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都的十八歲生日宴辦得很隆重,卞叔叔在市區最好的五星級酒店龍華定了三十桌。卞家的親戚都來了,卞都爸媽的朋友同事也都受邀在內,紅包個個包得鼓鼓的,我收得有些手軟。
人來得差不多了,都在服務員的招呼下上了桌,坐等卞都出現。我抱着堆滿紅包的托盤去找卞都的媽媽。卞阿姨正和她的姐妹們聊天,看到我過去,伸手對我招了招,動作間,白皙圓潤的手腕上翠綠色的玉鐲子很是亮眼。
“阿姨,紅包放哪?”我小心地走近,擡頭看着女人妝容濃重的臉,拘謹地問道。卞阿姨從身側拿出她的名牌包,隨意地往旁邊的空桌上一甩:“都放這 裡吧。”
我謹遵吩咐,沉默地將那些紅包悉數塞進那包中。即使低着頭,我還是能感覺到周圍卞都的姨媽們打量我的目光。
“這就是那女孩子啊,都這麼大了,她來的時候才八歲吧,記得跟小都一樣大,現在也快十八了吧?”卞都的大姨指着我說道。
卞阿姨點點頭,摸摸她手上的玉鐲,含笑道:“睿比我們小都小几個月,等過完今年的生日就十八了。”
說完,卞阿姨從我手中接過裝滿紅包的提包,挽在臂彎上,朝我道:“ 晨睿,你去打個電話給小都,問他什麼時候來,大家都等着他開席呢。”“嗯。”我簡單地應了聲,手伸進褲袋去拿手機。指尖剛碰到金屬蓋,就感到一陣微麻,恰好有人打我電話。單調的諾基亞基礎鈴聲響起,裡面微帶磁性的女聲用標準的普通話播着“卞都”的名字,我朝卞阿姨她們看了一眼,見她們都在看我,趕緊拿起手機按下了接聽鍵。
“卞都。”剛不輕不重地喊了下那少年的名字,我的耳膜就差點被卞都那邊刺耳的歌聲所刺穿。“阿極,給我閉嘴!”手機另一頭,卞都作怒地朝某人喊道,然阿極的歌聲卻越發的猖狂起來。然後是一道用力的關門聲,我耳邊稍微清淨了些,卞都貌似從那喧囂的地方走了出來。
“葉晨睿!”那人重重地喊了句。
“在。”我立刻打起精神,認真地回道。
“跟我媽說下,酒店我不去了,我和朋友們在KTV慶生,讓他們自己吃吧,紅包留給我。還有,你給我過來。”
卞都像個王者在對我發號施令,他說完,也不給我回話的時間,直接把電話掛斷了。
卞阿姨挑眉看我:“小都說什麼時候到?”我絞合着雙手,不知道怎麼開口,最後在卞阿姨她們注視的目光下,硬着頭皮把卞都的話轉達了下。“他不來了?這生日宴就給他辦的,他怎麼可以不來!這孩子怎麼這樣啊!”卞阿姨動氣地說道。卞都的姨媽們在一旁勸她:“現在小年輕都有自己的活動空間,我們做家長的也不用管太嚴,十八歲生日都成人了,小都想跟朋友們過就讓他過去吧。
“是啊,他來了,跟我們這羣大人也沒什麼好聊的,我們大家也是趁這次聚聚吃一頓,還害你破費呢”
“說什麼話呢?喲,你們這些紅包不是錢啊!
”卞阿姨開口打斷道, “算了,別管那混小子了,我們坐上去開始吃吧,晨睿你也過來吧。”
“卞都讓我過去找他,不知道什麼事。”我鬆開手,艱澀地說。
卞阿姨探尋地看着我,目光定了一定,忽而甩甩手:“去吧,那我們就不等你吃了,你和小都碰面後,去他那吃吧。”
“嗯。”我點頭應了聲。
卞阿姨再也沒有理我,帶着她的女伴們走上了宴席。
我看到她湊在卞叔叔的耳邊耳語着什麼,卞叔叔的臉色有些難看,但礙於那麼多賓客在場,沒有發作。旁邊有人拍拍他的肩跟他打招呼,他又投入了新的談話中。
手中的手機又震動了下,是卞都發過來的短信,說他在哪個KTV。
我有點疲憊地吸了口氣,咬了咬發乾的嘴脣走出酒店去找卞都。
忙了幾個小時,連口水都沒喝,飯也沒吃,卞都一句話,我就得去。
這就是我的生活。
八歲那年,我爸在海上遇難後,我媽就受了激,身體一直不大好,沒法好好照顧我。一起出海回來發家致富的卞叔叔看我們可憐,想給我一個良好的成長環境,跟我媽商議後,將我帶到卞家撫養。
從此,只要卞都需要,我葉晨睿就得隨叫隨到,不得有任何不願。
因爲,我是寄人籬下的葉晨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