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靜的人羣裡突然爆發出這麼一聲大叫,立即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給吸引了過去。
春枝本來都已經退到一邊,打算找老地方待着了,結果一聽這聲音,她心裡莫名咯噔一下,趕緊又往人羣裡鑽了進去。
魏仲本來就老實巴交。現在被魏起澤當衆抓住,他立馬嚇得縮成一團。
“我沒有,我沒有!”被這麼多人目光灼灼的看着,他想解釋卻根本不知道說什麼,就只能徒勞的擺手,一遍又一遍的否認。
魏起澤卻冷笑。“你沒有?那你讓大傢伙看看,你這餅裡夾的是什麼?”
他用力扯下裝餅的油紙包,然後手腕一翻,他的手指間裡就多出來一張卷得比小拇指還要細的紙條。打開紙條,上頭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字,可不就是小抄嗎?
“你們看,這就是他藏在餅裡打算進考場去抄的夾帶!”魏起澤高舉起紙條,讓在場所有人都看到。
魏仲頓時嚇得臉都白了。
“我真的沒有啊!這東西不是我的,我沒準備過夾帶!”他囁嚅着嘴脣,半天才叫出這麼一句。
魏起澤有證據在手,他得意得很,嗓門也越放越大。
“你說沒有就沒有?咱們租在一個屋子裡住着,你私底下幹了些什麼我都看得一清二楚!而且,你不止這個餅裡裝東西了,你藏在盒子裡頭的饅頭裡也裝了!”他大聲叫着,愣是一把奪過魏仲手裡的盒子,直接從最底層掏出一個乾巴巴的饅頭。把饅頭一掰開,裡頭赫然又一個一模一樣的紙條出現在眼前。
“你們看,這上頭的字跡是不是和剛纔那張一模一樣?”魏起澤一手一張紙條舉得高高的,現在幾乎是扯着嗓子喊了。
若說一開始從餅裡找出來的證據還讓某些人心中存疑的話,那麼現在從饅頭裡翻找出來的另一個證據,這就叫大傢伙心裡的那點疑問也被打消了。
現在,所有人都眼神一冷,不屑、冷嘲、輕蔑的目光隨之而來,一道道目光就像是一把利箭,簡直要把魏仲給射成刺蝟了。
魏仲整個人都縮成一團。
“我沒有,我真的沒有!我沒有做夾帶,這些紙條都不是我乾的。更何況,那張餅一開始也不是我的,我又怎麼可能往裡頭夾東西?”他嚇得都要哭了,嘴裡也不停辯解。只是絮絮叨叨中,他自己都快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了。
然而魏起澤聽到最後這句話,他立馬眼睛一亮,又惡狠狠的逼問:“好啊,原來你還有同黨?那你還不趕緊把同黨給交代了?”
魏仲張張嘴,卻馬上又把嘴巴給閉攏了。
春枝越往後聽,她的小心肝兒越跳得厲害。最後聽完魏起澤問出來的這句話,她只覺得一股怒焰從心底發出,直衝頭頂而去。
事到如今,她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這個死不要臉的東西,他竟然是做着一石二鳥的打算——靠一個夾帶,堵死魏仲中秀才的路子不說,他甚至還想把柴東也給牽連進來!
這個人心好毒!
說不定,這夾帶就是他悄悄藏在魏仲的吃食裡的!
早知道這樣,她就該早點讓小三子帶着小貓們嚇死他纔對!春枝氣得直髮抖。
只是千金難買早知道。現在,她也只能不停的在心裡求神拜佛,懇求老天爺保佑魏仲千萬別把柴東給供出來!
那邊,魏起澤都已經準備好只要魏仲說出柴東的名字,他就衝進去把柴東從考場裡拖出來!
結果誰知道,魏仲嘴巴張了張,竟然一個字都沒說,就又閉上了!
“到底是誰?你的同黨叫什麼,你快說啊!你說,是不是就是和你住對門的那個人?”魏起澤急得不行,乾脆雙手抓住他的肩膀用力的搖晃起來。
他這是打定主意要搞垮柴東啊!
春枝現在真恨爲什麼小三子沒有跟自己一起過來?要是它在身邊的話,自己一定叫小三子衝過去,當場抓花這個混蛋的臉!
