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遠的嘴角淌着黑色的血液,他身上的魔氣只剩下淡淡的一層,他的嗓音也已經失去了魔族獨有的沙啞,他的一顆魔心劇烈地顫抖着…
可他依然在狂笑着,黑色的身形筆挺地屹立在廢墟之上,他的腦海裡,依然有着林雲屹立與天地之間的風姿。
那風中的少年,代表的,是一種亙古不滅的意志,只要向着他,只要心還跳動,只要還能思索,肖遠就不會倒下。
聽着那震盪天際的笑聲,蒼生落淚,整個天雲大陸之上,無論武者還是凡人,都閉着眼睛,靜靜地聽着,感受着來自這位魔人的頑強,感受着來自靈魂心底的觸動,他們不願意睜眼,不願意看到肖遠被下一次重創…
而在這之前,當那密密麻麻的武者陸續地從天空墜落的時候,林欣也跟着墜落,然後在落地之後便陷入了深深的沉睡,體內的重傷,令的她的意識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深處。
在意識深淵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林欣做了一個夢,一個關於遙遠記憶的夢。
無邊無際的大火,沒有聲音,沒有空氣,沒有時間,除了紅藍相間的火焰之外,這一片意識的虛空中,再沒有其他任何的東西。
紅藍相間的火焰就那般無聲無息地燃燒着,將整個虛空的天地相連,而在這無處不在的火焰之中,卻又有着另外一樣特殊的東西。
一塊兒椰子一樣的石頭懸浮在這空空蕩蕩的虛空中心,被紅藍色的火焰襯托着,這一塊兒石頭有着晶瑩剔透的紫色,與那紅藍色的火焰相比,顯得更加清晰而豔麗。石頭之上,有着無數細小的孔洞,就好像心臟上面的心竅一般,而那些紅藍色的火焰,宛如是一條條靈蛇一樣,從每一個心竅之中鑽出,然後又從另一個心竅鑽入。
時間彷彿一下子變的無比的漫長,幾乎定格在了這安靜的連聲音都無法發出的虛空之中。
意識的深處,林欣就看着這一塊兒奇怪的石頭,她有一種錯覺,感覺自己此刻就存在於那石頭之中,周邊無窮的紅藍火焰就像是溫柔的水裡,一次次地洗刷着她的靈魂。
林欣忽然覺得好安詳,好舒服,就像是投入了母親的懷抱一樣,雖然她從出生以來就從未見過母親的樣子,更從未感受過母親的懷抱,可這一刻,望着這顆詭異的石頭以及那無邊無際的紅藍火焰,卻就無端地萌生了這樣的觸動。
時間在這裡變的是那樣漫長,那紅藍的火焰就那般無始無終地燃燒着,不斷地淬鍊着這塊懸浮在虛空裡的詭異石頭。
或許是過了千年,或許是萬年,或許是幾十萬年。
外界的一瞬,而這意識深處,卻已經是永恆。
無邊的紅藍火焰之中,那一塊兒石頭忽然產生了變化,晶瑩剔透的紫色悠然地亮了一下,然後,一條細細的裂縫在那石頭的中心處誕生。
“啪。”細不可聞的聲響,好比蛋殼破碎一樣,然而,這細微的聲響,在這沉寂了無數歲月的安靜之中,卻有着驚天動地的聲勢,整個虛空裡,無邊的火焰都跟着呼啦啦地搖曳了起來,一時間,林欣感覺自己的意識深淵都被這瘋狂戲虐的火焰抽離了身體,飛向了不知名的遠方。
那是一種興奮,來自火焰之靈的興奮,只是,林欣不知道它們在興奮,甚至不知道她此刻爲何也莫名的興奮,莫名的感動。
裂縫不斷地蔓延,直到貫穿了整個椰子樣的石頭,然後,又是一聲令的整個火焰世界震盪的聲響傳來,那一塊紫色的椰子形石頭徹底裂開了。
整個意識深處,在這一刻,徹底被一種純金色的光華照亮,紅藍色的火焰搖曳的更加歡快,如同是興奮的狂舞和歡呼一樣,呼啦啦的聲響充斥在意識裡,再聽不到任何其他的聲音。
“咦?”忽然,一聲清脆若天籟一樣的聲音出現在了這奇怪的空間之中。
一下子,整個死寂了無數歲月的虛空活了,那無邊的紅藍火焰,那渺渺茫茫的虛空,一下子因爲這一道聲音,多了一份生命的色彩。
頓時,無邊無際的紅藍色火焰,開始瘋狂地朝着這一道聲音的方向匯聚,歡舞的聲勢更加浩大,好像是在慶祝這等了億萬年的一刻。
而這聲音,正是那正在迸射着萬丈光芒的椰子石頭髮出的,那一條裂開的縫隙中,隨着金光越來越盛,一個小小的金色娃娃從其中緩緩地升騰了出來。
那是怎樣一種激動的情景?
