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警衛皺着眉,帶她回到病房。
突然想到什麼,夏闌珊猛地撲到窗子邊,推開窗戶,整個人差點跌落出去。
兩個警衛還以爲她要跳下去,慌忙在後面按住她。
夏闌珊劇烈掙扎,額頭不小心磕到防盜窗上,迅速破了皮,血流進眼眶裡,整個世界一片鮮紅。
她也彷彿毫無感覺,只是呆愣愣地盯着醫院門口的那輛車子……
那輛車,車牌號,她怎麼可能忘記?
夏闌珊宛如死死拉住最後一根浮木的人,雙目通紅地盯着那輛車,就看到一個西裝筆挺的人從醫院走了出來,手中抱着兩個孩子。
保鏢們小心翼翼地護在了一旁,形成了一道人形的屏障,隔絕了所有人探尋的目光。
粉藍色和粉紅色的襁褓中,兩張安靜的小臉只露出一半。
那是她的孩子。
抱走他們的,正是慕夜廷……
慕夜廷奪走了她的兩個孩子,帶着他們上了車……
夏闌珊腦子裡一片空白,眼睜睜地目送着那輛車遠去,離開醫院的範圍,消失在她的視野內。
她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絕望而無力地跌落在冰冷的地板上,胸口那裡空蕩蕩的,冰冷冷的,像是下一秒就要停止跳動一樣。
爲什麼……爲什麼要帶走她的兩個孩子,那是她的孩子……是她僅剩的依靠了……
“夏小姐,你振作一點……”護工阿姨試圖扶她起來,在她身邊安慰她:“慕先生絕對不會虧待兩個孩子的,一定會給他們最好的教育,你不用擔心……”
是啊,怎麼能把孩子留在她身邊呢?她不過是個緩刑犯而已,終究是要入獄的,難道要讓孩子們在監獄長大嗎?
夏闌珊空茫地望着眼前的地板,有一束慘白的陽光照射進來,空氣裡的塵埃無力的漂浮在那裡,就像此刻的她一樣,沒有了任何的依靠……
“夏小姐,地板上很涼,你身體還沒恢復,經不住這種涼氣的,還是趕緊起來吧!”護工阿姨憂心忡忡地蹲在她身邊。
夏闌珊卻已經毫不在意了,她就像對所有的一切毫無留戀一般,無力地躺到冰冷的地面上,任眼淚肆意流淌。
她閉上了眼睛,手指輕輕地蜷了蜷,最後一點點地撫上自己心臟的位置——
那裡的最後一絲溫度,也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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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內,慕夜廷垂眸看着懷中的兩個孩子,眼睫下,眸中的情緒複雜得看不清……唯獨只有渾身散發出來的一腔孤勇令整個車廂內好似瀰漫了寂寞的黑霧。
兩個孩子替他陪伴了夏闌珊這麼久,如果有可能,他希望能夠永遠讓兩個孩子待在夏闌珊身邊,因爲他知道這兩個孩子對夏闌珊來說有多重要。
他親眼看着夏闌珊對兩個孩子露出微笑,牽牽他們的小手,撓撓他們的小胳膊。
從前那一束專注溫柔地看向自己的視線,已經消失了,但轉移到了這兩個孩子身上。
兩個孩子能讓夏闌珊重新散發出了生命力,慕夜廷願意付出一切代價讓他們留在她身邊。
可他不能……
監獄不會讓夏闌珊帶孩子進去,即便帶進去了,她也無法撫養……就算是他已經安插了人在監獄裡保障她的安全,也無法顧及這兩個孩子的教育問題。
孩子在監獄裡長大,會變成什麼樣?
而如果不帶監獄,難道讓孩子流落在外嗎?送進福利院?怎麼可能,慕夜廷無法容許。
外頭還有裴家的人虎視眈眈,這兩個孩子落入他們的手中,只怕成爲又一個掣肘自己的人質……
只能由他帶走,保護起來,等待五年後再次團圓。
慕夜廷將這兩個孩子從她身邊帶走時,就知道,自己不能回頭,不能看她哪怕一眼。
多看一眼,就會下不去手。
他看見她流淚、哭泣時,他的心臟也會疼,現在已經痛到無法呼吸了。
可是他必須這樣做。
慕夜廷將臉貼在兩個孩子的小臉蛋上,感受他們新生的活力,小傢伙們被逗得咯咯直笑,帶着牛奶香氣的呼吸噴在他的臉上。
只有這樣,他才感覺自己還能有知覺。
他將兩個孩子帶回了慕氏別墅。
整棟別墅被保鏢裡三層外三層重重保護起來,就連一隻蒼蠅也飛不進來。
保鏢們看着慕夜廷的臉色彷彿陰鬱得可以滴出水,整個人散發着宛如修羅般的氣息,卻動作無比輕柔地將兩個孩子放在嬰兒牀上,就像把什麼寶藏鄭重地守護起來一樣。
實在是反差太大了。
“守在門外,二十四小時都要有人,不準有片刻的疏忽,知道嗎?”慕夜廷命令道。
嬰兒房外的四個保鏢忙不迭點了點頭。
而別墅大門、院門外更是有幾十個保鏢,將整棟別墅重軍嚴守起來。
慕夜廷想了想,又命令道:“但是不能發出太大的聲音,不能吵到孩子。”
他話音剛落,外面就有保鏢跑進來,通報道:“裴小姐來了。”
慕夜廷不厭其煩地擺擺手。
他什麼話也沒說,但是保鏢已經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了。
裴星瑤在別墅外頭,下了車,皺着眉看着守在院門前的保鏢,冷冷道:“我是這棟別墅的女主人,想來看看孩子,爲什麼不能進去?”
