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 小1宇往事
“我知道了,剛纔我去停馬車的時候,碰到大柱哥和我大哥,小發他們也染上疫病,聽說縣裡的大夫都不肯來咱們村了。”柳俊一說起這事,眉頭就緊緊蹙着。
張倩聽到連大柱的幾個兒子都染上了疫病,頓時替他們擔心起來,突然,她腳邊有什麼東西繞來繞去,張倩低頭一看,這才發現她剛纔走得急,把小紅忘到馬車上了,還好小傢伙自己聰明,找到了這裡。
看到小紅,張倩突然想起了她有泉水的事情,對啊,剛纔因爲太擔心了,她都把她身上有靈泉這事給忘記了。
靈泉能治病的事情張倩完全不用懷疑,現在張倩煩惱的是怎麼把這靈泉水拿出來給村裡人喝。
張倩讓小清把風雲湛跟劉亦靜安排到其他房間住下來,她跟柳俊相攜着手朝小八住的房間走去。
“烈奶奶,我想出去玩,你讓我出去玩吧!”房間裡,傳來小八向烈包氏撒嬌的聲音。
烈包氏現在是一臉的害怕,這些天,村裡可是死了好幾個人,這次的疫病來得太可怕了,這個小傢伙可是兒子跟兒媳婦拜託她要好好照顧的,她絕對不能讓他有事情。
“小八,你聽話,外面現在很危險,你還是跟奶奶在這裡呆着,別出去了,好不好?”烈包氏輕聲細語的哄着小八別出去。
當張倩跟柳俊過來的時候,剛好聽到這兩句,小兩口站在外面聽到小八精神極好的聲音,頓時放下了心,推開房門,張倩喊了一句,“小八,姐姐回來了。”
原本還沉浸在自己不能出去玩的沮喪心情下的小八聽到張倩的聲音,立即眼睛一亮,跳下牀,向門口撲了過來,嘴裡歡快喊道,“小倩姐姐,你終於回來了,小八想死你了。”
張倩張開雙臂,迎接着小八的撲過來,沒想到半路上,小八讓柳俊給攔了下來。
“都這麼大人了,還跟個小孩子一樣纏着你小倩姐姐,你好意思嗎你?”柳俊面無表情拉着硬是要往張倩這邊擠過來的小八問道。
不得不說,柳俊還真是抓對了小八的心裡想什麼,幾句話就想讓原本想往張倩懷中撲過來的小八歇了這個心思。
小傢伙一臉正經的站好,跟柳俊瞪了下大眼瞪小眼之後,老老實實站在張倩身邊,不過眼裡還是難掩他對張倩這次回來的歡喜,“小倩姐姐,你怎麼現在纔回來?你不是說很快就回來的嗎?”
“呃……,是呀,我現在不是很快就回來了嗎,小八,你小宇哥呢,有沒有回來?”現在疫病這麼猖狂,張倩擔心縣裡的小宇安全。
小八搖了搖頭,“沒回來,小宇哥都好久沒回來了。”
張倩一聽小八這句話,趕緊回過頭看向柳俊,還沒講話,柳俊就先猜出她想說什麼了,先一步跟她說,“你別擔心,等晚點我去縣裡把小宇從書院裡接回來住。”
張倩點了點頭,然後看向一直望着他們的烈包氏,親切喊了一句,“婆婆,你好嗎?”
烈包氏從柳俊一進來,目光就一直沒從他身上移開過,兒子千里母擔擾,自從柳俊帶着張倩離開這個家開始,她這個當母親的就沒有一刻不擔心過。
“好,好,我很好,你們呢,在外面好嗎?”烈包氏這句話雖然是在回張倩,不過目光卻一直盯着柳俊這邊。
張倩看了一眼烈包氏,又看了一眼一柳俊這邊,於是偷偷用胳膊撞了下他,示意他回一下話。
柳俊看了一眼張倩,俊臉上閃過尷尬,張了張嘴巴,吞吞吐吐說了一句,“我們都還好。”
烈包氏突然聽到兒子回自己的話,心情激動,眼眶裡打着眼淚,緊緊盯着柳俊,然後才用力點了下頭,心滿意足的回了一句,“那就好。”
從小八房間裡出來時,張倩把守在門口的小清叫了進自己房間,得知御凌風在她跟柳俊離開半個月就離開了,聊了一會兒,張倩然後故意從她帶回來的包袱裡掏了一會兒,從裡面拿出了一顆藥丸子放到小清手上,“小清,這粒丸子是我跟我相公去蕪縣時,遇到了一位神醫,這粒藥丸是那位神醫給的,你拿給你娘先吃着,看能不能緩一下病情。”
其實這粒藥丸是張倩上次知道柳俊要帶她去蕪縣時,在出發前制了好幾十粒出來,就是預防他們在去往蕪縣的路上生什麼病,沒想到這一路他們小兩口的身子都非常好,這幾十粒藥丸都沒有用上。
她心想,這些藥丸都是用一些普通的藥材還有草園的靈泉製成的,即使不能把疫病治好,起碼能做到緩解病情吧。
小清伸出一雙顫抖的手接過張倩給的藥丸,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朝張倩連磕了幾個響頭,“謝謝東家夫,謝謝東家夫人。”
小清領着這粒藥丸叩別了張倩,轉身抱着它朝元吉家住的那個院子裡跑去。
張倩站在房間裡站了好一會兒,突然想到大柱媳婦跟柳李氏那兩家的孩子好像也染上了疫病,於是把其餘的幾十粒藥丸全從草園那裡拿了出來。
拿着它們找到正在忙家裡事情的柳俊,把他叫到一邊,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的把手上那三十多粒藥丸攤在手掌心裡,“相公,這些藥丸或許可以醫治疫病,你幫我拿幾粒到大哥家,讓他給寶兒吃一粒。”
柳俊沒說什麼,只是看了一眼張倩,點了點頭,拿了三粒,說了一句,“我知道怎麼做,你別擔心。”
張倩點點了下頭,見他什麼也沒問,只是露出信任的眼神看着她,這種被信任的感覺讓張倩打從心裡感到高興。
目送着他去了柳大郎家的方向之後,張倩又拿了五粒藥丸朝柳大柱家的方向走去。
柳大柱家跟新柳家離得不是很遠,走了沒多久,張倩己經站在了柳大柱家門口,還沒敲門,她先聞到了一股藥味,這藥味是從裡面飄出來的。
張倩敲了下院門,沒有人開,輕輕推了下,這才發現原來這院門都沒鎖,推開院門,張倩走了進去。
“大柱嫂子,大柱大哥,你們在家嗎?”張倩邊往裡面走,邊向裡面喊道。
過了一會兒,在廚房裡熬藥的大柱媳婦一走出來,看到站在院子裡的張倩,嚇了一跳,趕緊走到張倩面前,拉着她就往外面走,“妹子,你怎麼來了,你不要命了嗎,我家裡的三個孩子現在可是都染上了疫病,它要傳染人的,你還是別來我家了,免得把你染上了。”
張倩拉住一直把她往外拉的大柱媳婦,笑着跟她說,“嫂子,你別擔心我,我身體很好,不會被感染上的,三個孩子都還好吧?”