金色的娃娃是一位漂亮極了的女童,純金的身體只有巴掌大小,除了一雙烏溜溜的黑色眼睛之外,其餘一切都是純金的顏色,她身上發出的萬丈金芒配合着無邊無際的火焰,讓整個虛空更加豔麗。
而那紅藍相間的大火,有着億萬度高溫和劇毒的火焰,在這金童女娃周圍卻沒有任何的影響,甚至像是溫柔的水流一樣,只是輕輕地撫摸着她那金色的身體。
她就像是一個初生的嬰兒,烏黑的眼睛比宇宙深處的黑暗還要通透,她好奇地望着周圍的一切,她輕輕地用那金色的小手撫摸着那無處不在的金色火焰,於是,漫天的大火更加的歡愉,發出風馳電掣般的呼嘯。
而那女娃的身下,那椰子形狀如同蛋殼一樣的石頭在金色女童脫離之後的瞬間,便在大火之中融化,到的最後,只剩下一塊兒心形的,巴掌大小的白玉。
望着這孕育自大火之中的金色女童,林欣的意識驟然在這一刻停頓,然後整個意識的空間劇烈地震撼。
她竟然覺得,這女童就是她自己!
這纔是真正的天道,即便是寸草不生的毒火之中,也能孕育出特意的生靈。
然後,林欣醒來了!
意識裡過了億萬年的時間,外界卻不過是一瞬間。
雲蘭峰頂的虛空中,那幾十位黑衣人慘白的臉色已經有些鐵青,他們在冷漠地盯着廢墟之上那正在狂笑的魔人。
他們從未見過這樣一種意志,即便鮮血流乾,即便承受無休止的苦痛,也不肯放棄。
可能他們還沒有明白,對於肖遠和林雲這種擁有不死魔心的人來說,早就明白了一個道理,歷經千重罪,練就不死心,眼前這點兒痛苦對他們來說並不算什麼,若是還有力氣,肖遠就不會只是狂笑,而定會用盡一切力量繼續衝鋒。
“果然是魔心不死,便能永生。呵呵,我毀了你的魔心,看你還笑不笑的出來。”爲首的黑衣人陰惻惻地道。
幾十位黑衣人的臉上再沒有什麼懼怕,有的只是一種殘酷,整個大陸的武者又如何,還不都是無能爲力地躺了滿地,等着他們來收拾。
能笑又如何,只要他們願意,笑也會變成一種奢望。
這一刻,幾十位黑衣人恢復了代表天地的那種高高在上的氣焰,蔑視般地俯視着這些可悲而又無知的人們。
沒有什麼能夠與他們鬥,他們是天,是主宰。
“讓我來結束吧。”忽然,那爲首的黑衣人嘴角勾起一抹近乎興奮的邪笑,下一秒,他的身形暴衝而下,左手探出,直取肖遠的心臟。
“肖遠哥哥……啊……”
望着這一幕,銀玉撕心裂肺地怒吼,那一直以來善良純淨的心田在這一刻被滔天的怨氣所充斥,她那一雙烏黑的眸子裡頓時就被鮮血浸染。
而其餘的人們,卻都是眉頭深鎖,禁閉的雙目之中,黑暗裡,他們只能一遍遍地呼喚,呼喚那位無所不能的大護法來解救這一切。
“轟……”
然而,那黑衣人的身形剛靠近大地的時候,一圈兒狂暴的漣漪便忽然從不知名的地方爆發,然後瞬間席捲四面八方!
足有幾丈高的透明氣浪之中參雜着絲絲金色,在一瞬間便與那衝下來的黑衣人相撞,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那黑衣人的身形便翻轉着倒飛了出去。
奇怪的是,大地上躺着的人們,卻只感覺到一股極其生硬的風浪,並沒有受到多大的衝擊。
“嚓……”身形落地,那黑衣人雙腳貼着地面,劃出老遠之後才停了下來,強大的力道在地面上留下一條深深的溝壑。
剛剛站穩身形,黑衣人的心中便是劇烈地一顫,驚愕的目光瞬間投向了遠方。
人山人海之中,一抹曼妙的黑色身形緩緩地飄了起來,她還保持着閉眼昏睡的樣子,身形軟綿綿地平躺在虛空中,可是,她的體內卻正在迸射着萬丈金芒,拖着她的身體不斷上升。
一時間,天地失色,日月無光,入眼全是刺眼如實質的金芒。
“嗡……”
在升高到幾十米天空的時候,林欣的眼睛忽然睜開了,烏黑的美眸之中一抹紅藍相間的火焰一閃而逝,黑色的眼底還有着一片隱約的金色,更奇怪的是,那眼神是那般純真無邪,就像是初生的嬰兒。
這一切在幾秒鐘之後消失,林欣的眼神恢復了冷酷,冷酷的一如宇宙深處的黑暗。
她平躺的身形慢慢地扭轉,變成了直立的樣子,兩道實質的金色目光籠罩了對面的幾十位黑衣人。
“這是…金身血脈?”所有的黑衣人皺眉,無比驚愕地叫出了聲音。
“林雲哥哥不在,就讓我來吧。”虛空中,林欣發出清脆的嗓音,黑色長袍在金光中獵獵作響,那強大的氣勢與那孩童般稚嫩的嗓音極不相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