保鏢一言不發,臉上緊繃的表情已經寫明瞭慕夜廷的態度。
裴星瑤氣得發抖,可是在這裡大吼大叫又不符合她的身份和優雅。
她便對保鏢說:“你進去告訴夜廷,我只是想來看看孩子,我很喜歡小孩子,我不計較那是他和別的女人的孩子……”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保鏢打斷:“裴小姐,請不要讓我們爲難了,慕先生說了,誰都不可以進去。”
誰都不可以進,包括她這個有名無分的慕太太。保鏢心裡想,但是不敢說出來。
裴星瑤咬了咬牙,轉身上了車子,就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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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轎車在裴家大宅面前停下來。
裴星瑤看見慕夜廷冷着一張臉從上面走下來,面上忍不住就露出一絲得意,她雖然制不住慕夜廷,但誰讓她有個權勢滔天的爸爸呢……
雖然她現在很想衝過去見慕夜廷,但是還是先讓爸爸和他談正事好了。
慕夜廷走進書房,裴遠山手中拿着一隻長毫筆,手下的宣紙正散發着墨水的清香。
“來了。”裴遠山眼皮子都沒擡,淡淡道:“孩子都處置好了?”
他談論起兩個孩子的語氣彷彿在談論什麼物品一樣,慕夜廷胸膛迅速起伏一下,生生將怒火壓抑了下去。
“既然生了,便帶到裴家來養,星瑤大氣,不會與你計較。”裴遠山又道,手中寫字的力道絲毫不減,下筆有力。
慕夜廷嘴角極其敷衍地提了一下,卻是冰冷冷的,並沒有笑意:“既然是我的孩子,姓慕,自然是我來養,不必勞煩您關心了。”
裴遠山側頭看了慕夜廷一眼。
而慕夜廷毫不退縮地對視回去。
他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雖然話裡帶了個“您”,卻半點尊敬之意也沒有,反而俱是威脅與冷意。
氣氛突然劍拔弩張起來。
裴遠山恍惚覺得自己氣勢弱了那麼一籌。
他淡淡笑了一下,覺得自己到底是老了,居然和一個年輕人在這裡比氣勢。無論慕夜廷怎麼努力,怎麼拼命,所積攢下的勢力都不可能比得過他用一輩子打下的江山。
他不必在這件小事上計較。
“你要養,那便隨你,只是這兩個孩子的名字,我已經取好了……”裴遠山竟然退了一步,只是說出來的話,卻好像什麼賞賜一般。
賜名?他當自己是皇帝麼?慕夜廷截斷他的話:“我還是那句話,既然是我慕家的孩子,就只有我慕家纔有資格爲他們取名字。”
他們的孩子,他不會讓裴家沾染一絲一毫。
裴遠山方纔退了一步,他卻沒料到慕夜廷居然完全不按照臺階下,反而得寸進尺?
這令裴遠山的眉頭神經質地跳了一下,怒火在心頭蔓延。他在政界呼風喚雨這麼多年,還從沒有人敢在他面前這樣放肆。
他定定地盯着慕夜廷,想從女婿的那張臉上找出半分膽怯的蛛絲馬跡。
可是沒有。
慕夜廷在他面前從未膽怯過,無論是作爲很多年前的朗朗少年,還是現在的英挺男人,他的眉宇之間,從不露出一絲膽怯。
若一直逼下去,只怕他寧願頭破血流也不願意屈服。裴遠山皺了皺眉,到時候找自己哭訴的還是自己女兒。
反正那兩個孩子就在京都,不管怎樣也逃不出裴家的勢力範圍內。
有他們在,就相當於兩個牽制慕夜廷的人質。
他即便敢自己撞得頭破血流,兩敗俱傷,難不成還敢眼睜睜地看着他的那兩個孩子也跟着陪葬?
想到這裡,裴遠山手下的狼毫落下最後一筆,他道:“既然如此,不要後悔,你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