大柱媳婦停下拉張倩往外走的動作,聽到張倩提起她的三個孩子,頓時就流下了眼淚,搖了搖頭,“不好,他們三個現在都發着燒,還吐,我現在都不知道怎麼辦纔好了!”
“嫂子,你別難過了,事情總會有辦法解決的,對了,我今天過來是來給你們送藥的,這裡有五粒藥丸,是一位神醫給我的,聽說可以醫治百病,你拿去給小發他們試試。”張倩從口袋裡掏出五粒藥丸出來,塞到大柱媳婦手掌上。
早己經急到嘴脣都快要出水泡的大柱媳婦一聽張倩說這五粒藥丸是神醫給的,頓時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樣,在他們這些人的心裡,神醫開的藥,那可是能把死人救活的。
“妹子,你可真是我們的救星啊,謝謝你了,我這就去給三個孩子服下這藥。”大柱媳婦激動的緊緊抓住張倩手臂,眼淚像天上下的雨一樣,一滴一滴往下掉。
張倩親眼見大柱媳婦把三粒藥丸給了牀上的小發三兄弟吃完,這纔算放下心。
爲了照顧生病的三個孩子,柳大柱夫婦兩個人都完全瘦了一圈,張倩擔心他們這樣子會不會也染上這疫病,於是指着大柱媳婦手掌上那另外兩顆藥丸說,“你們兩個也把另外兩顆藥丸給吃了吧,要是你們也染上了,那誰照顧他們三兄弟啊?”
柳大柱夫婦相視一眼,又向張倩說了幾句感謝的話,小心翼翼的把這兩顆藥丸分着吃了。
柳大柱的三個兒子吃了這藥丸沒過多久,高燒慢慢褪下來,吃下去的東西也不再一直往外吐,看到這種場面,柳大柱夫婦知道他們的三個兒子這次算是把命給保住了,在張倩回去時,愣是給張倩磕了兩個響頭。
回家的路上,張倩一直在想,既然靈泉可以醫治疫病這己經不是問題了,現在唯一橫在她眼前的問題就是怎麼把這靈泉拿出來。
張倩回到新柳家的時候,去了柳大郎那邊的柳俊也剛好回來沒多久。
剛到大廳,柳俊似乎是故意等在那裡似的,一看到張倩回來,立即站起身,把她拉進了他們睡覺的房間。
張倩一臉不安的讓他拉着走進房間,心中怦怦直跳,看着他一臉慎重的把房門關上,張倩盯着他嚴肅的俊臉,小聲的喊了一句,“相公。”
柳俊緊繃着臉走到她面前,看着她問,“小倩,我問你,像你剛纔給我的那種藥丸你還有多少?”
“藥丸只有二十多粒了,不過製造藥丸的材料我還有,怎麼了?”張倩讓他認真的表情盯着有點惴惴不安,小心翼翼回答道。
柳俊點了點頭,轉了下身,突然又轉回到張倩身邊,說,“我知道你身上這些東西很神奇,你放心,我會想一個辦法讓它們出來救人的,我一定能想個即能救大家,又能把你這個秘密隱瞞下去的辦法。”
第二天,張倩終於知道他說的方法是什麼了,這一天,張倩跟着柳俊來到慄縣縣衙,找到了正在爲慄縣疫病焦頭爛額的包金流包大人。
包金流這些日子就沒有睡過一個好覺,在他管轄的縣裡突然出了疫病,看着他管理的百姓受苦,那種滋味別提有多難受了。
所以這些日子,包金流都瘦了好多,整個人瘦了一大圈,身上衣服因爲每天忙着公事,都有點亂糟糟的。
“俊兒,小倩,你們怎麼來了?誰讓你們來的,這裡很危險啊,快點回你們村裡去,不,現在整個慄縣都不安全了,你們快點去京城避難吧。”包金流看到走進來的張倩跟柳俊,忙站起身想把他們趕出去。
柳俊看了一眼一臉疲憊的包金流,深邃的墨眸裡看不出什麼意思,只是攔下把他們往外拉的包金流,“包大人,我來這裡是有一件事情想跟你商量,我跟我娘子在回慄縣的時候,遇到一位高僧,這位高僧見我們跟他有緣,給了我們一杯符水,還跟我們說這符水放到我們喝的井裡可以解百病,昨天我們回去的時候,見村裡人都染上疫病,剛好想到高僧的話,於是抱着試的態度把那杯符水倒到我家吃的井裡,沒想到我家裡得了疫病的人吃了井裡的水之後,疫病慢慢病好了。”
“這…。你這不是在開玩笑吧,你們,你們真的有良藥醫治這次的疫病?”包金流聽完柳俊這番話,頓時像漂浮在大海幾天,就在又渴又絕望時碰到了一根浮柱,頓時有點不太敢相信。
柳俊點了下頭,“這是真的,你要是不相信的話,可以讓人去我家的井裡倒幾桶水送到縣裡,給那此患病的人喝。”
“好,好,我現在馬上派人過去,馬上。”包金流激動的拍了下柳俊肩膀,這次他這個外甥帶來的消息對他來說簡直就是天大的好消息。
包金流一離開,張倩擡頭看了他一眼,小聲跟他說了一聲,“謝謝!”這一聲謝謝包含了她對他的太多意思,有對他對她的信任,還有他對她的包容。
柳俊低下頭微微一笑,摸了摸她柔順的頭髮,“謝什麼,我們是夫妻!”
