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春枝從房裡走出來的時候,身後屋子裡的哭聲已經停了,那一股繚繞在屋子前前後後的悲傷也淡去了不少。
王宗平和他娘匆忙迎上來。
“怎麼樣?她怎麼樣了?”兩個人異口同聲的問。
春枝點頭。“人已經睡下了,和孩子一起睡的,醒過來應該就沒事了。不過……”
她看看王宗平。“她還是在生你的氣,你這些天沒事就別主動往她跟前湊了。還有她那些陪她嫁過來的人,這些天也能不出現就不出現,還是叫王家的人來照顧她們母女的好。”
“行行行,沒問題!”王宗平他娘忙不迭點頭。
只要兒媳婦沒事、孫女沒事,其他的那都好說!
倒是王宗平立即苦下臉。“不能往她跟前湊啊?那我能偷偷地去抱女兒嗎?”
雖說楚氏生的不是兒子,可那也是他的親閨女,他喜歡着呢!這些天都要抱上好幾回的。
“這個就看你自己了。”春枝搖頭,就抱着孩子回到柴東身邊。
柴東剛纔一直在外頭等着她。現在見她來到自己身上,他順手就把立小子給接過去抱着了。
“現在,我們徹底兩清。”他沉聲對王宗平說出這句話,隨即就拉上春枝要走。
“等等等等!”
但馬上,王宗平又追了上來。他卻沒有理會柴東,而是看着春枝。“你怎麼勸她的?你都和她說了些什麼?你教教我,回頭我也好學着勸她啊!”
“這是女人間才能說的話,你學不會的。”春枝搖頭,“現在,你只要老老實實做她的出氣筒就行了。”
王宗平的臉就垮得更厲害了。
柴東看在眼裡,他眼中閃過一絲幸災樂禍。
“自作自受!”他低聲說着,就拉上春枝出去了。
等兩個人出來的時候,外頭天已經黑透了。之前圍攏在族長家門口看熱鬧的人也都散了,村子裡的路又空空蕩蕩的。
柴東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拉着春枝,兩個人慢步走回了家裡。
家裡的王氏和春芽正湊在一起說王宗平家的這樁事呢!
看春枝兩個人回來了,王氏連忙歡快的蹦起來。“怎麼樣怎麼樣?你們進去他們家裡頭都看到些什麼了?他們有沒有打起來?”
“娘!”春枝無奈死了,“王宗平他媳婦剛生了孩子半個月,現在身子正虛着呢!她哪有力氣和人打架?而且王宗平也知道自己理虧,沒敢和她對着幹,就老老實實的站着給他媳婦罵來着。”
“啊,就這樣啊?真沒意思。”王氏撇撇嘴,又一屁股坐下了。
春芽則是歪頭看着春枝。“姐姐,你們剛纔進去他們家,他們沒趕你們呀?”
“沒有啊!我是去幫忙的,又不是搗亂的,他們心裡清楚,當然就不會找我的麻煩了。”春枝笑着搖頭。
王氏又撇嘴。“幫什麼幫?他們家向來不領咱們家的情,咱們幫了他們還當是咱們應該做的呢!”
