖然從不能達成強制的干涉,但她對沐玄音的影響,卻幾乎貫穿着她的一生。
也就意味着,沐玄音的一生,都在他人的無形利用和擺佈之中。
“你們把她當什麼……”雲澈一遍遍低念,手指在顫抖中繃緊:“爲什麼,你們一個又一個……要這麼對她!”
太過強烈的痛心、自責、憤怒在躁亂間同時涌上,雲澈的眼前猛烈一恍,手掌忽然猛烈抓出,瞬間拉近和池嫵仸的距離,五指穿過黑霧,抓向了池嫵仸。
池嫵仸沒有動,任由他失控的五指緊緊的抓在了她的脖頸之上。
也是在這一剎那,池嫵仸身上的黑霧緩緩而散……在雲澈那混亂的瞳孔之中,第一次映出了她的真顏。
劫魂魔後池嫵仸,她是北神域最美的女子。這一點,北神域的任何生靈都清清楚楚的知道,從來沒有人會質疑。
黑霧飄散,呈現在雲澈眼前的,是一張彷彿凝聚了世間所有妖嬈風華、妖媚氣息的容顏。
單論容顏之精緻,她無疑是美奐絕倫,卻也稍稍遜色於神曦和千葉影兒。
但,她的月眉、鳳眸,不需要任何的神情姿態,卻自然釋放着勾魂攝魄的無盡妖媚,精巧的脣瓣粉光緻緻,目光輕觸,彷彿便會直侵心魂,輕易崩潰男人的意志,橫生撓心焚身的無盡慾念。
目光傾下,一身有些簡單的黑裙,勾勒着豐腴浮凸到驚心動魄的嬌軀曲線。她靜靜的站在那裡,曲線在那最簡單,最自然不過的呼吸之下,卻呈現着讓人血脈僨張、眩暈迷離的起伏。
也是在這一剎那,雲澈恍惚之中,生平第一次真正知道了何爲魔鬼身材。
妖媚的女子,雲澈見過很多,各式的媚功,他亦曾領教。但從不知道,一個女人可以媚到如此程度。
她全身上下每一處……就連她的雪膚,就連手中五指所抓鎖的玉頸,都彷彿在流轉着夢幻迷離的媚光。
雲澈的手指、全身都定格在了那裡,呆呆的看着。
明明上一個剎那還無比強烈的痛心、悲傷和怒意,全部消失不見,就像是被吸入了媚惑的無盡深淵。
“澈兒,”池嫵仸輕輕的開口,霧朦朦的水眸直視着雲澈的眼睛:“你真的要殺爲師嗎?”
師尊的眼睛,師尊的媚音,師尊那即使嘆息,也帶着妖嬈和挑逗的言語……
雲澈的手如閃電般從池嫵仸脖頸上收回。
“不,不是……”雲澈身體後退,那一剎那,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竟對師尊作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舉。
而在他倉惶退步,身體失衡間,一襲幽香卻輕攏而至,恍惚迷亂之中,他已被池嫵仸輕輕抱住,臉龐陷入一團溫暖的綿軟之中。
“澈兒……”他的耳邊,輕輕響起彷彿來自夢境的聲音:“她是你的師尊,我也是你的師尊。我們一起看着你成長,一起看着你越走越遠,一起悄悄的守護着你……一起爲你欣喜、嘆息、感傷、落淚。”
“……”雲澈的身體在發抖,心中那層結起許久的黑暗壁障,在無聲的崩碎着。
“她用自己的生命保護你,那是她一生……最不後悔的選擇。”
“而以後……便交給我,連同她那份想要守護你的渴望一起。”
“我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辜負你。所有欺你、傷你、負你的人,無論是誰,我都會讓他付出千倍、萬倍的代價。”
“所有你想要、所有世間最美好的東西……就算是強奪,我會要全部給予你,補償你。”
“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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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澈的身體在發抖,牙齒在打顫,他死死的咬牙,再咬牙,但卻生不出半點掙扎的力量。
“師……尊……”
隨着口中那一聲源自魂底的輕喚,他心中的黑暗壁壘,在他失而復得的師尊面前,第一次全面崩潰,第一次將深藏的脆弱一面盡情釋放。
“師尊……師尊……師尊……”
他一聲聲呼喚,本以爲早已哭乾的淚水決堤而下,肆意的浸染着池嫵仸的胸衣。