包金流讓人帶回來的兩桶水分給了縣裡患疫病的病人喝,果然如柳俊所說的那樣,沒過那多久,那些本來又燒又吐的病人慢慢往好的方向發展。
被包金流抓來給病人看病的大夫見到此種情況,大呼怪哉,直說這水是神水,還說這是他們尋醫幾十年來,第一次看見居然可以有治好疫病的良藥。
不到一天,柳家村新柳家的井水可以治病的事情一下子在縣裡傳開,甚至傳到慄縣各個小村莊裡,家裡有患病的人家紛紛提着一隻桶到新柳家那邊求井水。
從縣衙裡出來,張倩心裡一直擔心在學堂裡讀書沒回來的小宇,於是小兩口駕着馬車朝小宇就讀的學堂駛去。
學堂因爲這些日子的疫病,弄得人心惶惶,學堂大門都顯得有點瀟條,柳俊牽着張倩,小兩口走到學堂門口敲響了學堂大門。
敲了大概十幾下,終於有人過來開門,等門一打開,張倩迫不及待向開門的人打聽小宇的情況,“這位大伯,請問裡面的學生怎麼樣了,我有一個弟弟在裡面讀書,麻煩你帶我們去見他,我們想把他接回家裡住。”
“你弟弟叫什麼名字?我要看看這本子才知道,這兩天我們學堂也有一些學子染上了疫病,染病的十幾個學子都讓我們院長安排到了獨自一間院落裡,希望那裡沒有你的弟弟吧。”開門的是一位看起來有四五十歲的老伯,一臉的蒼桑,一隻手拿着一個薄子,在那裡翻來翻去。
張倩報了小宇的名字出來,“他叫柳宇,麻煩你幫我認真看一下他在不在上面?”
老伯在薄子上面翻了幾下,突然停下翻薄子的動作,擡起一雙對不起的眼神看着張倩,同情說道,“這位夫人,很不幸,你的弟弟柳宇染上了疫病,現在正被隔離在學堂一間院子裡。”
“快點帶我去見他。”張倩一聽小宇染上了疫病,就忍不住心疼,心裡責怪自己沒有好好照顧他。
柳俊看她這麼擔心,忙抓住她手,安慰道,“小倩,你別擔心,小宇不會有事情的,他還在裡面等着我們去救他呢。”
“嗯,我知道,相公,小宇一定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現在張倩只能這麼安慰自己了,緊緊握住他手。
老伯見這小兩口執意要進去裡面,頓時再三維護自己,跟張倩和柳俊再三說明,“等會兒我帶你們進去了,你們要是出了事情,可別說是我把你們帶進去的,是你們自己硬要進去的啊,可不關我的事情。”
柳俊知道這個老人家是擔禍,於是開口說了一句,解了他心頭的顧慮,“老伯,你放心,要是我們出了事情,我們絕對不會怪你,麻煩你帶我們進去吧,我弟弟還在裡面等着我們進去救他呢。”
這位老伯聽了柳俊這句話,點了點頭,擡起一雙渾蝕的目光看着他們小兩人口說,“你們兩個跟我進來吧,我只能帶你到那裡,剩下的路就要你們自己去了。”
老伯帶他們走了一半的路,突然在一座弓橋前面停了下來,臉上劃過懼意,看着柳俊小兩口說,“前面的路你們自己去吧,我就只能帶你們到那裡了,你們一直往前走就行了。”丟下這句話,老伯轉身以跑的速度離開了這裡。
張倩看了一眼柳俊,夫妻倆相視了一會兒,柳俊牽起她手,說了一句,“走吧,我們去把小宇接回家。”
張倩用力點了下頭,眼眶有點紅紅的,用力回了一句,“嗯,我們走,把小宇接回家。”想到小宇在這個地方沒人照顧,自己又生病了這幾天,張倩就想抽自己幾個大耳光,惱自己爲什麼不提前幾天回來呢。
小兩口疾步穿過弓橋,又走了差不多二十多米左右,終於來到一間名叫瀚文院的院子裡,剛走近,還沒進去,張倩就隱隱聽到裡面傳來幾個學子用力在咳嗽的聲音。
“走吧,我們進去把小宇接出來。”柳俊回過頭看了一眼停下腳步,眼眶淚水一直在打轉的妻子,喊了一句,他心裡知道這個時候她心裡難過,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牽着她手,陪她一塊把小宇從這個地方接回家了。
張倩回過神,看了一眼柳俊,用力點了下頭,跟隨着他腳步走進了裡面。
走進來時,張倩想過很多種糟糕的畫面,但是眼前這種畫面卻是她一直沒有想到過的,望着地上睡着的生病學子,地上到處是髒穢,生病的學子們有一些奄奄一息躺在地上,有些還能自己走動一下,房間裡充斥着一股令人噁心的味道。
張倩站在門口,朝裡面喊了一句,“小宇,你在哪裡,姐姐來看你了!”
