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上7點。
火車經過十幾個小時,終於到達綏芬河火車站。
出了站臺,幾人還是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到了。
牛車,馬車,人力三輪,不一而足,少說也有幾十輛,全是等着拉人和貨的。
陳東還看到大壯,二壯兩人,扛着蛇皮袋子,快步上了一輛還算是乾淨的馬車,而後絕塵離去。
馬車,牛車,人力三輪,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減少。
更多的,還是一些扛着大包小包,邁着腳步離去的倒包客。
“姐夫,現在怎麼辦?”
這樣的情況,幾人兩眼一抹黑,只能無助的看向林志遠。
“這樣,咱們先坐人力車去縣招待所,等那邊上班了,我去個電話,讓他們來接咱們。”
“行!”
“快走,快走,凍死個人了。”
都不用催促,三人一組,上了兩輛人力三輪車,朝縣招待所而去。
進了招待所,衆人全都傻眼。
“我的個乖乖,這回長見識了,這也叫招待所?”
一眼望去,全是人。
不只是椅子上,就連地上也躺滿了人。
看上去,和後世所見到的汗蒸館類似。
“沒房了,要住店,自己找個地方待着,等客人退房後,纔有房間。”
招待所前臺是個20歲左右的小姑娘,朝衆人瞥了一眼,語速極快講完這段後,又將腦袋重新搭在胳膊上。
就衝這態度,在後世早就倒閉了。
可放到現在,能有這態度已經算好的了。
沒讓林志遠爲難,陳東朝幾人吩咐道。
“先找個空地兒蹲會。”
“嗯!”
招待所的大廳擠滿了人,就連找個空地都要小心翼翼,生怕踩到別人身上。
鼾聲,磨牙聲,還有股臭腳丫子味,像是在考驗衆人的神經,但也好過在外面挨凍強。
此時外面的溫度在零下三十度左右。
就幾人的小身板,不出半個鐘頭,人就沒了。
時間一點點流逝。
躺在地上睡覺的倒包客,陸續從地上爬起,洗漱,整理貨品,迎接新的一天。
這時。
林志遠湊到陳東耳邊小聲道。
“這些倒包客,都是新入這一行的。”
“那些老手,常年在周圍農村租的有落腳點。”
“一些熟門熟路的倒包客,在來之前,也會給招待所老闆打電話,預訂房間。”
聽完林志遠的講述,陳東點點頭,對倒包客這一行的瞭解,又加深了一分。
林志遠看了眼時間,起身朝前臺走去。
“大妹子,我想打個電話。”
“可以!”
前臺說話的同時,將座機電話遞給林志遠,補充道。
“只能打市內和國內長途,國際長途沒開通,按時間收費。”
“謝謝!”
林志遠道了聲謝,拿起電話撥了過去。
運氣不錯,恰好這個時間有人接電話。
他將自己身份以及來意,和電話那頭的人說明,並強調,前段時間和廠領導聯繫過,這次,是專門來收購國庫券的。
果然。
聽到國庫券幾個字,那頭,接電話的人,態度明顯熱情了許多。
表示立刻會跟領導彙報,並要求林志遠在電話前等候。
幾分鐘後。
座機電話響起。
對方把電話回了過來。
這次回電話的是林志遠的大伯,也正是通過他,纔有了這筆交易。
電話裡面,林志遠和他短暫的交流了幾句,確認好地點後,林志遠才放下電話,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
“一共5元6角。”
前臺收回電話,看了眼上面的計價器,開口道。
華子連忙從兜裡取出一張大團結遞了過去。
事情總算是成了!
同樣的話。
一旁幾人也都聽到了,相視一笑。
尤其是林志遠,這段時間他心裡的壓力,一點也不比陳東幾人小。
帶着50萬元現金,從x城跑到綏芬河來收國庫券。
這要是成了,自然是好事。
沒成倒還好說,無非損失點路費啥的。
最怕,中途出現什麼閃失......
50萬在後世真不算什麼,在一些一線城市,也只能買下一個廁所的面積。
但放到現在,50萬就是一筆鉅款。
以林志遠目前的工資,50萬......他需要不吃不喝攢400多年。
......
一個小時後。
招待所外面傳來汽車剎車聲。
緊接着。
兩個壯漢走了進來。
當看到林志遠後,立刻叫了出來。
“志遠!”
“堂哥,怎麼是你?大伯人呢?”
說話的漢子笑了笑,目光朝陳東幾人掃了一眼,接着道。
“我爸在廠裡有點事走不開,讓我過來一趟,給帶個路。”
倆人寒暄幾句。
林志遠指着陳東,給他堂哥介紹道。
“這是陳南的親弟弟,陳東,這是我大伯家孩子,林志明,東子你跟着我喊堂哥就行。”
“志明堂哥好!”
“東子是吧,長得可真是一表人才。”
二人相視一笑,接着又介紹了華子,蔣飛幾人。
這次,就顯得客套許多,只是互相點頭。
隨後。
林志明笑着道。
“咱們先去廠裡吧,廠裡的領導已經在上面等着了,等中午的時候,我讓你嫂子整點好菜,咱們再敘敘舊。”
這話是對林志遠,也是對陳東幾人說的。
“聽堂哥的!”
聞言,陳東笑了笑,朝幾人示意。
“對對對,堂哥說得對,還是正事要緊!”
半個小時後。
卡車停在一排平房前。
此時,平房處站了幾個中年男人,其中就有林志遠的大伯。
陳東幾人從車上下來,幾個中年男人便迎了上來。
其中一個約莫40來歲,留着小平頭的男人,笑着道。
“諸位,一路上辛苦了,我姓馬,是這裡的廠長,請跟我來屋裡坐坐,屋裡面暖和。”
聽到這話,陳東幾人顧不上客套,朝馬廠長點點頭,便在他的帶領下進了屋。
別看卡車就開了半個小時,這一路上,幾人沒少受罪。
顛簸倒是其次,主要是冷。
想想,零下三十幾度的鬼天氣,坐在罩着帆布車棚的卡車後面,能堅持到現在就算不錯了。
進了屋子,找了個椅子坐下後,陳東開門見山道。
“馬廠長,我們的來意你知道吧,事先我姐夫跟你們這邊已經確認過了。”
“嗯,知道!”
說罷,又朝趴在窗口人羣喊了句。
“去把李會計和林出納喊來,另外讓他們別忘了,帶上保險庫裡的國庫券。”
陳東這才發現,除了屋子裡的幾人外,窗口還有黑壓壓的人頭。
他們幾人,則成了被圍觀的對象。
“見笑了,幾位。”
馬廠長搓了搓手,露出一排黃牙,笑着道。
“咱們還是來談談國庫券的價格吧?”
此話一出,陳東先是一愣,隨後詫異的看了林志遠一眼,接着把目光放在馬廠長臉上,反問。
“咱們不是一開始就講好的嗎?”
“難道,你們想變卦?”
說到最後這句,陳東的臉色已經冷了下來。
老子千辛萬苦跑到這裡來,事到臨頭,居然整這一出,真當老子是三歲小孩不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