只是,魏仲就算再膽小怕事,既然能來省城考秀才,他就不是個笨人。所以,不管魏起澤怎麼逼問,他就是閉緊嘴巴不吭聲。
春枝纔算鬆了口氣。
而就在魏起澤瘋狂逼迫他的時候,一隊官差已經聞訊趕了過來。
“幹什麼幹什麼?沒看到後頭還有那麼多人在排隊等着進場嗎?有什麼事,一邊說去,別耽誤了後頭的人!”走在最前頭的官差連忙高喝一聲,跟在他身後的人立馬上前,就要把他們給一旁拖。
魏仲和魏起澤兩個人都不肯走。
魏仲是還抱着一絲幻想,他想跨進這道門參加考試。“官差大人,我冤枉啊,我真的沒有帶夾帶!不然,現在我什麼都不帶,你們就讓我進去吧,我保證不會作弊!”
魏起澤卻大叫着:“我不走!他還有同黨,這個同黨不抓住,我們不能走!不然,要是讓這種人混進考場了,那對其他的學子多不公平?”
他這麼道貌岸然的呼叫立馬應得了不少人的附和。
等他話音落下,那邊就傳來一個清冷的聲音:“你說的那個同黨,我如果沒猜錯的話,應該就是我吧?”
“相公!”
春枝一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她的心口就猛地一縮!
“你傻啊你?”她都快急瘋了!
明明魏仲都沒有把他給供出來,那他幹嘛要自己站出來?好好的進去考試不好嗎?
“哈哈,就是他就是他!”看到柴東主動站出來,魏起澤高興得又蹦又跳,“這兩個人沆瀣一氣,來考試的時候就湊在一起,交頭接耳的,他們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既然這樣,那就把他們都帶走!”官差把手一揮,事情就這麼決定了。
春枝頓時整個人都涼了。
帶走?帶離考場麼?
這樣的話,那他們不是考不成了?
他們辛辛苦苦準備了這麼久,爲了籌集來趕考的路費,去年一年都省吃儉用的,她還又厚着臉皮去康家弄了二十兩銀子,現在錢都快花了一半了!這次柴東要是考不中,那就只有三年後再來考了,這三年間他們又哪還湊得出來這麼多錢?
而且,他可是答應過她爹孃,一定會在這三年間出人頭地的!現在時間都過去一半了!
再有了這一出,他的名聲毀了,還剩下一年半他又能幹些什麼才能叫她爹孃改觀?
要是情況更嚴重點,他的功名都被奪了,那後果就更可怕了!
春枝都快急哭了。
眼看柴東幾個人都被帶了出來,其他的學子們又繼續排隊往裡走。春枝趕緊提着籃子,也跟了過去。
“把他們帶回衙門,聽候知府大人審訊!”爲首的官差大聲吩咐。
“慢着!”但馬上,一聲清朗的高呼響起,叫在場所有人心裡都咯噔一下!
春枝也連忙睜大眼看過去,發現說話的人正是柴東。
只見他就算處於在這麼落魄的境地,也依然把後背挺得筆直。他下巴微擡,目光明亮,一字一句擲地有聲:“我說魏起澤要找的人是我,可我並沒有承認我帶夾帶了。而且,我相信魏仲也沒有帶,我們都是被冤枉的。所以我現在站出來,只是爲了給我們倆洗刷掉身上的冤屈罷了。”
魏起澤聽到後就笑了。“得了吧你!現場人贓並獲,魏仲身上的罪名已經坐實了。至於你嘛……你不是都承認你是他的同夥了?那你還有什麼好冤屈的?”
他又重重推了把魏仲。“你說,給你餅的人是不是他?”
魏仲慢慢擡起頭。“我真沒和人說起你。”他哆嗦着小聲說。
“我知道,多謝。不過,我不需要這種袒護。”柴東沉聲說。
“喲,都這個時候了,你們倆還在惺惺相惜呢?”到了這個時候,魏起澤就跟個跳樑小醜一樣,整張臉上都滿溢着得意和幸災樂禍,“只可惜啊,你們既然都已經承認事情是你們乾的了,那你們就必須接受懲處!考場舞弊,這麼重大的案件,你們倆死定了!”
他樂得都快蹦起來了。
柴東卻只是淡淡看着他。“你不也是過來參加考試的嗎?這最後一場,你不讓我們考,竟然自己也跟着一起不考了,這是什麼原因?難不成對你來說,抓住兩個舞弊的人,比你自己考中功名還要重要?還是說……”
說到這裡,他聲音倏地一冷。“你早知道自己考不中了,所以乾脆破罐子破摔,還拉了我們倆來給你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