那些能走動的病學子們緩緩擡起頭往門外看,見到門口的人不是他們認識的人,一個個又低下頭,繼續做垂死的掙扎。
柳俊發現他握着的手在微微顫抖,知道她這是在害怕,於是緊握着她手,小聲安慰,“你別擔心,小宇不會有事情的,把事情交給我。”
張倩眼眶含着眼淚,艱難的點了下頭,看到眼前這些,她心裡就忍不住擔小宇,想到小宇在這種地方生活了幾天,她心底就很痛很痛。
“柳宇,你們當中有誰知道柳宇在哪裡的嗎?”柳俊走進來,看了一眼地上,又看了一眼牀上的這些學子們問。
隨着柳俊這句話剛落下沒多久,牀上突然有一個人掙扎着擡了起頭,當他那張削瘦,又一臉蒼白的臉孔出現在柳俊面前時,柳俊也差點被嚇了一跳,愣了下之後,隨即大聲喊了一句,“小宇。”
讓柳俊安撫在門外的張倩聽到裡面傳來柳俊喊小宇的聲音,她立即轉身跑了進去,一眼就看到了柳俊懷中的小宇。
“小宇,你怎麼成這樣子了,這裡的人難道都沒有請大夫給你看一下嗎?”看到己經被病折成半條命的張倩立即就哭了起來,沒生病前的小宇可是又白又壯,可是現在呢,他瘦得只剩下一層皮包骨了。
剛纔睡了一覺的小宇還以爲自己是在做夢,居然在這裡聽到了小倩姐姐跟柳俊姐夫喊他名字的聲音,當他擡起頭來時,看到進來的人,他這才知道自己原來不是在做夢,這是真的。
“咳咳……,姐,姐夫,你們怎麼來了,我們都是染了疫病的,你們怎麼就來了呢,你們也會染上的呀。”小宇用力咳了幾聲,隨即才發現他們兩位站的地方是他們這些患疫病的學子們呆着的地方,頓時着急了起來,起身去推張倩跟柳俊離開。
柳俊蹙了下眉,看見一直在猛咳嗽的小宇,低聲嚴肅的說了一句,“你別說話了,看看你,都快要病死了,走,我們帶你回家!”
“不,我不能回去,我染上了疫病,我要回去了,你們也會被我傳染上了,姐,姐夫,你們就把我丟在這裡吧,讓我自生自滅好了。”小宇用力推柳俊想要扶他上前的手,一邊咳嗽着一邊拒絕跟柳俊回去。
“你在胡說什麼傻話呢,你以爲我們會這樣把你留在這裡自生自滅嗎,你還有沒有把我們當成家人了?”張倩一聽小宇這句自怨自艾的話,頓時氣得一腔怒氣,指着他一通大罵。
小宇蒼白的臉閃過難過,如果可以,他也不想死,他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他還沒有考上狀元,他還沒有讓當初那些害他的人得到報應,這些他都還沒有完成,他是一千個一萬個不想死啊。
“相公,把他抱起來,我們回家。”張倩瞪了一眼小宇,然後側頭看着柳俊大聲吩咐這句話。
房間裡的衆人聽到張倩這句話,一個個擡起一雙無神的眼珠子看過來,在他們眼裡散發着的全是羨慕,自從他們生了病之後,他們也曾要求過學院通知他們的家人,請家裡人過來接他們回去,可是家裡人卻怕他們把病傳染回家,都不管他們了。
小宇讓柳俊揹着往這間房門走去,走到了一半,突然張倩發現這裡的人都在看着他們,看着他們眼裡的垂死掙扎,張倩心裡也有點難過,這些人他們沒有錯,有錯的是這場疫病,想到這裡,張倩從自己口袋裡掏出十幾粒藥丸放到桌上,看着他們說,“如果你們相信我的話,就把這些藥丸分了吃,一人一粒,吃多了一粒就會死掉。”
說完這句話,張倩轉身追上了柳俊跟小宇的腳步,不一會兒,在他們身後的房間裡傳來搶藥的聲音。
剛纔張倩在裡面的話,柳俊也聽了一點,他好奇回過頭看着跟上來的張倩問,“小倩,那些藥真的是多吃一粒就會死掉?”
“怎麼會,我不這樣子說的話,他們一定會爭着多吃藥,要是這樣,其他人不就沒藥丸吃了,我這是在嚇他們呢。”張倩笑了笑,加快腳步追了上來,拿了一顆藥丸塞進小宇嘴中。
小宇睜開眼睛,看了一眼給他喂東西吃的張倩,眯了眯眼,沒問什麼,一臉信任的把嘴中那顆藥丸給吃進了肚子。
馬車緩緩往柳家村的方向走去,馬車裡,張倩盡心盡力的照顧着己經往好的方向發展的小宇。
小宇發現自己吃了姐姐給的那粒藥丸之後,他又咳嗽又想吐的感覺全沒有了,現在他只是全身無力。
看着坐在馬車裡給自己擦汗的姐姐,小宇眼眶一紅,抓住在給自己擦臉的手,聲音有點哽咽問道,“姐姐,你爲什麼要對我這麼好,我們明明不是親姐弟啊,你爲什麼還要冒着生命危險把我從那裡弄出來?”
“傻瓜,我既然認了你這個弟弟,那你就是我張倩的親弟弟,以後不準再說我們不是親姐弟這種話了,姐姐聽了會難過的。”張倩抓着他手,輕聲細語說道。
小宇眼眶立即一紅,輕輕點了下頭,心裡暗暗決定,從今以後,他柳宇就是小倩姐姐的親弟弟,以後誰要是敢欺負他姐,他第一個不答應。
回到柳家村口,望着村口擠滿的人,張倩跟柳俊大吃了一驚,第一個想法就是村裡是不是發生什麼大事情了。
柳俊下了馬車,隨手抓了一個人過來詢問,這才知道縣裡早就把柳家村新柳家的井水可以治疫病這個消息傳給慄縣大小村莊了,現在這些人就是來柳家村的新柳家打藥水回去醫病的。
張倩坐在馬車裡也聽到外面人的講話,掀開馬車簾跟柳俊相視了一眼,“看來我們的馬車是回不了家門了,我們把馬車停在這裡,抄小路走回家。”柳俊看着張倩說道。
看了一眼密密麻麻,擠得連只蒼繩都飛不進去的村口,張倩只好點了下頭,“只能這樣了。”
柳俊揹着生病的小宇,張倩跟在他們身後,一家三人避過這些人,抄了小路回到了自家後院。
剛敲了下門,裡面就傳來小清一臉緊張的聲音,“誰啊?”