這是一場讓他甘願崩潰的迷夢……何況,它並不完全是夢。
池嫵仸輕輕闔眸,將身前的男子輕輕的抱緊。
也許是對雲澈極致的寵,也許有着對沐玄音的愧……但,她的言語,並非只是對雲澈的撫慰。
而是在她重新找到雲澈之前,便已立下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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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神域,吟雪界,南境。
蒼雪冰麟獸,吟雪界南域的玄獸霸主,吟雪界目前僅存的兩大神君巨獸之一,其實力相當於人類的六級神君。
它的“造反”,一直是冰凰神宗最爲擔心的事之一。
吟雪界共有兩大神君,沐冰雲和沐渙之,要強壓一隻蒼雪冰麟獸並非難事。而遠比蒼雪冰麟獸本身更可怕的多的,是它身爲吟雪玄獸的南域霸主,可以號令龐大無際的玄獸羣。
若它們爲擴大領地而攻入人類城池,必將生靈塗炭。
這一次,沐冰雲親臨南域,帶領宗門九大長老和無數弟子,並調動了南域所有分宗的力量,但降臨獸域之時,看到的卻是一番匪夷所思的場景。
蒼雪冰麟獸身長百尺,獸威無盡,一爪便可崩山裂地。
但,它卻是四肢伏地,匍匐在獸域之畔,身上沒有絲毫的威凌和煞氣。
它的後方,是一望無際的玄獸羣,無法計數。
但如此龐大的玄獸羣,竟是讓人感覺不到絲毫的狂暴氣息與危機感,而且幾乎都是趴伏在地,全身許久都不動彈一下。
沐冰雲帶着一衆冰凰弟子和吟雪玄者到來時,看到的便是這讓她大皺眉頭的一幕。
這片昨日還發生過慘烈惡戰的雪域,今日安靜到詭異。
玄獸羣最前方,遙遙目睹着沐冰雲的親自到來,蒼雪冰麟獸全身一顫,整個上身猛的砸到在地,頭顱叩下,大呼道:“小獸恭迎吟雪界王大駕!”
“……?”沐冰雲身影定格空中,目光掃向遙遠的前方,冰顏盡是警惕和疑惑。
而身後的冰凰弟子,以及那些昨日才和他們惡戰過的吟雪玄者俱是面面相覷,百臉懵逼。
“宗主小心,肯定有詐。”沐坦之低聲道。
鏘!
吟雪劍出,遙指蒼雪冰麟獸,沐冰雲寒聲道:“蒼雪冰麟,你違背與先界王的契約,煽動南域玄獸強奪人族資源領地。今日,本王來親自與你做個了斷!”
劍芒與寒威之下,蒼雪冰麟獸卻是沒有起身,更一絲玄氣波動。它的身姿更加的俯下,口中發出哀求之音:“小獸知錯,小獸知錯。前段時日小獸一時失心糊塗,犯下了不可饒恕的大罪,小獸已是知錯,求界王大人寬恕……求界王大人寬恕!”
蒼雪冰麟獸一聲怒吼,可釋驚天獸威。但此刻跪伏在地的它每一個都帶着卑微和哀求,還隱隱帶着恐懼,巨大的身軀分明在瑟瑟發抖。
這一次,之前沒懵逼的也徹底懵了過去。
“……”雪姬劍停滯半空,沐冰雲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怎……怎麼回事?”沐坦之眉頭大皺,他神識釋放,一眼望不到邊際的玄獸羣,擺出的都是臣服的姿態,釋放的都是戰慄的氣息,不敢釋放那怕丁點的戾氣和攻擊性。
見沐冰雲許久沒有迴應,蒼雪冰麟獸顫抖的更加厲害,慌不跌的道:“小獸自知罪大惡極……小獸發誓,從此退居南瀾域,這輩子都不會再踏出一步,南域玄獸也再不會再擅離領地。”
“先前所造成的損傷,我們定會在三個月前內三倍的彌補。且……且從今年開始,我們南獸域會每年向冰凰神宗供奉五十萬斤最上好的寒冰玄晶……求界王大人寬恕,求界王大人寬恕。”
哀求聲落下,蒼雪冰麟獸一頓磕頭如搗蒜,身後的玄獸們亦是拼命叩首求饒。
能逼得沐冰雲不得不親自到來南域,蒼雪冰麟獸和它所號令的獸羣有多強大可想而知。
就算沐冰雲最終能成功鎮壓,將其逼回南域,已是很好的結果……還要付出絕對不小的代價。
但,鎮壓還未開始,蒼雪冰麟獸和引領的龐大獸羣已是主動求饒,爲求寬恕還主動提出堪稱苛刻的代價。
而且,它們求饒的姿態,還有它們所表現出的恐懼,都絕對不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