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的春節終於來了,忙碌了整整幾個月都未成歸家的趙家幾兄弟終於可以回到廠裡,一家人熱鬧團圓的景象也是鮮有一見。
劉成也終於被趙家所接納,成爲趙家的準女婿,這讓趙靈珊對於自己大弟的感激心是更甚,若是沒有趙國棟的全力支持,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夠和劉成有如此圓滿的結局。
闔家歡樂的喜悅沖淡了紡織廠效益大滑坡的陰霾,廠裡的境況趙國棟也有所耳聞,93年最後兩三個月裡廠裡狀況更糟糕,幾乎所有職工都感覺到了巨大的壓力,往日的三班倒已經停止,改爲兩班倒,一些輔助車間更是處於半停產狀態。
幾個廠領導都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四處奔走,銀行貸款到期,屢屢上門逼債,如果不還到期貸款,要想再貸便無可能,而財務上早已經是拆東牆補西牆,但是這也於事無補。
賣出去的東西要麼收款無望,要麼就是抵回一大批五花八門的雜貨,這讓廠裡銷售部門也是苦不堪言,若是不賣,生產出來的東西便只有積壓在倉庫裡。
一波接一波出去催款的人除了消耗了一筆又一筆的出差費用之外幾乎是一無所獲,雖然市裡的領導也屢屢出面幫助協調,但是銀行的態度也很堅決,不還舊賬,新款不放,尤其是對於紡織廠這種明顯失去發展潛力的企業更是如此。
趙靈珊已經調到了化驗室,工作雖然輕鬆,但是一樣感受到了企業不景氣帶來的壓力。昔日車間裡的姐妹們幾乎每天都在嘀咕着爲什麼廠裡倉庫貨越壓越多,領導臉色越來越難看,而獎金卻是屢屢只聽腳步響,不見人下來。
從安都趕回來的趙德山和趙長川是打了一輛出租車回家的,雖然鄰里都知道趙家兩兄弟在外邊去做大生意了,但是看到兩個氣派不凡的兩個青年從出租車上下來時,一時間都還是沒有認出來是趙家兩兄弟,直到進了趙家大門才反應過來。
坐在桌上的趙國棟仔細的觀察着每一個人的變化。
父親雖然越發沉默寡言。但是眼角露出來地喜意還是掩飾不住,雖然趙德山和趙長川在席間的語氣、態度比起上一次春節來已經是大不一樣,甚至有些逾越家裡規矩的模樣,但是作爲一個父親能夠看到兩個本來都只能在家裡窩着待業的兒子現在這般風光,其內心的喜悅足以衝散一切不滿意。
趙德山表現出來地牛氣只有在面對趙國棟時纔會收斂。尤其是在對大姐和劉成時更是有一種說不出的睥睨味道,這小子還是那股子狂傲倔強味道,對於劉成的看法始終沒有多少改變。
趙長川就要含蓄內斂得多。對於父親雖然還是一如既往地尊重。但是看得出來那只是一種禮節了。這一年多來地商場打拼已經讓他脫胎換骨。骨子裡地自信讓他即便是在面對趙國棟時也敢於據理力爭了。
母親還是那樣。除了偶爾瞪一眼有些過分地趙德山之外。她實在也找不出更好地方式來壓制自己這幾個兒子了。
劉成也保持着平靜。第一次參加趙家這種一家人正式聚會。無疑也就是宣佈了他算得上是趙家地成員之一了。
他儘量保持着必要地冷靜和矜持。但是趙國棟看得出來他對趙德山和趙長川所經歷地一切都很感興趣。即便是趙德山有時候出言不遜他也不以爲忤。反倒是趙長川對劉成還算尊重。兩人還能不時交流一番。這是一個好現象。
趙靈珊倒是有些忐忑不安。尤其是擔心趙德山地蠻橫無理。好在趙國棟坐在席間。趙德山就算是再放肆。也不敢過分。
經濟基礎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就會展示出它地決定性作用。投入到了經營滄浪之水礦泉水項目中去後。趙德山和趙長川地地位已經明顯超越了父母親。雖然礦泉水項目地投資還是許秀芹佔據絕對大股東地位。但是誰也沒有在意這一點。
“細紗車間已經取消了運轉班,改爲長白班了,聽說織布車間翻了年也會效仿。”趙靈珊一直插不上話,好容易等到機會才說了一句。
“這是必然。”埋頭吃菜的趙國棟輕輕一句話如炸雷一般落在席間。
“國棟,你說什麼?”趙孚望一驚,他一直沒怎麼說話。但是對自己大兒子這句話卻是聽得格外清楚。
“我是說這種趨勢是必然現象。而且還會越來越明顯,紡織廠已經走入了死衚衕。關門停業那也是遲早的事情。”趙國棟臉色平淡,就像是在評價一件於己無關的事情。
“不可能!政府怎麼可能讓這麼大一個廠停產?那工人們怎麼辦?”趙孚望罕有一見的厲聲怒叱。
“不是政府要讓廠裡停產。而是市場迫使廠裡停產!廠裡生產地東西市場不接受,因爲有更好更便宜的貨供市場選擇,就這麼簡單。”趙國棟夾起一筷子粉蒸肉塞進自己嘴裡,漫不經心的道。
“市場?”趙孚望茫然地反問一句。
“爸,現在不是計劃經濟了,政府不會包乾一切,你產品能不能賣出去,取決於你企業的成本和品質以及是否符合市場需要,而我們紡織廠無論在哪一條上都已經落後了,今年廠裡這種勉力維持全靠銀行支持,而一旦銀行覺得我們廠沒有能力償還前面的貸款,那無論如何他們也不會再把錢丟進來打水漂。”趙國棟放下筷子,“你覺得這種情況下我們廠還能維持下去麼?”