張倩聽到小清這聲音,忍不住笑了笑,大概外面的人太恐怖了,把小清都給嚇到了,現在人家是草木皆兵,一聽到動靜,就以爲是外面的人要進來。
“是我,快開門。”柳俊朝裡面應了一句。
小清一聽這道熟悉的聲音,立即把後院的門打開,看到門口站着的東家兩口子,小清害怕的臉上染上了一層高興笑容,“東家,東家夫人,你們終於回來了,今天我們家裡來了好多人,都說要來打我們家裡的井水呢,我怕這裡也會闖進人來,一直在這裡守着。”
“我們知道了,快點去幫小宇收拾一張牀,小宇生病了。”張倩笑着點了下頭,聽到身邊小清嘰嘰喳喳報告的聲,回過頭向她吩咐道。
小清這纔看到東家身上的少爺,停下嘰嘰喳喳的聲音,着急的看了一眼柳俊身上的小宇,用力點了下頭,說,“東家夫人,小清現在就去整理牀鋪。”說完,嬌小的身影就像一陣風似的,跑開了這裡。
等柳俊把小宇送回到房間時,神速一樣的小清己經把小宇曾睡過的牀給鋪好了。
“小宇,你在家裡好好休息,你現在己經到家了,己經安全了。”張倩握着小宇手,用最溫柔的語氣跟他說道。
小宇輕輕點了下頭,這個時候,張倩要是認真看的話,發現小宇現在看着她的眼神是充滿信任的,經過了這事情,小宇徹底把張倩,把這個家的人當成了自己的親人,把自己完完全全融入進了這個家中。
臨走的時候,張倩回過頭向跟上來的小清吩咐道,“小清,小宇就麻煩你幫我照顧了,好好照顧他。”
小清臉紅通通的,輕輕點了下頭,側頭看了一眼躺在牀上的小宇,小聲應了一句,“小清知道,東家夫人放心,小清一定會好好照顧小宇少爺的。”
得了小清的保證,張倩這才離開了這裡,前往後院裡井邊幫忙。
後院,風雲湛跟劉亦靜,還有烈包氏三人渾身溼答答的站在井口幫來的人打水,提水之類的活。
“小倩姐姐,你終於回來了,不知道怎麼回事,你們家來了好多人,都說要來你家裡打井水的,好像還說你們家的井水可以醫治疫病,我們實在是攔不住了,只好讓他們進來打水了。
”劉亦靜看到走過來的張倩跟柳俊,忙放下手中的話,走到張倩身邊報告了這件事情。
張倩看了一眼還在打井水的來人,朝風雲湛跟烈包氏點了下頭,跟他們說,“他們說的是真的,咱們家的井水真能醫治疫病,讓他們打吧。”
烈包氏跟劉亦靜還好點,沒多想什麼,聽了張倩這句話之後,什麼也沒問,轉身繼續幫來人提水那些活。
至於風雲湛,則是站在原地,眯着眼睛,看着剛加入幫忙行列當中的張倩跟柳俊,心裡隱隱有一種他一直不太相信的猜測。
半天下來,實在是過來這邊打井水的人太多了,到傍晚的時候,井裡的水都被來的人給打幹了,沒辦法,柳俊只好站到外面,把那些想要進來的人攔下來。
這些人可都是來拿救命藥水的,突然被攔下來不讓他們進來,他們心裡就緊張了,於是大夥推着喊着要向裡面擠進來,連包金流派來管理秩序的衙差也被這些人推得連連倒退。
“各位,你們先聽我說,我不是不讓你們打裡面的井水,實在是今天打水的人太多了,井裡的水己經打光了,我們只能等到明天了,不好意思,明天早上大家再過來打吧。”柳俊一腳踹了下剛剛衝進來的人,待把這些人嚇住了,這才滿臉歉意看着他們解釋道。
大夥一聽沒水了,頓時像是要沒命一般,坐在地上又哭又喊的,“怎麼會這樣,沒水了,沒水了我們不是要沒命了。”
“是啊,我們排了一整天,怎麼就沒水了呢,我家裡的婆娘跟孩子可都等着這水救命啊。”
頓時圍在新柳家門口的人一個個發出絕望的哭聲,柳俊蹙了蹙眉,耳朵都快要被這些人給吵聾了,大聲喊了一句,“都給我別吵了,只是讓你們等一個晚上而己,你們幾天都等下來了,難道就不能等一個晚上嗎?”
“各位,我們聽柳東家的,柳東家一家人都是好人,我相信井裡是真的沒水了,我們在這裡等,等到明天拿了藥水就可以把我們的家人給救活了。”人羣中突然站出來一位柳俊熟悉的人,張二牛。
柳俊看到張二牛,頓時眯了眯眼睛,朝他點了下頭之後,見這些剛纔還搶着要進來的人慢慢安靜了下來,大夥絕望的臉上露出晶瑩淚珠,一個個在心裡祈禱明天快點到來。
半夜裡,柳俊找到了守在柳家門口的張二牛,把他帶進了新柳家。
這一夜,新柳家的燭火都沒有熄過,一來大家擔心外面的人會不會突然闖進來,二來也是大家沒有心情睡這個覺。
“二牛叔,你們家裡人沒事吧?”看到來熟人,張倩給張二牛倒了一杯茶,然後一臉關心問道。
張二牛滿臉的愁容,搖了搖頭,“怎麼會沒事呢,這次疫病來得太突然了,我家裡三個孩子都染上了,我這次來也是聽村裡人說你們家裡的井水可以醫治疫病,我也是來想討點井水回去救三個孩子的。”
“我們的井水是因爲倒了一位高僧贈的符水,二牛叔,你要是不嫌棄的話在這裡等一個晚上,明天早上我給你打一桶水讓你帶回家去。”柳俊面無表情講完這句話。
在他看來,要把這件事情傳出去,越是熟的人就越好辦事,而且張二牛一向人老實,要是由他嘴裡說這井水是因爲高僧符水的事情,大家都會相信的。
夜晚,整個村裡都靜悄悄的,新柳家外面擠滿了人,這些人都是等着天一亮就領着藥水回家救他們最親的人。
新柳家裡面,柳俊守在門口,一臉防備觀察着四周圍,就擔心會有外人趁他們不注意的時候,溜進這個家裡來偷打井水。
“吱呀”一聲,黑暗中,有人踩到幹樹樹發出來的響聲,柳俊一臉嚴肅看着黑暗方向,冰冷的聲音朝那裡問了一句,“是誰在那裡?”
