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看身形個子分外嬌小,腳上的繡鞋鞋尖上,鑲嵌着兩顆鴿子蛋大小的珍珠,身上穿着金絲玉縷的春衫,頭上帶着一頂繡了一羅圈兒珍珠的帷帽。
這等裝扮華麗的婦人突然出現在柳絲絲的面前,也難怪柳絲絲會開口如此詢問。
“不錯!本宮正是和你說話,你就是柳絲絲吧?”
柳絲絲的雙眼猛的一收,隨即又恢復了原狀,朝着婦人微微一笑。
“老人家,您老怎麼認識我?”
柳絲絲嘴上說得隨意,腳下卻悄無聲息地緩緩向後倒退。
她到此刻才發現了不對,這婦人說話雖然說得好聽,可是她的話音卻帶着一股子異域的味道。這種口音,是獨屬於西夏那邊的發音。
也就是說,她眼前的婦人是西夏人。
而當初擄走臭臭之人,按照臭臭的說法,就是一打扮得分外富貴的老婦人。
眼前的婦人高矮胖瘦、衣着打扮都符合臭臭的描述,讓柳絲絲忍不住汗流浹背,暗道自己大意了!
自己一看見那封信便先入爲主的認爲是左星宇找自己,卻半點沒有想到,那封信更有可能是旁人送來的。
“公主認爲呢?”
老婦人突然笑了起來,低沉的笑聲從帷帽下傳出,卻讓柳絲絲渾身一抖,雙腳一下子就軟了。
勉強扯出一道笑容,柳絲絲強打起精神:“晚輩不知。不過,晚輩出來的時間可不短了,眼看天色已晚,就先告辭了。”
說完,柳絲絲轉身就走。
不料她剛剛走出幾步,周圍的大樹上悄無聲息地落下數道身影,頓時將她團團圍在中間。
跟隨在她身邊的茯苓嚇得尖叫一聲,被對方的人擡手一敲,就直接軟倒在地。
“住手!你們……你們把她怎麼了?”
柳絲絲大驚!
心中懊惱不已,今天出門時,她還是該把高氏帶在身邊的,只是現在才後悔委實是太遲了!
“你別擔心,爲了不影響你我說話,我只是暫時請你的丫鬟安靜一會兒而已。”
老婦人緩步上前,走到柳絲絲的身邊,透過重重帷帽的幔沿望着她,目光裡的含義異常複雜:“本宮的車駕在那邊,如鈺公主還請移駕幾步,一起去走走?”
柳絲絲苦笑不已!
她能不能不去?
天還是那個天,山也還是那片山,地也依然是那片油菜花田,但是到了柳絲絲的眼裡,卻不再你們美好了。
和老婦人並駕齊驅坐在老婦人的車駕裡,柳絲絲的心情分外複雜。
她時不時偷眼打量着老婦人,妄圖能從帷帽下看到對方的臉。偏偏對方的帷帽華美歸華美,卻是半絲痕跡都不漏,着實讓柳絲絲無奈得很。
馬車一直前行,卻並不顛簸,一路穿花扶柳,馬車行進的速度飛快,一直來到一座位於山林深處的農家小院前,馬車才終於停了下來。
“到了,如鈺公主請下車。”
老婦人半點也不客氣,徑直下了車。
柳絲絲坐在馬車上,下意識握緊了拳頭,深呼吸了好幾次,這才順着掀開的車簾下了車。
沒想到外面看着是農家小院,一跨步走近,才發現裡面另有乾坤。
一進入小院,便邁步跨進一道蜿蜒曲折的長廊裡,沿着長廊走到盡頭,卻是被重兵重重把守的山洞,她隨着老婦人再度坐上了軟轎,任由軟轎擡着她們二人在山洞裡穿行,東拐西繞,也不知道前進了多久,再度穿過一道門,眼前豁然開朗!
她們已經出現在一個大宅院中。
“總算到了,來!進來裡面坐,再吃謝吃食填一下肚子。可別餓出毛病來。”
老婦人敦敦教導着。
既來之則安之!
柳絲絲也隨之跨進了門。
擡眼看去,屋內處處豪華中透着一份婉約,擺設大氣而樸實,最顯眼的,就是書桌上正不斷微微擺動的沙漏了。
這沙漏是由微微帶着些許天藍色的琉璃製成,兩端爲銅製品,雕刻異常精美,裡面的細沙正慢慢滑落,美不勝收。
對方的目光顯然也落到了上面,良久才笑道:“怎麼樣?你也覺得好看吧?本宮第一次看見它時,就被其中的美景迷住了,幾十年過去了,也依然喜愛不已。”
“確實是漂亮得緊。”
柳絲絲點點頭由衷讚歎着。
“你要是喜歡,離開的時候就順便帶走,留在身邊作個念想吧!”
老婦人呵呵直笑,在搖搖椅上坐了下來,總算揭開了她臉上的帷帽。
柳絲絲一擡眼,就望進了一雙蔚藍如海的深瞳裡。
對方的臉上雖然有着歲月的痕跡,卻長着一張和她有八分相似的臉,卻生生把美貌發揚了十成十。即便如今已經人老珠黃,也依然美得令人心驚,可以想象,對方年輕之時將是何等美貌?傾國傾城!
柳絲絲呆呆地望着那張臉,夢境中無數次閃現過的鏡頭一次次和眼前的這張臉重合,逐漸合二爲一,將她的整顆心都揪了起來,好似缺氧般喘不過氣來。
只能呆呆的站在原處,望着那道熟悉又全然陌生的身影。
“坐下說吧!你我之間,不應該如此陌生的。”
老婦人原本低沉的嗓音突然一變,變得異常優美動聽,如玉珠滾盤,清脆悅耳。
是啊!
不應該如此陌生的。
柳絲絲努力平復着自己的心情,卻徒勞無功。似乎原身又在她身體裡活了回來主宰了她的意識一般,她不由自主的上前,輕輕坐到了老婦人的對面。
“絲絲,能喚我一聲娘嗎?”
老婦人似乎比她還要激動,聲音抖動得厲害。
柳絲絲想說話,卻啞着嗓子半個字也說不出口。嘴脣抖動了老半天,那一個字依然還含在嘴裡,她懊惱的一咬下脣,默默垂下了頭。
“絲兒,你可是在怨娘?怪娘這些年都不和你聯絡?這些年都不照顧你?”
老婦人的嘴脣也抖得厲害:“娘怎麼會不想和你聯絡,娘只是希望你能真正開開心心的,自由自在的,過屬於你的小日子啊!”
她再也忍不住心中的苦楚,捂着嘴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