“那也要幫啊!一開始他們可是救過我和立小子的命呢!上次我把小三子的話告訴他們,他們不聽,那麼現在我再過去勸勸她,就當是還了他們當初的恩情了。從現在開始,我們不欠他們了!”春枝輕聲說。
“咱們本來就不欠他們什麼!”王氏大聲說。
春枝皺皺眉,她決定還是不和王氏在這件事上糾纏了。
她連忙又從柴東懷裡接過立小子。“娘,我們先回房了。立小子要睡覺了。”
“回吧回吧,趕緊回。現在晚上天又冷了,可別凍壞了我孫子!”王氏忙不迭點頭。
一夜無話。
第二天,柴東又多在家裡逗留了一天,到了第三天早上就又騎馬走了。
自從春枝過去勸過後,王宗平家裡安寧了不少,楚氏沒有再哭過鬧過。聽那邊的人說,楚氏現在一直安安靜靜的,每天按時吃飯喝水,也用了十分的心思在照顧女兒上。可是,她現在不許外人碰觸女兒了,孃家帶過來的人更是一個不用,只允許她婆婆還有幾個爲數不多的親戚來抱抱孩子。
而就在這件事發生後四五天,楚氏孃家就來人了。楚氏才又忍不住在孃家母親姐姐懷裡大哭了一場。然後,她就好得差不多了,也漸漸開始接受王宗平在眼前晃悠。
王氏聽說後,她很不高興。
“你看看你看看!我就說了,你的好心,肯定會被他們給當做驢肝肺!當初他們家剛出事,你倒是好心好意的上門去幫忙,結果呢?你的忙是幫到了,他們也享受到好處了,可到頭來一個謝字都沒有。當初他們家借穩婆過來用,好歹第二天我就提着一籃子雞蛋上門了呢!我還是和我兒一起去的,夠給他們面子了,雞蛋他們也收了啊!結果他們倒好,到現在了,還一點表示都沒有!這就是縣太爺家的教養?我現在算是見識到了!”
“娘,不來就不來吧!他們不來煩咱們,咱們正好清淨。”春枝搖頭,“我正好手頭還一堆事沒幹呢!”
生了立小子,她用了一個多月才慢慢恢復過來。然後又要照顧孩子,她根本沒時間做繡件。一直到現在立小子三個月了,終於沒那麼纏人了,她才把孩子交給春芽去看着,又開始擠出來一點時間把針線給撿起來。
雖然柴東也在盡力用功讀書,想方設法的從書院賺獎金,可那點銀子也不夠他花的。人在縣城,本來花銷就大,他還要讀書寫字,筆墨紙硯、買書的錢,那每個月都是一筆不小的開銷。而且既然進了書院,他當然也不能用當初那些劣質的筆墨了,必須用好點的。這樣,他一個月光是花在紙筆上的錢就得一二兩銀子。這還是他省着用的結果!再加上那些雜七雜八的,他一個月少說也得花上五六兩。可春枝不想讓他那麼儉省,她不想讓他被書院裡那些富家子弟看笑話。
再加上現在養孩子也要錢,他們總不能坐吃山空吧?所以,等身子好點了,春枝就又開始想法子的賺錢了。
而等再撿起針線,春枝就發現,這休養的兩三個月裡頭,她的繡藝和畫技竟然都暗自提升了不少。她現在隨便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畫一畫,就能畫出來一副還不錯的畫。而且,現在她都不用刻意去丈量尺寸和比例,只要心裡存着這幅畫,她再拿筆在布上勾勒一下輪廓,然後就能下針了!
她連忙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王氏,王氏卻只是哼哼了聲。“三年了,你才練出來這樣的本事,這已經很晚了!”
“是嗎?那娘您當初是多長時間練出來的?”春枝問。
王氏一頓,她立馬臉一沉。“這個你管不着!”
看來,婆婆用的時間肯定比她長,而且還是長得多!不然,她不至於臉變得這麼厲害!
春枝忍不住抿嘴笑了。
王氏卻又扯扯嘴角。“對了,我還沒問你呢,你什麼時候學會的畫畫啊?誰教你的?”
春枝就是一愣。
“那個,我自學的。”她小聲說。
“你騙鬼呢!”王氏冷哼,“你老實交代,是不是我兒教的?是不是你纏着他,非要他教你的?”
好吧,終究還是被她給發現了。
春枝低下頭。“是相公教我的。不過不是我纏着他,是他覺得我之前繡的東西太過單一,說這樣不好賣出去價錢,所以他就教了我一些技巧。就這樣,沒多的了!”
“哼,算你識相,沒一直纏着我兒走這些歪門邪道。”王氏涼涼說着,忽然又眼神一暗,“不過我告訴你,這事你不許告訴別人,知道不知道?不許告訴別人你的畫是我兒教的,也不許告訴別我兒會畫畫,記住了沒有?”
嫁過來這麼長時間,春枝都已經多久沒有被王氏用這樣的眼神看過了?
她心裡一個激靈,趕緊點頭。“好我,知道了,我肯定不說!”
不過……她還是不明白。“娘,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