過了一會兒,風雲湛慢慢從黑暗中走出來,然後回答道,“是我,風雲湛。”
聽到來人報出來的姓名,柳俊放下全身的戒備,看着向他走過來的人問,“大半夜不睡覺,走到這裡來幹什麼?”
風雲湛沒有立即回答他這句話,而是轉身找了一個比較乾淨的凳子,搬到柳俊跟前,兩人並排坐着,然後才慢吞吞回答,“睡不着,當然是來找你聊天了。”
柳俊聽到他這句話回答,冷哼一聲,繼續張望着四周圍,把眼前這個人當成是閒雜人等。
過了一會兒,風雲湛小心開口問道,“姓柳的,我問你一件事情,你們家的井水真是倒了高僧符水?”
“這是當然。”柳俊面無表情回了這一句,實則心裡有點惴惴不安,這個姓風的這麼問,該不會是他看出什麼問題來了吧。
風雲湛盯着柳俊這張臉看了好一會兒,如果這個時候有人過來,看到他們二人這種相處模式,一定會誤以爲他們兩是不是有什麼姦情。
“是哪家的高僧,你跟我說一下,改天我也去拜坊一下他。”風雲湛一臉嘻皮笑臉的表情看着柳俊問。
柳俊斜睨了他一眼,繼續觀察着四周圍,面無表情回了一句,“我們是在路上遇到這位高僧的,至於他是哪家的,我們也不清楚,要是哪天我們看到他了,一定會幫你向他打聽的。”
風雲湛聽完,露出一抹高深莫測的笑容,笑了笑,站起身,語氣怪怪的拍着柳俊肩膀說,“兄弟,有時候別把謊話擡得太高了,小心哪天我們找不到臺階來下啊。”
柳俊望着風雲湛留下的那句莫名其妙的話,擰了擰眉,不知道爲什麼,他總覺着風雲湛這句話好像是話中有話似的,難道是人家猜出了什麼?
一夜平安,第二天早上,昨天被打幹的井水突然又冒了半井的水,昨天留在新柳家門口的人都打到了他們想的藥水,帶着它們回了家。
連續幾天下來,全慄縣的疫病都得到了控制,張倩也不用偷偷摸摸的往家裡的井水注靈泉了。
眼見着疫病快要過去了,柳俊又想出了一個辦法,把家裡這口井能治疫病的事情給抹掉。
這一天,新柳家這邊來了一位一身袈裟披身,白鬍子的老和尚,來人自稱是一位得道高僧的朋友,奉了朋友的囑託,把他留在塵世間的符水收回來。
那天,老和尚一臉剎有其事的在井邊作了一場法事,然後在井邊打了半杯水拿走了,於是就傳出新柳家的井水不能再治病的流言。
張倩對於當天那事感到非常好奇,整件事情的始末她跟柳俊最清楚,這個世上根本沒有得道高僧這一件事情可說。
晚上,張倩趴在柳俊胸膛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摸着他有肉的胸膛問道,“相公,前兩天來咱們家的那個老和尚是怎麼回事?”
閉着眼睛假睡的柳俊緩睜開眼睛,一隻手搭在張倩柔軟的黑髮上,輕輕摸了幾回,然後才慢慢回答,“他是我曾經在一次山上打獵時救下的一位和尚,他一直說想要報答我這個忙,這次我給了他這個機會報答。”
“原來是這樣,可是出家人不是不打誑語的嗎?他怎麼跟着我們一塊騙人啊?”張倩突然想到出家的和尚不是禁止說假的話的嗎。
柳俊輕輕笑了一聲,“出家人是不打誑語,不過他卻是一個不同的出家人,你知道我那次爲什麼在山上救了他嗎?”