“那我們怎麼辦?”趙孚望清癯的臉上浮起一抹不安,“廠子怎麼辦?不可能就這樣天天等着吧?”
“當然不可能,廠子雖然會停滯下來,但是職工的問題相信政府會有考慮,方式多種多樣,就看政府怎麼考慮了,但是可以肯定的一點是,我們廠應該會支撐不了多久了。”趙國棟斷然道。
趙國棟的一席話讓席間氣氛一下子沉重起來,還是趙長川打開了氣氛:“爸,媽,你們擔心什麼?有我們在呢,就算是廠子垮了,咱們一樣生活,咱們又不靠廠裡。”
“是啊,爸,媽,你們都這把年齡了,要不就在家裡休息,懶得去累死累活,一月掙不了幾個錢,何苦?”趙德山也大着嗓子道:“咱們幾兄弟養得起你,要不覺得廠裡不好,在江口或者安都去買套房子,搬到城裡去住得了。”
“滾!”趙孚望罕有地暴怒了,急劇起伏地胸膛和赤紅的臉頰顯示出他內心心情地變化,“你給我滾出去!”
“老三!”趙國棟制止還欲再言的趙德山。
“你怎麼了?德山又沒說什麼,還不是爲你好!”許秀芹也不安地責怪自己丈夫,在她看來趙德山的話也沒啥錯,不過這番話讓從建廠就在廠裡乾的趙孚望情緒的確受到了很大刺激。
“爸,德山不會說話,但是他也是爲你好,廠子真的轉不動了那也是歷史原因,與你無關,我們趙家這麼多人難道說你還擔心吃不起飯不成?德山也是希望你後半輩子能夠有一個好環境好好頤養天年,爲廠裡也算是奮鬥了幾十年,問心無愧就夠了,這不是我們能夠扭轉的。”
趙國棟的話讓趙孚望心情稍稍平復了一些,但是有些落寞不甘的神色顯示他仍然不死心:“國棟,你說的都是真的?廠裡真的會轉不動了?”
“真的,最多今年還能熬一年,那都要算廠裡那幫人本事大了。”趙國棟搖搖頭,“國營大紡織企業已經走完了它的歷史使命了,退出舞臺是必然的。”
老趙頭終於吃不下去了,丟下筷子回到自己臥室裡去了,一頓飯就被趙國棟一句話給徹底破壞了,這讓趙國棟也有些懊悔,隨口而出的話也能招來這麼一場風波,但是想想父親的心情也可以理解。
“國棟,別往心裡去,你爸脾氣你知道,我一會兒去勸勸他,讓他想開一些。”
許秀芹雖然也有些擔心紡織廠的命運,但是現在幾個兒子都在外邊做事,尤其是趙德山和趙長川兩人都是在大兒子的安排下在外邊做事,雖然不知道他們說的那些開廠辦企業究竟是幹些什麼,錢從哪裡來,但是她卻對趙國棟十分放心。
客廳裡只剩下幾個小一輩的,趙雲海七月就要高考,一門心思都在學習上,雖然幾個哥哥的談話讓他也是興趣濃厚,但是他也知道自己現在的任務是考上一個名牌大學,爲日後找到一個好工作打好基礎。
趙德山和趙長川兩人原本想要和趙國棟好好商量一下賓州那邊的事情,但是趙靈珊和劉成在場,兩人也不願意深說,氣氛似乎一下子就有些微妙起來。
趙國棟也覺察到趙靈珊和劉成的不自然,很顯然兩個弟弟現在都還沒有把趙靈珊和劉成納入趙家人範圍,嫁出去的女,潑出去的水,這個觀念還在兩個弟弟心目中根深柢固,不過趙國棟並不太在意這一點。
最後一天了,看樣子月票榜位也就這麼定格了,就爲今晚十二點之後下月的保底月票招招手吧,望兄弟們本月殘留月票如無明確去向可以投給本書,下月保底月票務必投給本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