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醜丫,今天太陽好,你待會兒幫我把被子牀單洗了。”吃早飯的時候,秦大吩咐。
“唔,我的也要洗。”秦二趕緊跟上。
秦老爹沒直接說,卻是朝周氏看了一眼,周氏習慣性開口:“醜丫,待會兒把我們牀上的也洗了!”
若是從前那個逆來順受的秦暖暖,這會兒毫無疑問必定答應下來,可秦暖暖是從前那個嗎?她可以做飯劈柴割豬草,可以餵雞餵豬洗衣服洗豬圈,可不代表她會洗有那些東西的牀單被褥。
當下,秦暖暖就拒絕了。
“娘,哥,我今天累了,你們自己洗吧!”
在秦家一家人印象中,這絕對是秦暖暖第一次拒絕他們的要求。
秦大秦二想起他們頭天商量的結果,要在黃鼠狼妖靈智開啓前,徹底將她馴化,當下板着臉低喝:“秦醜丫,你怎麼回事?哥叫你做點事,叫不動了嗎?”
秦暖暖不說話,只擡頭看着他。
她的一雙眼睛很亮,鑲嵌在一張半黑半白的臉上,像兩顆黑瑪瑙,看不到底的深瞳,彷彿要把人的靈魂吸進去,秦大當下就恍惚了。
秦二立即接口,他的語氣比秦大稍柔和一點:“醜丫,你想想,這麼多年,我們養着你容易嗎?家裡農活兒都是爹、大哥和我做,農活兒有多累,你知道嗎?我們既然把農活兒分擔了,你就應該主動把家裡事情分擔了!這樣纔不叫吃閒飯。”
他頓了一下:“這只是一方面,我們是你的親人,你就算吃閒飯,我們也一定會也養着你,可你過意得去嗎?”
“過意得去。”秦暖暖道,“我每天洗衣做飯餵豬劈柴,事情也不少。這些事情有多累,二哥要不要試試?”
“好好好,二哥知道你辛苦。”秦二繼續,“可人活一輩子,誰不辛苦?醜丫,你要知道,就你現在這幅樣子,往後很難嫁出去。你現在多幹活,累積個好名聲,說不定以後還有人肯娶你。大哥二哥都是爲你好啊!”
“誰說我要嫁了?”秦暖暖笑着看着秦二,她的笑容很燦爛,可她的眼底,卻是一點笑意也沒有,“說實話,就我這幅模樣,二哥覺得會有男人娶我?”
“別自欺欺人了!”不等秦二回答,秦暖暖已笑着,“或者二哥只是想騙騙我?就我這幅尊榮,村裡多少人罵我是妖怪?就算真有一天,有人上門提親,也不過是想要人免費做牛做馬。”
再頓了一下,“與其那樣,我還不如一輩子留在家裡,伺候爹孃也好。”
“既是伺候爹孃,爹孃牀上那些被褥?”秦二找到個切入口,話不說完,想留給秦暖暖自己認下。
“抱歉,我剛已經說了,今天的被褥我不洗。”秦暖暖分毫不讓。“幹活兒這種事兒,有的活兒我能幹,有的活兒我不能幹。舉個例子,二哥你哪天拉屎不想提褲子,對我說幫你提褲子也是家務事,你說我是能幹,還是不能幹?”
“我怎麼會叫你做那種事情?我又不是沒手提褲子!”秦二皺着眉頭。
“說得好!”秦暖暖笑,“二哥你倒是出去問問,全村上上下下,有幾個未出嫁的閨女,會替哥哥們洗褲頭?這些年來,你們的褲頭可都是我在洗,你就不怕村裡人說閒話?”
“同理,你們今兒的牀單被子上有什麼,你們自己清楚,麻煩你們自己洗一下。”
“從今往後,所有人的褲頭一律自己洗,爹的除外,娘可以替他洗。至於牀單被褥,一旦有不明液體,麻煩自己洗!”
秦暖暖這幾日說的話比從前十多年加起來都多,秦二很自然將目光投向周氏——
若是從前,周氏早掄起凳子,一邊打秦暖暖,一邊乾嚎着說秦暖暖不孝,不給她洗衣服,是要累死她這個老骨頭,今兒不同,周氏不但沒打,甚至連嚎都沒嚎一聲。
“暖暖說得沒錯,暖暖還沒出嫁,不能給你們洗這些東西。”周氏終於開口,“往後,老大和老二的褲頭自己洗,至於被褥牀單,你們自己自覺點。”
周氏在家素有權威,她既說了這番話,這事兒就等於定下了,秦大秦二再將目光轉向秦老爹時,秦老爹只假裝什麼暗示都沒收到。
秦暖暖將碗筷收進廚房洗。
秦大秦二似自然自語:“我那被褥牀單好像上個月才洗了,今天就先不洗了。”“我的也是,過段時間再洗好了。”
至於秦老爹和周氏的牀單,周氏已經在收拾了。這事兒她想得很明白,秦暖暖現在是神仙附身,神仙怎麼能幫凡人洗晦氣的東西?
秦暖暖還在收拾廚房時,周氏已經端着大木盆。臨走的時候,她欲語還休的看過秦老爹,雙頰微微一紅,走了出去。
“爹,我們昨天不說好了嗎?要把家裡那隻黃鼠狼妖收了!”種田的時候,秦二忍不住語氣有些抱怨。
“這事聽你孃的!”秦老爹微皺着眉,語氣很沉。
說完這句後,他又怕這話顯得太沒面子,遂再補充一句:“你娘和她接觸最多,應該最清楚怎麼相處。”
秦二內心嘆一口氣,轉頭問秦大:“大哥,你剛纔怎麼回事?話說了一半就沒了氣勢?”
“我不知道。”秦大悶悶,他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我看着她的眼睛,就什麼都說不出來了……不知道是不是給我施法了?”
秦大頓了一下:“依我看,我們還是不要太欺負她,她以後若能修成大妖,還能念着我們的好,我們這裡也是個風水寶地。”
“老大說得沒錯。”秦老爹說,“往後大家儘量好言好語,和平相處。”他說着又嘆了口氣,“唉,也不知道以前的醜丫到哪裡去了,是被吃了還是怎麼了?”
“爹,想這些沒用,我們得往前看。”秦二說。
可憐的秦醜丫本尊,離開這麼久,到現在才被家人惦記一句。