“爲什麼?”張倩一臉好奇的擡頭看着他問。
柳俊臉上掛着笑容,想起那時的情景,現在他都覺着好笑,“他是在追一隻兔子,不小心撞到了獵人埋下的陷阱,這才讓我救了下來,後來我問他爲什麼追那隻兔子,才從他嘴裡知道他追那隻兔子是把它給吃了。”
“呃……,還真是一位特別的出家和尚。”張倩嘴角抽了抽,這個老和尚的所做所爲,還真讓她有一種濟公和尚的感覺呢。
忙了這麼多天,今晚上,夫妻二人酣暢淋漓的運動了一番,第二天代表着雨過天晴的一天。
原以爲一切都結束了,卻沒想到第三天,家裡的烈包氏突然生了病,一開始大夥還以爲烈包氏是不是也染上剛完事的疫病,後來讓大夫一診治大家才鬆了一口氣,烈包氏只是因爲這段日子沒好好休息,身體虛弱,染上了風寒,這才導致了發燒這個病。
房間裡,烈包氏這些日子忙得整個人都像是脫了神一般,身體差了不少,還瘦了很多,此時,正一臉病容的躺在牀上時不時咳嗽幾聲。
張倩端藥進來時,剛好聽到烈包氏咳嗽的聲音,趕緊把藥端過來,坐到牀邊椅子上關心道,“婆婆,你好點沒?我給你熬了點藥,你喝了就不會像剛纔那咳了。”
躺在牀上的烈包氏聽到張倩進來的聲音,艱難從牀上坐起來,露出一抹虛弱笑容看着走過來的張倩說,“小倩,謝謝你照顧我。”
“謝什麼,你是我相公的娘,我照顧你是應該的。”說這句話時,張倩邊說邊用眼角餘光掃了掃窗戶那邊的方向,這時,窗戶外面有一處人影快速從那裡劃過,很快消失不見。
張倩抿嘴朝那個地方微微笑了笑,坐下來開始喂烈包氏喝藥。
喂完了藥,張倩扶着烈包氏躺下,幫她蓋好被子,親眼看着她睡着了,張倩這才從烈包氏的房間裡走出來。
剛走到門口,突然窗戶那邊又有一道身影閃過,張倩停下腳步,看着影子消失的方向,張了下嘴,朝那個方向喊了一句,“出來吧,剛纔我就看見你了,別躲了。”
隨着張倩這句話一落,不一會兒,柳俊高大的身影從剛纔影子消失的方向那邊走了出來,他紅着臉,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盯着他的張倩,語氣彆扭的喊了一句,“小倩。”
張倩看着俊臉帶着尷尬紅暈走出來的柳俊,笑了笑,看着他問,“既然關心人家,爲什麼不表現出來,如果她知道你在關心她,她一定會很高興的。”
柳俊紅着臉,吞吞吐吐回答,“我只是散步經過這裡,我根本不是來看她的,你別誤會。”
看他那張倔強死不承認的俊臉,張倩無聲笑了笑,邁腳離開時,突然停了下,對着站在窗戶外的他說,“她現在正睡着,如果想進去看她的話就進去看吧,我估計她不會這麼快醒來的。”
說完這句話,張倩邁起腳步離開了這裡,只留下柳俊一個人安靜的站在這個院落裡。
柳俊望了一眼裡面昏暗燈光下的那個房間,猶豫了下,最終還是邁起他那雙不受控制的腳朝裡面走了進去。
房間裡充斥着一股藥味,昏暗的燈光下,照映出牀上睡着的烈包氏,柳俊停在門口,猶豫了下,雙腳還是往牀邊的方向走了過去。
藉着昏暗的燈下,柳俊站在牀邊,看着躺在牀上的烈包氏,臉上劃過各種表情。
這還是他第一次這麼近距離,這麼仔細的看他這個親生母親,這些日子,他也想了很多,其實他覺着小倩說的對,其實他被拋棄二十年,眼前這個女人並沒有錯,畢竟這事並不是她做出來的,要怪也只能怪他那個從來沒有見過面的父親。
望着顰角處有幾絲白髮的她,柳俊這才發現原來他這個母親己經在慢慢變老了,爲了找他,她經歷了不少苦難。
想到這裡,柳俊不知不覺跪在牀邊,伸手小心翼翼的抓過烈包氏藏在被子下面的手,輕輕握住,眼睛認真盯着她這張臉。
認真看一下,柳俊突然發現自己其實長得還跟她挺像的,眉毛,鼻子,還有嘴巴,這幾樣是特別相像的地方。
正在熟睡的烈包氏突然感覺到自己的一隻手突然被一道溫柔的手掌給緊緊握住,頂着睡意,烈包氏緩緩睜開眼睛,這一看,看到了她最不敢相信的事情,她的兒子居然站在她牀邊。
柳俊看到烈包氏眼睛一睜開,嚇得趕緊鬆開她手,站起身,忙轉過身把眼眶裡那抹不應該出現的眼神給掩飾掉。
烈包氏興奮的想要從牀上坐起來,雙手剛撐了下,就因爲全身沒有力氣,整個人非但沒有坐起來,還又重新摔在了牀上,發出怦的一聲大響,緊接着傳來烈包氏吃痛的喊叫聲。
轉過身的柳俊聽到烈包氏這聲呼叫聲,一時也顧不得自己想要掩飾的東西了,趕緊轉過身,向前一步走到牀邊,一臉關心問道,“怎麼了?哪裡還痛嗎?”
烈包氏聽到兒子關心自己的聲音,眼眶裡立即噙滿着淚水,眼珠子緊緊盯着柳俊走過來關心她的眼神,小聲問了一句,“兒子,你終於肯來看娘了嗎,你是不是原諒孃親了?”
柳俊紅着臉,看了一眼一臉激動的烈包氏,母子樣就這樣你盯着我,我盯着你,過了好一會兒,柳俊嘆了口氣,輕輕說道,“我知道,當年那件事情並不是你的錯,其實我不該怪你的,只是我心裡一直怨恨着你們,自私的把那件事情全歸到你身上來了。”
“不,不,是我的錯,如果當年我早點醒過來,你也不會被他們給扔出去了,甚至還派人去殺你,是我的錯,是我這個當孃親的沒有照顧好你。”烈包氏哭着把所有的罪都攬到自己身上。
柳俊看着因爲哭泣,而都不能說話的烈包氏,又嘆了一口氣,說了一句,“你別哭了,我都說不怪你了。”
“好,好,我不哭,我不哭。”兒子討厭她哭,那她就不哭了,好不容易兒子把過來看她,她不能讓兒子討厭了。
柳俊見她停止了哭聲,臉色才慢慢好起來,看了一眼躺在牀上的她,關心問道,“你身子好點沒有?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的?”
兒子這是在關心她嗎,烈包氏傻呼呼的看着在問她身體狀況的柳俊,心情激動極了,看着柳俊傻呼呼的笑了笑。
柳俊看了一眼在傻笑的她,發現她身上蓋着的被子滑了一個角,於是彎腰,搭了把手,把滑下來的被角重新給她蓋好。
這時候,烈包氏回過神,再一次讓柳俊這個行爲給弄傻了,兒子居然給她蓋被子,兒子在給她蓋被子啊,想到這裡,烈包氏突然覺着自己生這場病生得太好了,早知道這樣子會讓兒子原諒她,她寧願天天生病。
柳俊看着滿臉病容的她,低聲跟她說了一句,“你先休息吧,有什麼事情等你病好一點我們再說。”
“嗯,好,兒子,你,你可以叫我一聲娘嗎?”眼見兒子柳俊要離開,烈包氏伸手拉住柳俊要離開的腳步,雙眼冒着渴望眼神,看着柳俊問道。
柳俊沒有說話,目光一直盯着她,他心裡雖然原諒了她,可是要他一下子喊她孃親,他還是做不到。
烈包氏見柳俊一言不發站在原地,場面變得非常尷尬,烈包氏偷偷看了一眼柳俊,臉上閃過難爲情,笑着跟柳俊說,“沒關係的,不叫也沒關係,只要你肯跟我說話就行了,不叫也沒關係的。”
柳俊看着像是在自言自語的烈包氏,抱歉的說了一句,“對不起,請你給我一點時間。”
“好,我知道,我知道。”烈包氏笑着說道。
出了房間,柳俊回頭看了一眼裡面昏暗燈光下的房間,嘆了口氣,轉身埋進了這黑夜當中。
烈包氏的病來得快,去得也快,不到兩天,她整個人就可以從牀上下來到院子裡散步了,經過了這次疫病,村裡人沒了好些人,整個村子裡的氣氛都是哀傷的那種。
柳家作坊也停了好些天,大夥現在忙着疫後的事情,一個個都沒有什麼心情去柳家作坊上工。
經過了在家的休養,生了一場病,瘦了不少的小宇經過張倩等人的大補,終於又把以前瘦下來的肉給補了回去,現在他又是一個人見人愛的帥氣小傢伙了。
這些天,小宇的病雖然好了,可是卻經常坐在自己房間裡一言不發,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他這種情況,讓張倩看着心裡擔心。
這天,一家人吃完飯,風雲湛被劉亦靜纏着到後院裡散步,烈包氏帶着小八去澡堂裡洗澡,此時,飯廳裡只剩下小宇跟柳俊還有張倩三人。
“姐姐,姐夫,我吃完了,我先回房間了。”小宇吃完飯,放下碗筷,一臉平靜看着張倩跟柳俊說道。
張倩跟柳俊看着要走出去的小宇,小兩口相視了一眼,張倩開口叫住了他,“小宇,等一下,姐姐有點事情想問一下你,我們一塊去你房間。”
小宇聽到張倩這句話,露出狐疑眼神,不過還是點了下頭,讓張倩牽着手,姐弟倆向小宇住的房間走了過去。
進了房間,張倩把小傢伙拉到一邊跟自己一塊坐下,然後雙眼認真盯着他問,“小宇,你這幾天好像不開心呀,發生什麼不愉快的事情了嗎?”
“沒有呀。”小宇搖了搖頭,看着張倩回答道。
張倩一直看着他,等着他把實話講出來,這個小鬼,以爲隨便說幾句假話就可以把她糊弄住,他也把她想得太簡單了吧,這幾天,他不開心的樣子,全家沒有一個人不知道的。
小宇讓張倩這麼一盯,心裡發悚,猶豫了許久之後,最終還是頂不住張倩這種逼人的眼神,老老實實把心底的煩惱講出來。
“其實也沒什麼大事情,就是,就是我心裡有點小事情,一直在想怎麼做,我想好了就不會一直悶悶不樂的了。”小宇吞吞吐吐回答道。
張倩伸手摸了摸他後腦袋,笑着問他,“能跟姐姐說你心裡在想什麼小事情嗎,說不定姐姐可以幫你想明白呢。”
小宇看了一眼笑眯眯看着他的張倩,抿了抿小嘴,遲疑了一下,然後輕輕點了下頭,“姐姐,你有沒有好奇過我當初爲什麼會一個人倒在樹林裡?而且還是滿身是傷!”
張倩愣了下,看着小宇清澈的目光,有一瞬間找不到話來回答,過了一會兒,她才恢復過來,看着小宇說,“姐姐是有懷疑過,不過姐姐相信總有一天,你會告訴姐姐你在那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姐姐,我今天想告訴你我身上發生的事情,你願意聽嗎?”小宇盯着張倩問道。
張倩笑了笑,點了一下頭說,“當然了,姐姐一直等着小宇講這件事情呢。”小宇終於決定要把他身上發生的事情告訴她,這是不是說明,小傢伙己經把她當成是真正的家人了。
小宇抿緊着小臉,兩隻手緊緊握成兩個拳頭,回憶起以前的事情,讓他整個心裡頓時都充滿了仇恨,不過當他目光跟姐姐的溫柔目光相遇,心底的恨意慢慢被一股溫暖東西給取代。
從小宇斷斷續續的說話中,張倩這才知道這個小傢伙以前在還沒來這個家裡時,受到的苦那是有多苦。
小宇的母親是一位被一位有錢人養的外室,加上他母親軟弱,經常受別人的欺負,後來,那男人的妻子知道了這件事情,經常趁男人不在時,過來欺負他們母子。
去年,那個壞主母又過來了,而且還是趁男人不在京城時來的,那天,壞主母終於忍受不住丈夫天天不着家,還跟這個外室生了一個這麼大的兒子,於是就想到了一招殺人計謀。
小宇的母親爲了掩護他逃離那個家,最後被壞主母派來的人亂刀砍死,小宇更是滿身是傷,躲在一個鏢局下逃到了慄縣,然後躲上了山,這才碰到了張倩跟柳俊,撿回了這條命。
“別怕了,你那個壞主母不會再找到你了,我跟你姐夫會保護你的。”張倩聽完小宇講的事情,心疼抱着哭泣着的小宇,出聲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